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远去的星空

午夜，我从蜷缩了几个小时也未能入睡的卧铺上下来，给孩子更多的空间让他舒服的躺着。整个卧铺车厢的人都熟睡了，只有我和偶尔经过的乘务员醒着。

为孩子掖好被角，亲一下他红红的小脸。坐在窗边，拉开窗帘，望向快速远去的黑暗和接踵而来的新的黑暗。列车速度很快，离家乡更近了。

我几乎什么都没想，只是默默的看着，列车行驶在乡村里，黑暗中隐约有灯光出现，也可以略略看见大树的影子，还有窗户上我贴得很近的面容。

就这样傻傻地呆了一会儿，突然视线被左上方的一个亮点所牵引而向上移动，再移动，当我仰起头时，惊叹声险些脱口而出，我用手捂住了张开的嘴巴。那一幕至今仍如在眼前：满满的一天星斗，闪烁而晶莹，清亮而繁密。久居大都市的我，少有机会在满天繁星时仰望苍穹的我，真的在这片浩渺中迷乱了。迷乱中，竟又认出了儿时就熟悉的星座－猎户座。上面那三颗排列成直线的小星，还是如此明亮。真的是英勇的猎人瑰丽的腰带吗？还是美丽的月神凄楚的清泪？如果能死在情人的箭下，又化作星辰来陪伴她，猎人奥赖温一定不会后悔曾经那样深爱着月神阿尔忒斯。如果神话总是这样凄美，或许我更愿意用童话的那种结局来欺骗自己，那种幸福和快乐的生活下去，直到永远的美好结局。

星空一直都没有离弃我，无论我的列车跑得多快，它一直用神秘而纯粹的星光笼罩我迷乱的目光。晚秋的凌晨，凉意沿着我的双腿直窜至后背，夹紧双肩时，我已不再像从前那样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而我的怀抱却总是为了心爱的孩子而敞开着，即使我的双肩还在抖动。这满天星斗和壮美的猎户座，似乎从来没变过，还在演绎着同样的故事和传奇，但听的人、望的人、牵手的人已经不同了。

列车终于抛弃了墨蓝的乡村天空，减速进入了繁华的都市。当刺眼的路灯射过来时，我不禁眯起了眼睛，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如此热爱黑暗，以及黑暗所给予我的那种纯粹和星空的璀璨。而都市里矫情的灯光，暗淡了我平静的夜空；都市里各色的烟尘，玷污了我纯净的星河；都市里人为的喧嚣，更加肆无忌惮的扰乱了满夜的星语心愿。

我的身体正在从黑暗过渡到一种虚假的光明，而我的心正在从一场纯粹沦为浑沌。

而我竟然无力挽回，那终将远去的星空，它无法与我共存，它只是轻轻路过。

二　不老的亲情

第一眼看到母亲，是在凌晨三点多的家门口。离上次见到妈妈，只是隔了大半年而已，但妈妈脸上的皱纹又增添了许多，因等候我而无法入眠的憔悴让我的心在片刻间酸楚到底。我旋即拉过儿子，“快，叫姥姥”。儿子清脆而亲热的呼唤，让我看到妈妈眼里不尽的欢欣。

我轻轻的拥抱她，亲亲的叫了一声“妈妈”，臂弯里感觉到妈妈瘦了。我知道是因为照顾弟弟的孩子，她最近身体真的弱了，尤其是睡眠很不好。希望我带来的药品和我自己以及她至爱的小外孙，能成为妈妈的一味良药，能伴妈妈进入甜蜜的梦乡。那时，我猛然觉得，能在妈妈身边，哪怕只是来回晃晃，都觉得好幸福。我知道，妈妈的幸福感会比我更强，尤其是还有可爱的外孙子，尽管他是那样淘气。

在家几日，总是想尽办法陪伴妈妈，爹总是很忙，即使是在假日，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机会都很少。说起来，陪父母时间最长的那顿饭还是和他们的朋友一起吃的。几乎每次回来，我都会被邀请参加他们的聚餐，都会在盛情之下敬长辈们几口白酒，都会替父母说几句感谢的话。

这次聚会，我刚进门，一个阿姨便要送我一支歌，并要求我一定要学会，歌名是《父亲》。很多词儿我都忘记了，但唯有其中的一句话“央求你啊，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铭记在心头。泪水无数次的冲刷着我眼眶和脸颊，我忙着看歌词，又忙着擦眼泪，就是不敢看父亲的眼睛，因为我知道那里一定也是红红的，湿湿的，蓄满了父亲的爱和感动。

