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了，即使阳光充足的中午，也有一丝风透过光线轻抚你的脸，让人感觉这个季节成熟温宛的问候。

踩着这样的秋阳是很惬意的，更有街边两行黄绿班驳的树，以及空气里萦绕着的成熟的味道。所以，虽然赶时间回去加班，但当一部部黄包车从我身边驰过，好几部还故意放慢了速度，把渴望的眼神抛向我，我还是无动于衷地信步走过。

这条街不长，一眼看到头，走起来也就几分钟。几分钟的街道铺着满地季节的心事，走在上面是可以吟诗的。

远远的，有个人在街尾上了黄包车，看身材有一米七八，中学生模样，不算壮，却也不属瘦弱。车迎向我视线，很自然就进了眼里。男孩（如果还可以这样称呼的话，其实他的高度身材已超越很多成年男人）叉开两只脚，把自己放倒在黄包车坐垫上，仿佛那是自家卧室的沙发。

车很快到了我面前，我并无多少好奇，但迎面而来，照脸打得正正的，也就看了个全貌。黄包车夫的脸上有一种忍住的疲惫，已是中午一点多，想必为了多挣两块钱，他还没回家吃饭，或者等下他会把这两块钱中的五毛买两个馒头就打发了午饭。车里男孩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也肯定没有饥饿的历史和记忆。一张脸却白得躲在车厢的阴影里也还耀到了我的眼，仿佛之前的岁月他都是与太阳背道而驰的。而最让我感触的是他的眼神。那是怎样一种眼神啊，我的脑海里搜索了很久都无法找到能恰当形容的词。如果说眼神发出的地方不是有固定的两个眼窝的话，那么那里就什么也没有。如果你想从这双眼里划一条线连接到周围的事物，那肯定是徒劳。

一街的店铺、人、树、花，还有温宛的风，从双眼穿过，难道都无法留下哪怕一丝？他的魂魄是否还停留在哪个地方？

黄包车毫不思索地擦过我身边从身后远去，声音拉开长长的尾巴。突然就听到了刹车的声音。不免好奇，这么快就停车，还是车坏了？回头看一下，确实是刚才那部黄包车，它正停在街头，那个一米七八的男孩从车上走下来，连下车的动作都让人感觉颓废。一两分钟的路程也要搭车，难怪黄包车越来越多。

黄包车夫收下钱，就急急驰向另一条街道，或者家里的老婆孩子正等着他回去吃饭，或者饥肠漉漉的他早已闻到几公里外馒头的香味。

我很想把这看到的一切交给早已司空见惯的秋风。可是那个颓废的身影，那双比空洞还要缺少什么的眼神，久久的盘旋在我的脑海。莫名地就想起我家七岁的小宇，他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某天是否也会褪变成这样？一阵寒意从我的皮肤蔓延到肌肉血液，最后在心里结成一坨冰。

路尽了，一间网吧以诡异的脸孔拦住我的去路的。黑色的招牌象少女白皙脸上鲜明的胎记，布幕低垂的门面象一张紧闭的大口，正看着，又一张苍白的脸从那张大口里吐出来，在阳光下站成一个疲惫的逗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