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你的城市打电话来给我。
你说,还好吗?我说,好。
我会回来一次,见个面好吗?
好。
报喜不报忧,无论分开了多久,只要地球的自转又把我们带到一起,就会好象昨天才见过面。
我们,熟知对方运行的轨迹。
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记不太清楚了。
能否见面,已经不会困扰到彼此。原来兜兜转转之后,我们宁肯对方只记得自己年轻的容颜。
而我们都已经在老去了。不只是身体,还有思想。
不会再有看到对方的脸就激动得几乎窒息的悸动了。
还记得那棵树吗?种在操场里最老最大的槐树,坐在教室里都看得到的那棵。
它不过是平凡的一棵树,只是因为我们不约而同地将它写进作文里,它便可以不朽了。
那是个冬天吧?我们穿得厚厚的,坐在四楼的教室里,听老师读范文。
你的读完后,和我写的感觉好像啊。
我的也读完了,你转过身来看我的脸,眼神说,咦,一样的味道嘛。
有好事的人在笑,我们都看向窗外,那里,看得到老槐树的树顶。
我喜欢恶作剧,但是你太聪明也太羞怯。不会直接呵斥我,却从不让我得逞。
自从我发现再也别想偷偷解你的鞋带后,自从我答不出的问题你总能帮你接上的时候,我开始觉得佩服你。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说我是你见过最吸引她的人。而你,是我一直觉得最智慧的女孩,你不知道的。
我好象才开始发现自己最擅长什么,和你一起的时候会忘乎所以·
在老师家里补习,我们从来是最不听讲的两个。不知道那时为什么那么得意,恃了老师的宠,就可以那么张扬。
于是两只手在桌下交换小小的礼物。
你送我的铅笔早已经用坏了·而塞到你手中那把樱桃的温度,我还感觉到热热的,你呢?
那些樱桃的种子,现在长在什么地方呢?也许结果了吧。
给我画过的唯一一张画像,我还是把它贴在床头。
我为你而花了2小时才买到的冰激凌,你也许早已记不起味道了·
之后的很多年里,我都还会记起,那天乘的9路公交车,像船颠簸在炎夏的热浪里。
为什么突然弯腰下去,好象那样就能藏好自己,却在过后悄悄看车窗外的你·
想到这一幕的时候,我依旧下意识的笑。那是黑色7月后的更黑的9月。我们再不复当年的骄傲,而是听从命运安排,从此走上各不相关的路。
在网络,电话线上,或是信纸里,有我们偶尔问候对方的话语。
我从来没有用那种狂热写过那么多的信,也从来没有收到谁写给我的那么多信。
80年代后的人,写信对于他们太过繁琐。惟有你我,爱死拆信的感觉,其实我不喜欢写信。
我现在,仍写,只是也不再用信纸了。没有寄信的地址,写给谁呢?
你没有读到你喜欢的专业,我一年年挥霍掉和你一起积累的知识。我们失意,羞愧没有人实现当初的誓约。却已无力去改变成长的分礼。
那个最聪明的女孩,却早已被现实的沙砾磨掉了灵气。而哪个男孩,已背负着精神的枷锁在声色里游走·
是听我平静讲述完你之后的故事,你声音颤抖说,不要了,从今往后再也不要为谁受伤了。
那句话一直回响在我心里,让我不敢再对你提起,不敢再曝露我一点点,虽然我的伤深且痛,却再不能让你知道。
我告诉自己,你不会让我再心疼,我做到了。
你可能早已不读王蒙,我也许久没听过张学友。
我们还保持的,是对某些话的忠诚信仰。出自你或我的口,我们各自,帮对方记得。
你的容颜,不会再那般倾倒众生。我也再没有留过从前那样的发。
你不知道的是,接到你的电话,我正在给你发短信。
而且,正站在有那棵老槐树的操场边,看那些和我们当初一样飞扬的年轻的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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