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冰冷的河堤上,我的腿在凛冽的秋风中不停的打颤,心也在不停的颤抖。
已经是仲秋十月了,可天上的雨并不缠绵,和夏天的暴雨唯一的区别是:夏天的雨是清凉的,而现在的雨却是冰冷的。
渭河的河水也在不停的风涨,水位就像放到热水里的温度计一样不停的往上冒。手机中防汛指挥部新闻中心的汛情通报也在不停的发:
水位341·67米,流量3400立方米,超警戒水位0·87米。
水位341·97米,流量3690立方米,超警戒水位1·17米。
水位342·01米,流量4120立方米,超警戒水位1·21米。
水位342·31米,流量4800立方米,超警戒水位1·51米。
……
渭河是黄河的最大支流,横贯八百里秦川,历来是陕西省渭河下游防汛抗洪的重中之重。
从9月24日开始,渭河中下游秦岭北麓一带出现了持续大范围的降雨,在顺利度过第一次洪峰后,渭河及其支流又出现水势继续上涨的态势,防汛抗洪进入关键时刻。
10月4日9时30分,华县水文站洪峰水位342·32米,超过警戒水位1·52米,相应流量4820立方米每秒,为1981年以来的最大洪水。
10月3日,省委书记李建国和省委副书记、省长陈德铭与省委常委、省军区司令员陈时宝,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李希,副省长王寿森一起,冒雨深入渭河堤坝,检查防汛抗洪工作。
10月4日,温家宝总理要求国家防总高度关注渭河防洪工作,及时给予指导和帮助,要求有关地方做好防范工作,确保群众生命安全和交通干线安全。
此刻,河水是冰冷的,雨水也是冰冷的,可全县两万多军民奋战在一起,心却是火热的。
不远处同伴的手电光在不停的晃动着,那是他们在认真的巡堤查险。按照防汛指挥部的命令,河堤上每十米一个人,最少半个小时巡查一次,及时发现并迅速排除发生的渗漏和管涌等险情。由于堤内已经全部衬砌了防水的塑料布,巡查的重点就只有放在了河堤外面。大堤上的蒿草有一人多高,可没有人说害怕,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退缩。平时看见老鼠都怕的要命的我们,这个时候就是老鼠在脚下乱跑,我们也会镇静处置。
堤内的水面早已经超过了大堤外面村民的房顶。渭河早已成了一条地上河。
二十多年前,渭河的最大行洪量曾经超过每秒8000多立方米。可近年来,稍有大雨,河水就会暴涨,就连每秒2000立方米的水量就会出现漫滩,部分堤防偎水。而大堤离河心的距离近的二三十米,远的要三四百米呀。
2003年的8月,是我们刻骨铭心的日子。
那场从8月下旬就开始肆虐的洪水,在我们华县境内将渭河的三条支流撕开了五个大口子。残酷的洪水汹涌而下,无情的吞噬着我们的家园,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样子。水越积越深,一米、两米、三米,稍微低矮的楼房,水已经越过二楼。就这样,2003年8月的渭河洪水,让华县人民遭遇了“灭顶之灾”,一夜之间8个乡镇73个村425个村民小组被淹,受灾面积25万亩,15·4万亩农田绝收,13·3万人被迫撤离,受灾人口达8·35万人……直接经济损失达17·4亿元。
为了指导抗洪,我们的市委书记和市长掉进洪水里,差一点和我们永别。为了抢险,我们的一个村党支部书记带领数名群众趟水排险,英勇牺牲。为了及时反映抗洪抢险的历史瞬间,我们的摄影记者光荣献身。
1 号洪峰、2号洪峰,整整5次洪峰的水全部滞留在我们这里,而且整整十天十夜。特别是那带来毁灭性灾难的2号洪峰从我们这里到潼关不足百里的路程竟然走了8个小时!
黄委的专家来了,北京的专家也来了。但面对蓄积在我们这里的两亿多立方米的洪水和五处决口,他们也束手无策。
谁是罪魁祸首?
是三门峡水库·
黄河三门峡大坝工程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工。当初在设计建造这个工程时,理论界就曾有过较大的争论。早年曾在美国留学、时为清华大学水利系的黄万里教授一直持不同看法,他认为,三门峡大坝建成后,黄河潼关以上流域特别是渭河会被淤积,并不断向上游发展,到时候不但不能发电,还要淹掉大片土地。但是由于多种原因,三门峡水库还是在议论纷争中动工了。
三门峡大坝的修建,特别是水电站的运营为我国的经济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可它同时又给渭河下游人民带来了深重灾难:三门峡大坝修建伊始,渭河下游的人民就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几十万人民背井离乡成了移民。
正如黄万里教授所说的,三门峡水库建成后虽然取得了一定效益,但是,水库很快就出现了泥沙淤积,黄河回水造成了上游的渭河河床不断增高,洪水几乎年年泛滥成灾,而且是小流量高水位造成了大灾害。
2003年的那场水灾,渭河下游的人们只知道有五次洪峰。
造成巨大损失的2号洪峰水位居高不下,在华县的8个乡镇里滞留了整整十天十夜,最深处竟然有20米深。据防汛部门03年的汛情通报说,在第五次洪峰过后不久,渭河又形成了第六次洪峰。只是这6号洪峰未造成重大损失,就没有再命名。
为什么所谓的第6次洪峰水量大,水位高而没有形成大的灾难呢?
这是因为,三门峡水库开始泻洪了。
三门峡不是陕西的三门峡,它要发电,它每年有2亿多元的收入。水淹的是陕西的父老乡亲,不是三门峡的父老乡亲!
2004年2月3日,作为陕西省人大代表的华县县长薛东江共15位省人大代表向陕西省十届人大二次会议提交了《关于停止三门峡水库蓄水发电、尽快降低陕西潼关高程、彻底消除渭河下游水灾隐患的议案》。议案称,应该“立即停止三门峡库区蓄水发电,尽快实行空库敞泄,从根本上消除洪灾隐患”。直至现在,可议案仍然是议案,潼关高程依然,渭河河水依然。渭河仍然是顶在华县人民头上的一盆水。
还是在2004年,陕西曾经有人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陕西省负责安置三门峡的几万名工人,以确保三门峡汛期泻洪不蓄水。可这样的建议却被誉为“幼稚”。
2003年洪灾发生后不久,我们敬爱的共和国的总理,带着亿万人民的关怀,来到了我们中间,看望和慰问了备受磨难的华州人民。
总理的到来,给了我们以极大的鼓舞。在不到两年多时间里,我们不负总理的重托,一面抓灾后重建,一面抓堤坝修建,灾区面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没有想到的是,2005年9月的最后一天,渭河大水又来了。而且水势之大,水位之高打破了24年之最。
站在这冰冷的河堤上,我的思绪纷乱,是不是每年的秋季我们都要经此磨难吗?
该诅咒的秋雨!
该诅咒的三门峡!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5-10-11 17:04:40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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