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里有三株雪松,一株在东,一株在西,还有一株在中间。三株树像三个亲兄弟,昂然挺立在园里,傲视着一园的月季、成排的冬青和数株棕榈,俨然是一园的主宰。
夏季的雨歇斯底里地发作了起来,从初一一直下到了十五。蛙鸣由偶尔的清唱演成多声部地混响,棕榈形枯影瘦,月季花容惨淡,只有雪松,依然枝繁叶茂,风采依旧。
重见太阳仿佛已过了千年,水汽蒸腾,蛙鸣一夜间退隐,酷暑接踵而来。
草坪最先跨了下来,蔫蔫地,蔫蔫地。一缕缕、一片片的枯黄漫延过去,一缕缕、一片片的棕色漫延过去……月光静静地抚摸着褐色的破网,绿色的反光成为记忆里的绝响。
月季的花蕾胎死在枝头,她们自己也萎顿若病后的弱女,在烈日下苟延残喘。大半终于没能熬得过去,芳魂杳渺,追随草坪而去。
冬青要稍好点,只枯了一小半,还可以想象出它们原来的队形。
棕榈的叶子从下往上褪色,死亡纠缠着着它,迟迟不肯松手。
劫后余生的园里一片凄惨,三株雪松傲然挺立在园里,联手同挽狂澜,把希望和信心传递给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月季、冬青和棕榈。
秋风起时死神好像已离园而去,杂乱的野草重新为地面穿上一件绿衣,也许不够档次,但却把生机蓬蓬勃勃地铺展开去。一两朵小野花开在草丛里,一两只粉蝶翩然而来……
月季虽然没开花,但也精神了起来。冬青更是郁郁一线绿得炫目。棕榈的心尖上又生出了绿色的小手。生机在繁衍、成长。惨淡中小园在恢复。
也许明月知道,风吹过时,雪松针似的叶子如沙从坡上滑落。也许小草也知道,不过它们把那细针精心地收藏了起来。不经意间,东边的雪松最先掉光了叶子,然后是西边,最后是中央,掉光了叶子的雪松像干瘪的老头,在秋风中瑟瑟着。
管理员来了,很快又来了很多人,雪松被连根刨起,不知运到了哪里。留下了三个大坑,张着三张大嘴,不知想说些什么。不久,雪松所在的花坛被栽上了许多的小小的红山槭。
活着的月季又开花了。黄的粉的花,白的彩的蝶,开了又谢了,来了又去了……不知他们的梦里,可曾出现过雪松的影子?记得也罢,忘记最好,历史也许如此。
棕榈的枯叶被剪去了。棕榈们长得更高了,他们张着许多舞剑的大手,在园中争霸。逝者不可追,生者须生存。也许这就是生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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