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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看到文清的新作《小姐与妓女》一文,引起一场空前大讨论,一时间点击率狂升,看来这个问题大家都非常的关注,我无意对这个问题去做过多的评判,但“洋”的自我辩解里提到了古代的几个名妓,说说不定几十年以后也许有人会写一本书象“秦淮八艳”那样,能对她们有一个比较全面的认识。我当时就发帖说这可能只是一个梦想。为什么?在这里我想向大家详细的说明一下。
我们先来看看“娼妓”的基本含义。
何为“娼”?三十年代初,王书奴著《中国娼妓史》,开创了研究中国娼妓制度先河,他曾从几个方面论述了中国娼妓的起源,作出了几个重要的结论:第一,古代娼妓起源于音乐,后娼女以卖淫为生,但音乐歌舞,仍是她们的主要技术。第二,古代的“娼”是“优”,“倡”不分,这点和第一点相同。第三,古代的娼男女不分,所以又为“倡”,真正意义上的近代式的娼妓,实始于唐,而且自唐以后俱以女性为主要的了。至于“妓”,在《说文解字》里明确的解释:“妓,妇人小物也”,与现今的“妓女”一词毫不相干,直到六朝以后,家妓制度风行一时,才脱离了他本来的含义。王书奴总结说:“因要得到他人报酬,乃实行性的乱交,以满足对方性欲的是为娼妓,男子关淫,事同一例。”所以古有“男优”,今有“鸭子”,并非专指女子。
了解了这个基本概念,我们再来看看中国古代娼妓制度的变迁。
原始社会,不存在娼妓,因为是群婚制,性是为延续种群的。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以母性为主导的母系社会逐渐被为男子所主导的父系社会所取代,出现了男子奴役女子的社会基础,某些女人则为了生计被迫出卖肉体,于是产生了娼妓。(男子同理)
中国的娼妓大致分为五个阶段,第一为殷至商纣时期,是为“巫娼”(社会学家叫“宗教卖淫阶段”)时代,这是我国娼妓的开端。第二个阶段,为西周至东汉,为奴隶娼妓至官妓发生的时代,象管子的“女闾”,汉代的“营妓”,都是一群奴隶。第三期是三国至隋,为“家妓”与“奴隶娼妓”骈进时代,其实质还奴隶。不过已逐渐演变成了“私奴隶”。第四期是唐宋明元四朝,为官妓鼎盛时代,唐宋有“官妓”,“营妓”,明代有“教坊乐户”,仍然是“奴隶娼妓”的变相。第五期为清至民国,为“私人娼妓”时代,雍正元年以后解放各省教坊乐籍等贱民阶级,此后娼妓完全为私人经营。
从这个大致的脉络中我们可以看出古代娼妓的这个群体的“来源”了。“巫妓”是从“巫”演化而来,原是为拜神所用,与这里关系不大。我们来看看“官妓”和“营妓”。秦代的“宫妓”是从“女乐”演化而来,“妓,女乐也”,与卖身关系不大。至汉代的“营妓”则是由寡妇,官奴婢,女俘及罪犯的妻女组成,是由官府设置并管辖的,属“官妓”的一种,其功用有点象日本二战期间的“慰安妇”,是被安置在军营妓院中为军士中无妻女的士兵的性需求提供服务的妓女。至于“家妓”大家可能会有一点了解,美女貂禅就是一个家妓,仍是没有人身自由奴隶。至唐代娼妓又分为“宫妓”和“官妓”,“宫妓”是专为宫延服务的,职责是在皇家的各种活动上演出节目,地方官妓则是世属“乐籍”的贱民女子,还有少量的良家妇女,因各种原因而落入“乐籍”的,这种娼妓实质上是“官婢”,是从属于官家的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到了明清,中国就处于传统社会的后期,社会结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娼妓制度随之变化,到清未年“官妓”解体,“私娼”开始盛行。
从以上可以看出,无论哪朝哪代(“巫娼”除外),“娼妓”都是一个没有人身自由的社会弱势群体,不仅仅是生活的困苦,连最起码的和身自由都没有,还谈什么人格尊严?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社会最底层的群体,却常常发出了社会的最强音,这和现在的“小姐”可是有着天壤之别。这也是我们现在的人常常赞叹她们的原因。别的都不谈,就谈文中所提到的“秦淮八艳”。
“秦淮八艳”是指明末清初的八个名妓,分别是柳如是,马湘兰,李香君,董小宛,顾媚,卞玉京,陈圆圆,寇白门。这八个女子是当时名妓,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这些还不是主要的,我们来看看她们的作为:
