下午三点半,《大长今》的短信铃声把我从熟睡中吵醒,此时我正在梦中和一个帅男人打情骂俏,媚眼流盼正准备和帅哥发生点什么,翻开短信,是周奇奇发来的:“没有内容,空猫猫”,切!我操!我咬牙切齿来了句国骂!
没来云南之前,我从来就没想过冬天的阳光竟会如此明媚灿烂,二十五岁之前,我挥舞着青春招摇地跑过很多城市,时间呆得或长或短,表情或丰富或白痴,妆容或精致或潦草,直到遇到岩波。
我眯着眼睛摸索床边的衣服,跟着手掌的感觉,划过床头的靠枕、梳妆台的小镜子、大箸的内裤,我摸到了我的那块布,这可不是一块简单的布,纯棉、腊染、上面精心洒着傣族的传统图案,围上腰杆的时候,我有些心酸,腰杆又粗了,这筒裙,可是一丝都容不得女子的敷衍啊。
大箸的床沿很高,为什么要架这么高的床沿?我曾经不依不饶地追问过?“各地习惯呗!”“不止这样吧?”“防止长虫爬上来。”我打了个寒颤,大箸说的长虫,是指大蛇,“还有其他原因吗?”大箸放下手中的备课本,“么女,你觉得这样高的床沿能吊死人吗!”我背脊发麻,点点头又猛摇头,我听大箸的学生讲起过,不忠女子在当地被吊死的故事,没想到道具竟然是带给自己最多温暖的床。
跨出卧室时我伸了个大懒腰,下个月、下下个月,我掐着指头算计,准确地说,再过一个半月我就得过三十岁生日了,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这是当地民间的传统说法,第一次听到时我在心里狠狠鄙视当地妇女根深蒂固的落后,当我回到昆明听到岩波的一档朋友嘴里说出这句话时,我开始鄙视自己的浅薄。
水桶是空的,我没敢跑到水井边用那正宗的云南山泉洗脸,岩波说过,当地女子都是出了名的勤劳,有些来旅游的外地懒男人经常喜欢来这里上门(把自己嫁给当地女人的意思),就是因为这里的男人不需要干活,每天都只需在抽烟喝茶闲聊的闲适中打发时光。
既然白天能睡到三点半才起床是男人的专利,我只好象征性地用手在脸上干比划了几圈,有些瑜迦的招式,更多的是当地祭祖时的动作。然后我就跳进厨房。冷锅冷灶冷饭,厨房里能找到的就这些,大箸周五就带学生到学区上参加考试去了,厨房里有柴米油盐,但我对这些都束手无错,柴?你一定很奇怪,以为我写错了!没错!就是柴,礁夫打柴的古文你一定读过吧,我在qq上耐心地和网友解释,这是古老的山村,做饭用的是古老的灶,灶是要用烧柴来解决热能问题的,明白吗?我耐心地解释,对方仍是摇头,“那你怎么上网?”我觉得没劲,开始天马行空地乱说,“上网啊,背着根电话线抬着电脑往最高的山坡上满山坡乱窜啊,哪里能接上网络信号我就往哪一坐啊……”对方可能感慨今天上网遇到个头脑发昏的晕猪,整个语无伦次言语不清不知所云,那天下线后,我再也没遇到这个网民叫“想上天的臭鱼”的人。
盛了些冷饭后,我掀开大箸的菜窖,打开卤腐坛子夹了块卤腐将就着应付了我的早点兼早饭或许也是今晚懒得吃的晚饭,收碗的时候,右手小鱼际肌上几个隐隐约约的老茧刺痛了我的神经,不知是吃多了还是睡的时间太长,我突然感觉眼角湿湿的。
我喊大箸的这个男人,其实一点也不高大魁梧,我163cm的身高穿上高跟鞋时,大箸和我的个头差距,视线一看都很明显,为这大箸没少得意过,“么女,怎么样?还是我选择的这乡山生活好吧,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空气清新皮肤好好……嘿嘿嘿,还替你省了不少买高跟鞋的开支。”“蔡直箸!!!”我白眼直视他,都说男人是下半身的小气动物,我想这真没错。
梳头时我碰到岩波回景洪时给我带回的桃木梳子,我小心翼翼地梳理我的头发,时光如流水啊,一年光景,头发都长这么长了,坐在靠椅上,仰头时发稍都垂到骶尾骨。记得岩波送我梳子时,我还顶着一蓬齐耳短发,岩波不止一次凝视我乱糟糟的短发感慨,“么女,你就不能把头发养长点?”“我才懒得!”“就算为我嘛?!”“不!”那时的我,站在二十五岁傲人的青春边缘,目空一切地以为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青春无所不能自己就是全世界,一直愚钝到岩波幸福地挽着他的新娘走进婚礼的殿堂。
来到半坡的这一年,不仅头发长长了,发质比过去好很多,皮肤也白皙光泽了不少,“这就是天然,你知道吗。”大箸又开始吹嘘,这次我没反驳,半坡是个未被开发和污染的原生态小镇,用偶尔误撞进来的游客的话说:这里的自然环境,真没得褒忐!
打理长发时,我遇到了些许麻烦,头发太乱,没办法梳的顺滑服帖,我绕进厨房想蘸些冷水上去潮湿一下,可是突然想起水桶里已经没水了。我拿起扁担,在犹豫要不要去井里挑些水回来。读初中那会,周奇奇也经常遇到头发梳不开的情况,那时我们宿舍的经典场景,就是边听上课铃声响边看我拿个大梳子在周奇奇脑壳后面抓着她的长发狂扯猛拉,周奇奇一边大呼好疼啊疼死啦一边使劲催我快点快点,迟到了又要被罚扫厕所了。
初三毕业那年,周奇奇回山东老家念高中。我壮着胆子摸进医院问一个看起来很权威的老中医,“请问,长头发老是梳不开,您,有什么好办法吗?”老中医捋了捋他的白胡子,“这个嘛,可以开些中药调理调理,耳主阴目主阳……”“中药汤?喝不下去,怎么办?”“……”“拜托了,爷爷。”我赶紧发扬我乖巧灵性的长处,老中医看我不像蓄意捣乱,“去药房买点医用酒精,配成百分之五十的浓度,梳不开时抹些上去,从发稍开始梳就好了。”老中医说完就不再理我。送别周奇奇的时候,我当真送了瓶这样的酒精给她,后来听她说还蛮有用的。
从大箸屋子到水井得穿过整个半坡镇,以前我挺喜欢两只水桶挂在扁担上,在肩膀上晃晃悠悠的感觉。自从上次无意中听到张家大婶们的谈话后,我就再没去担过水。“大箸,我去担水不是为了显摆,不是去卖弄风骚,不是去展览,”“得得得,”大箸打住我的话,不肯听我的满腹委屈,“以后你就别再到井上去。”一丝凉凉的寒意从足尖冒起来,我想,大箸我俩,是不是走到边缘?所谓天长地久,终究是成人童话还是根本只是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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