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怀土,小草恋山。扯不断的乡情牵系着我,几回回梦里回故乡。
山泉边,看白鹭饮水的倩影;土屋前,闻槐花初绽的芬芳;掬一捧清亮亮的淮河水洗掉乡愁;摘几朵红艳艳的虎山花插满头。啊,故乡,可记得我儿时的模样?多少次,提着小篮上山采野果;多少回,钻进苇荡拾野鸭蛋。常常,牵着牛儿在朝霞里漫步;常常,赶着羊群在夕阳下归还。那七里苇荡、八里荷瑭,留下了我多少童年的欢笑、童年的梦想。
自从那天我背着花书包挥别了你,一晃已是二十多年。二十年来我时时梦见遍山的红叶,时时怀念荷花的清香。
终于,在今年的暑假,我有机会回到故乡。一路上,我无心观赏沿途的风景,在心里一遍遍地猜想:故乡,新兴的皖西开发区,会被开发成什么样子?是不是比小时侯更美丽?想入非非中,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幅欣欣向荣的画面,绿树成行,鲜花盛开,鸟儿在果园里欢唱,孩子在公园里嬉戏……谁知,还没下车我就惊呆了!一条条柏油马路,一座座乡镇工厂,一排排高高的烟囱,一个个污浊的池塘,哪里还有儿时的模样?一下车,迎面扑来阵阵腥臭。清溪!这就是我魂牵梦绕的清溪吗?乌黑的臭水泛着黄沫,过溪的人都不禁捂住了鼻子。对岸,那是二伯在向我招手。一年不见,他又苍老了许多。“二伯,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见面我就迫不及待地问。二伯只是无奈地笑。
我机械地跟着二伯走,脑子里乱哄哄的,他讲了些什么我也没听清楚。我一个劲地问:那漫山的花果哪去了?那翩翩的白鹭哪去了?那潺潺的清流哪去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烧柏油的黑烟,我忍不住一阵作呕。
到了村里,我更皱紧了眉头。那儿时的小伙伴在哪里?那亲切的大叔大婶在哪里?那白发的阿爹阿婆在哪里?只见肥得腻人的品种鸡蹲满圈,树桩上拴着愁眉苦脸的的牛羊。二伯说:“青年们都打工去了,中年人都进了乡办工厂, 老人们也大都过世了。”我左顾右盼,没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只有几个灰头灰恼的娃娃围着我看。哎,这哪是儿时热闹的村庄?我不由得一阵心酸。
吃罢晚饭,大家正在聊天,突然听到慌乱的喊声。跑过去一看,只见刘婆婆蜷缩着躺在床上,浑身颤抖,正痛苦地呻吟着。一问,原来刘婆婆的儿女全部在外地打工,独居的她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下午她吃了螃蟹后就呕吐不止。我想起小时侯她对我的好处,不由得直掉眼泪。大家急急忙忙把刘婆婆送去医院,刘婆婆被确诊为食物中毒,经抢救无效猝然去世。听到恶讯,大家都很难过,村里仅剩下的一个老寿星也陨落了。记得小时侯,村里九十多岁的老人比比皆是。他们还能帮着烧饭、喂鸡、带小孩。那时,我们村是远近有名的长寿村。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人却没有以前活得长了,这是为什么?看看刘婆婆的家,两层小楼,一层人住,一层竟堆满了化肥、农药!
二伯叹息着说:“现在手里有钱了,日子却觉得乏味。以前,看着清清的淮河,闻着满山的花香果香,心里别提有多舒服。现在,山上的树被乡办家具厂砍得没剩几棵,鸟看不见几只,连野兔也跑光了。苇荡、荷瑭都变成了污水沟,养出来的鱼黑乎乎的,还有股焦油味,吃到肚里真不舒服。下雨天,工厂里的废水直往田里漫,堵也堵不住。我不解地问:“县里不管吗?”二伯说::“县里也曾派几个人来看看,这些工厂暗地里一做手脚,全都不了了之了,哎……”
接下来的日子,我漫无目的地到了几个地方,所见所闻一次比一次令人失望,于是便悄悄地收拾起了行囊。 这次故乡之行,打碎了我美丽的梦,淡漠了悠悠乡情。只呆了十几天我就带着失落和遗憾离开了那片我曾日夜思念过的土地。
我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会为了眼前的一点私利而肆意践踏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呢?如此这般,究竟是在发展还是在毁灭?!醒醒吧,沉睡中的人们!多留一寸净土给后代子孙吧,别让横流的污水污染了你的灵魂,别让青山绿水都永远成为梦境。
回来后,我又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故乡人一起种花植树,造林治污。渐渐地,虎山又绿了,淮河水又清了,白鹭在林中飞,泉水在山间唱……我盼望着,盼望着,有那么一天,能再看到梦中的故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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