柳如是,“秦淮八艳”之首,曾与南明复社领袖陈子龙友好,但陈子龙不幸在抗清战斗中战死,后嫁给东林领袖钱谦益,并支持他当了南明的礼部尚书,清朝破城以后,柳劝其夫与她一起投水殉国,钱谦益犹豫半天说“水冷,不能下。”,柳就“奋身欲沉池水下”,被钱死死的拉住了。后钱谦益投清做官去了北京,柳留在南京不去。钱受其影响,半年后就辞职回乡了,保全了一点晚节。
李香君,秣陵教坊名妓,与复社领袖侯方域相好,但侯后来降了清朝,香君断然斩去情丝,遁入空门。
董小宛,与如皋才子冒辟疆交好,曾对冒说;“人生身当此境,奇惨异险,动静各功,苟非金石,鲜不消亡。”这一无为思想对冒影影极大,也是他后来不入清朝为官的一个因素。
顾媚,色艺极佳,嫁入降清的“江左三大家”之一的龚定山为妾,用这个身份对当时的抗清义士多方资助,更有一次冒着生危险救出了抗清义士阎尔梅,被大才子袁枚赞叹道:“礼贤爱士,侠内峻赠。”
寇白门,17岁时嫁入朱国弼,岂料朱国弼对她只是玩弄,降清后全家被清政府软禁,欲卖寇白门赎身,寇白门说:“卖我能得几文?不如让我回南京,筹办的银两还不只这多。”回南京后筹得银两赎回夫身,此时朱国弼想与她重归旧好,她断然拒绝,并说;“当初你用银两买我,我也用银两买你,从此两不相欠。”就此与朱门断绝往来。
陈圆圆,吴三桂之妾,后吴三桂为她冲寇一怒为红颜。自觉铸成大错,遂出家为尼,在五华山华国寺长斋绣佛。
这八个青楼女子,在朝代更迭之际,能表现出巾帼不让须眉的民族气节,气势上远远超过了号称脊梁骨的男人们。在秦淮河畔的凄风苦雨中,为男人撑起油布伞的,遮风挡雨的,却是这些弱不禁风的小女人。她们的抗争是微弱的,但就算微弱,也完成了她们人格上的升华!
我曾和一个朋友开玩笑说,如果将古代的妓女比成一杯悬浊液,经过时代的沉淀之后,她逐渐变成了两层,一层成了清水,演变成现在人人都羡慕的一种职业,一种沉在下面,成了渣滓,改头换面,成了“小姐”。我的朋友笑我刻薄。也许我是刻薄的,但我真的不知道,除去了那些精神财富,我们的“小姐”,到底还有什么?
今天和网友聊天,我又提到这个问题,他一言不发的发给我一个网址,点开一看,原来是一则新闻引发的网上大辨论,新闻是这样的:一个“小姐”,因为想过上和别人一样的好日子,和她的丈夫约定,一个在外打工,一个在另一个城市做“小姐”,结果这位“小姐”碰到一个流氓,被杀了,民警在收拾她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日记本,里面记载了这位女子的思家之情以及对丈夫深深的爱意。还在一个信封里叠了一千个千纸鹤,每一个纸鹤上写着一个愿望,所有的愿望都是希望她的家人好,于她自己,却没有只言片语。一时之间,各种声音四起,有同情的,有理解的,有反省的,有不以为然的。我面对这些言论,只觉无语。
是的,我无话可说,我们都只是普通人,我们所看到的,也只是每日里普通的事。我们不能真正的深入别人的内心,我们也不能在不知道所有的真相的时候,去判断一件事情的对与错。我只想说,无论怎么无奈,无论怎么选择,你都不要背弃你自己最低的道德底线。什么是人,人只是动物的一种,也有“动物性”,也有人的劣根性。所有的贪婪,所有的自私都是从人的劣根性而来,可是人毕竟是群居的动物,因此人不能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道德就是这样产生的。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可是无论是多么美丽的理由,“小姐”如此,嫖客更是如此。
也许我会批判那些吃在碗里看在锅里的嫖客,但是我不会批判小姐,我这么说不是宽容,无原则的宽容其实就是放纵。我不批判是因为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当我们大家都在唾弃她们,指责她们的时候,我们可曾想过,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在这个有着相当大的人身自由,可以自由选择职业的社会,这一切,为什么还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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