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理了岁月的沧桑,抚摸了黄土地的脊梁,父亲一双能画漂亮美术画的巧手,经过岁月五十载的雕刻,如今都印上了坚硬的老茧和皱纹。父亲的手很大,大的可以将我的手满满的裹住;父亲的手也很粗,满手的老茧摸上去都让我扎手。就是这一双既大又粗的手,撑着这个家,让我们一家人不怕风,不怕雨。
父亲的手很巧,他会画很美的画,能剪好看的纸贴,也会做漂亮的衣服,还可以给我扎各种花样的小辫子;田里的农活,家里的琐事,父亲总能和母亲配合的很默契,一切打理的有条不紊。让我们一家人的日子虽然过的清苦,却也舒心。从记事起,父亲那一双手就是家里的支柱。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只是偶尔从母亲的口里听说以前的生活。我们家是个典型的多子家庭,奶奶有六个孩子,在五十年代的那个时候,温饱已是最大的问题。父亲是大儿子,在父亲和母亲结婚不到半年的时间,奶奶就提出了分家。所谓的“分家”,只是单单的将我的父母隔在家的大门外而已,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那个时候的父亲也才不过20岁,而在那样的年代里,父亲和母亲除了靠自己的双手以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依赖的力量。于是父亲带着母亲,在一间已废弃的破屋子里安下了一个暂时的“家”。母亲告诉过我那屋子概况,我不敢想像:一片破帆布做的屋顶,没有门。一阵风吹过,屋顶早已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上天了,下起大雨就更难以想象。母亲说那段日子,每天晚上她都是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睡觉的,怎么睡都睡不踏实。对于母亲,父亲有着深深的愧疚。于是,父亲有了“造家”的计划,他开始日以继夜的给别人做工,挣一些可以买些砖瓦的钱。母亲跟着父亲一起,不说苦不言累,终于建起了一间真正属于自己简陋的“家”。那些往事,母亲现在对我们讲起来,时而会心微笑,时而陷入沉思。我知道,那个时候的父亲与母亲,真的不容易!
母亲告诉我,父亲很有美术天份的,他画的画都好像跟真的似的,活灵活现。没事的时候,就常在贴有报纸的墙上画一些山水、鸟儿、花儿之类的,于是本来简陋的家,被父亲这么轻轻一点,还真有了些生气了。小的时候,家里情况也不是很好,所以父母很少买衣服给我们穿。我们穿的衣服,要么是那些表兄妹穿的大的裁出来的,要么是母亲买块布,然后父亲给我们做的。父亲没学过裁剪,可是做出来的每一件衣服却都很合身,穿着也舒服。
从小到大,父亲都很少骂我们,更不会打。他经常教育我们,做事不在于轰轰烈烈,而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做人也是一样,苦一些没关系,只要还有双手,只要知道努力,就不怕会苦一辈子。
父亲的手,在我记事起,受过重伤已不止两次。记得我十三岁的时候,记忆中父亲的那双巧手,变得不再完整。那个时候,家里有台面粉机。因为正值夏忙时期,磨面粉的人特别多,父亲不分昼夜,加班加点的陪着机器一起转。好几个夜晚,父亲只靠一个多小时的睡眠来打发自己,他已经累的整个人都看上去憔悴了很多。然而那个下午,父亲终于还是抵不住困倦带来的晕沉,一不小心把手卡在了马达里。开始已被疼痛麻痹的父亲忘记先关掉开关让机器停下来,而是拼命的将手拉出来,本来已被夹在马达中间的手指让这么用力一拉,一根关节就被扯断了。最后还是二叔看到了,才急忙关掉机器,将父亲的手小心护起来,喊上三叔他们一起送父亲去了医院。
我们兄妹都在学校,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回到家里看到母亲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在我们追问下母亲道出了一切经过。我和姐姐当时就哭了,那时的我只想快些看到父亲,想知道他的情况。母亲就让姐姐在家看门,带着我去医院,医院离家并不远,走路30多分钟就可以到了。一路上我们都跑着,我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父亲的手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包扎好,父亲正在输点滴。看到我和母亲焦急的眼神,他还是不忘笑着安慰我们:没事的,这么一点小伤算什么!放心吧,过不了几天就好了。可是,看到那已脱离父亲小指的一根关节,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父亲用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傻孩子,别哭啊,就一根关节,这不,这只手还在吗!听父亲这么一说,我哭的更凶了。我想忍住,不想让父亲看到我的不坚强,可面对着最疼爱我的父亲正受着如此疼痛的煎熬,我的心狠狠地被揪着,很疼、很疼。
接下来的日子,父亲需要长时间的调养,可他不肯。当手指稍微长有一点新皮的时候,他就坚持要做事情。因为父亲手受伤的关系,家里的那台面粉机也停了好多天了。村里虽有好几台面粉机,可乡亲们依然还是喜欢让父亲做,因为父亲的手总能把那些小麦通过机器磨成白白的面粉,而没有一点水分。于是,父亲不顾家人的劝阻,那台面粉机又哐哐当当的响起来了。看着父亲干活的背影,我默默的流出了泪。父亲,我爱你,你是我们永远的骄傲。
此类的事情,在旧伤没有恢复一年的时间里,又发生了第二次,又是同样的情况,第二根指头关节,没了。我气得要父亲卖掉那台机器,父亲说:怎么能卖掉,这可是我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啊!这么一说,我还有什么反驳。是啊,这可是我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卖了,我们吃什么,穿什么,拿什么交学费?就这样,父亲还是没等伤好,跟着那台已经有点老旧的面粉机转着,一天天,一年年……
去年回家,没事的时候就常摸着父亲那两根永远再也长不出指甲的手指。摸一次,我的心就疼一次。想到父亲多少年来日夜操劳,想到这双手帮助了多少人;想到是这双手托起了我们这个家。父亲,您知道您在女儿心里有多伟大吗?您知道我有多爱您吗?这种爱,长这么大从来没对您说过,却在我心里整整埋了20年。
我最爱的父亲,穷苦的生活已经过去了。以后的日子就让您的子女好好的来报答您、照顾您。我们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让您和母亲过上幸福的生活,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相信我们,一定做的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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