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顿饭他们还算吃得愉快,也都被喝得红光满面。走的时候还说了几句颇为客气的话。我和母亲早已被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听腻了,都没在意,母亲只是表面上应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本来的表情,我更是在心路催他们走得越快越好,并且希望他们能在某个陡崖峭壁的地方被摔死!
父亲恭敬地把他们送到院坝边上,还目送了好一会儿才进屋。我和母亲开始吃饭,桌子上都是些别人刚吃过的剩菜,母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把一切看得都很淡漠,我也只有看着母亲的脸色行事。
父亲一走进屋子便说:“你们呀,以后要学会待客啊,怎么来个人都是这个样子哟,开五尺高的大门是要人来的啥,况且又不是别人,是为了工作才来这里的,平时想他们来还不能来呐!”
母亲顿时脸色一变:“你要人家怎么招待嘛,要怎么办就怎么办,还不如你心里的意!”
“不是这个意思,你看你们那幅德行,还没做就一脸愁到地,给谁看呢?你以为我愿意呀,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要不是家里还有个学娃子,我还受你这好气!”
“每次来了人客都齐心协力地帮忙做茶饭,他还猪不是的狗不是的说你这也不好那也不好,要是嫌我不好,你就去找别的女人嘛!反正我是没有这份耐心支持你这份工作。”
“你说得对嘛,不就是想我早点辞掉这份工作吗?那好,过了年我就让人家当去,我看你这一年两税的从哪里来!”
“你以为就是你一年那一两千块钱的工资就养活了这个家呀,不是靠我这个女人在屋里整天忙,你能活下去?就你那点工资,还不够糊那些老仙人的口。我一年在家喂猪养蚕的,哪里找不出这几千块钱?你还说你能,能个啥子!就知道能陪别人吃饭喝酒,这些人恭维地再好都是闲的,饭吃了嘴一摸就走了,事后见了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叫啥子,有个啥子搞头!还说我没支持你,不说别的,今年刚调走的那个王乡长,在家里来得还少吗?哪次来是空着肚子走的?结果呢?你去年在乡里去找他给娃娃办个证明,他办了没有?话说得倒好‘下次’?下到现在还没下下来!□□□这些人再支持都是闲的,你就是再给村民做事,把头拿下来垫坐,那些人把你当个球,村子里的人怪你一脑壳的包,你还没话说!”
“好了!我没用!都怪我!”父亲又提起了高嗓门:“□□□坏事全都怪在我头上,我当这个主任投个啥?还不是为了帮村里办点事?眼下大堰的项目马上就要批下来了,你却还有这么说我,我有哪点对不起的,里外的事我一个人揽劲了,还要怎么的,不当干部的时候,你们又说被人欺负,没地位,现在当上了,又说这有被人吃了,那也被人喝了,反正我这个人不好做。”
“不是你不好做,你看看在这个桌子上吃饭的那些人,那个熊样,能做个啥子!把你这些人又当了个啥?倒不希望求他们个啥,起码也要人家愿意嘛,来了就走来了,走了就走了,把我算作啥子了?把这些饭菜倒给猪吃了,还能长点膘,喂了他们呢,还不如倒到沟里去烂掉!真是越想越气!”
我坐在桌子上一句话都不敢说,我知道只要我一开口,父亲必定又要说我和母亲两人联合起来说他一个人,再加上那个时候我又要考试了,有好多事情还需要父亲和母亲的支持与帮助,为了少让家里出事,我只好这样。但事情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起初的时候,母亲还只是评理似的跟父亲说,到了后来父亲越说火气越大,父亲说在外面受别人欺负,在屋里又受我和母亲的气,简直是活不下去了,母亲更是气不减弱地说那你就不活了嘛。
“你就是想我死啥?我死了对你有啥好处?”父亲象是求饶似的哭喊着。
“你要死就去死嘛,在这里大叫大闹的有啥用!”母亲更是激怒了,破口大骂,我感到母亲从来都没有这么厉害的和父亲吵过架,也没有看到父亲这样对母亲凶过。我觉得这个屋子即将要踏下来了,整个屋子都充满了紧张的空气,地上是一团糟。
我不知道那天,父亲和母亲在怎么平息了这场僵局的,在随后的几天里,母亲没和父亲说过一句话,以前父亲做什么事情都要和母亲商量,那几天,整个家庭就象是散架的破车一样,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我是最忙碌的,也不需要他们来支配,一有事便主动去做。我知道这个时候,只有我才能改变他们之间彼此的态度。那个时候的我是非常小心谨慎的,稍微有一点办事不利,就可成为父亲动口的对象。
这件事过后,唯一能给父母心理带来安慰的就是不久之后乡里便亲自批下了父亲主持修堰的申请。母亲也没有再说什么,反倒觉得有些高兴,虽然在表面上经常反对父亲的工作,打心眼里还是不希望父亲辞掉这个职务。虽说村里的人不太好做思想工作,但母亲还是相信父亲的能力的。母亲也经常对我说,这个家庭一大半是靠他支撑这的,我(母亲)虽然有时候跟他吵,那都是气话,不支持也不行,里里外外都得靠他才行,你不千万不要向我一样对他胡来,如果要是把他惹发火了,他可说不送你上学就不送了,到头来海的是你自己。我说其实我最害怕的就是你们在家里经常争呀吵的,我倒不会和他争。母亲说,我们都是大半辈子的人了,随便争吵两句有什么了不起的,几十年都过来了,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我说这样我就放心了。
自从那以后,父亲和母亲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对此也防范了不少,每次到学校的时候都要嘱咐母亲不要和父亲闹,我会很担心的。母亲说我已经长大了,叫我放心读书,别的事啥都不用管,我觉得在这个家庭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了,不禁暗自高兴起来。
(未玩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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