说起父亲的眼泪，就不能不提起在烟雨红尘发表的那篇《梦里叫了一声“爹”》。另外一位阿姨在歌声结束后说起了这篇文章和文章带给她的震撼。爹在父亲节那天接到我寄给他的礼物和这篇文章，看后他几乎是放声哭了半个小时。这个阿姨也是父亲的好友，那天到他办公室来时，见他双眼都红肿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当看我的信后亦是感动不已。感动于父母亲患难与共的真情，也感动于我们父女之间的点滴小事浓浓亲情。

更加机缘巧合的是，一个北京的女子去父亲单位办事时，与父亲交流时对他的幽默谈吐印象颇深，并提起她曾看过我的这篇文章并说如果有这样一个父亲该多好，而进一步沟通后得知父亲就是我梦里叫的那个“爹”。当即倍感亲切，唏嘘不已。

我不曾想到，网络的虚拟让亲情更大范围的弥漫在真实中了。

酒倒好了，就必然要说一番话，这在东北人的酒席上是绝不能少的。而为了亲情干杯，我从不说不会喝酒，我端起酒杯说：回家之前，同事问我，你怎么总往北走，去南边多好玩。我说，南边再好玩，有我爹和我妈吗？这么多年了，我有过很多次假期，长的短的，但我从没有去任何地方度过假，我的选择就是回家。我本来就做不到常回家看看，只能偶尔回一次。所以我珍惜每一次回家的机会，亲情、乡情对我来说，永远都是那么重要。我感谢几位长辈多年来一直视我父母为挚友，更感动于你们之间的这份友情，让我对父母少了很多挂牵。

酒，真的很辣，但是我一口咽了下去，很快地，肚子里就暖了。

暖得像这真实世界中永不衰老的亲情。

三　醉后的旋律

还是在这个酒宴上，不胜酒力的我，几口白酒下肚，便如同踩在云雾里。正像眠儿说的那样，酒后那种晕晕的感觉真的很美妙，也很放松。

一个阿姨为我点了首《吻和泪》，她很有心，一直记得我会唱这首歌。在长辈面前唱情歌，真的需要酒醉，那样就可以忘记身份，醉心于歌词和旋律。

很久没有k歌了，想试试那几首新学的歌《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当爱情经过的时候》。于是在感觉最晕的时候，唱了，竟然都得了99分。大家都说真好听，就是从没听过。是啊，这些歌本就属于年轻人的，尽管我已不敢再说自己也很年轻，但对爱情的执着，对爱的力量的折服，对真爱的渴求和挽留，在内心深处，从不曾衰减。

还是因了酒醉，声音竟是那样悠长，绵软中的韧性几乎感动了已经迷糊的自我。每一首情歌其实都是惊人的相似，同样的缠绵，同样的不舍，同样的美伦美奂，同样的不知所措。

唱过了新歌之后，醉眼中映入了几首老歌的名字《春光美》、《枉凝眉》、《万水千山总是情》。回忆总是那样甜蜜，歌词唱在嘴里竟然都有一种甜香的味道，像青春的气息一般。那一年的山巅和那一天的云，还有不曾携手的相守，与这旋律一样，起伏跌宕，激荡着心胸。而一切就如同我曾写过的那句诗，只余下“临渊月照水，对镜影随身”，空劳一身牵挂。而你，穿越万水千山的情意，和默默守候的柔情，我只有酒醉时才可以放纵的享受一次，回味一次，甘甜如饴。

《枉凝眉》真的太美了，无论是词还是意，无论是节还是律。而最深情的则是最后一个字，只是一个“啊”字，却极其婉转深情悠远。当喉间流出最后一个音节时，我几乎要停止呼吸了。那时，我突然渴望一个吻，一个很长很暖的吻，可以给我一些勇气和微笑的吻。

我跌坐在椅子上，任谁看上去，都知道我醉了，真的醉了。

朦胧中我听到了掌声，看到了儿子送上的花束和花环，我拉着他继续在其他人的歌声里摇摆，歌声一直飘荡着，仿佛一直伴我们到回程。

我和儿子经历了几天热闹而又幸福的家乡生活后，又一次摇晃在列车上。耳边还有父母的唠叨，手里还有亲人的温度，但一切又不得不又一次远离了。那个清秀的小城，再度被我无奈的舍弃在一场告别里，站台上，父母亲潮湿的目光追随着渐行渐远的我，很长很远。

朋友早为我买好的下铺，安全而又踏实。我和儿子双脚相对而眠，直至清晨。

梦里，歌声依然摇曳着我的乡情、我的回忆、我的心语。

本文已被编辑[玉宇]于2005-10-9　16:57:01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