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的时候,父亲和几位刚来的领导干部正坐在堂屋里开会,母亲一声不吭地在厨房里忙碌着,父亲让我去帮母亲一起做饭,我在心里有骂他:“谁不知道要帮忙呀,还要你来说!”我生在闷气与母亲做着同样的活,母亲也不高兴,只是这种不快是别人一眼无法看得出来的,但这种心情只有我和母亲在此时此刻才能达到共融的。我觉得这几儿并不是我家,就好象我和母亲同时被父亲抓到另外一个地方受屋外那几个人的支配一样,而他们干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在这种关系中,父亲不但没有考虑到我和母亲以及和他自己的关系,而且更加放肆残酷地被人使唤,这种思想使我在现实生活中更加痛恨父亲。母亲在这方面也有同感。
我坐在灶前帮母亲生火,父亲每隔一段时候都要起身进来嘱咐我们该做哪些菜,怎么做。好象我们从来都没有做过一样。母亲被激怒地直撅嘴:“到底是你做饭还是我做饭咯?炒什么菜我还不清楚,平时怪不见你闹,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也在指挥那也在指挥,冲什么能嘛!要做就自己动手,要我们干什么!”
父亲一边看着母亲,一边低声说:“晓得就好嘛,我就是怕你们不知道,人家今天来的是乡上的陈书记和马乡长,又是头一次来,不弄得象样点,哪成德行呢?”
“我管他哪个来了?”母亲提高了声音说。
“好了,好了,有什么脾气等他们走了再发行吗?人家是领导,被他们听到了多不好。”
“……”母亲无语,仍然砌着肉。
“那你把坛子里的酸菜抓点出来和瘦肉炒,在看看粉条和木耳放到那儿的,弄出来凑两个碗……”
“你说够了没有!”母亲将刀“当”地一声放在砧板上,转身向父亲吼道:“到底要怎么做嘛!是不是还要到街上买点别的菜!”
“好了,我不说了。”父亲不死心地走了出去。
我看着母亲背对着我已放下手里的活,象是在哭。我的心象是受到了极大的创伤,眼泪几乎也要掉下来。母亲在砧板前站了很久,一句话也没说,后来意识到我的存在,突然对我说:“儒儿,快去拿点纱布来。”
我迅速地跑到母亲身边,看到母亲的左手上满的血,我问是怎么弄的,母亲说是刚才不放刀的时候不小心,刀尖划到手上了。我无话可说,看到母亲颤抖着手指,心想母亲一定划了不小一个口子,于是便立即跑到房里去找纱布。
我在抽屉里翻了一会儿才找到一块不太干净的旧纱布,又在厨房的墙上刮下一张蜘蛛网,我将蜘蛛捏死,压在母亲的伤口上,又将蜘蛛网的内层撕下来粘在死蜘蛛上,蜘蛛网很快被染成了血色,然后我又将找来的旧纱布撕成两指宽的条,绑在母亲受伤的那根指头上,并用线捆扎好。母亲一直站在那儿非常生气,嘴里还嘟哝着。我说我来砌吧,母亲说你砌得好吗?我说试试吧,不行你又来。这下母亲才退了下去。我看到母亲坐在灶前的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灶堂里的火苗,象是在想着什么,她的脸上渗满了汗珠,眼睛有些湿润。我看到母亲没有再生气了,便开始砌肉。
屋外偶尔传来各种“领导”一两讲话的声音,母亲更是不屑一顾,没精打彩地添着火,父亲也不再进来了。我努力地忙活着,我感到这种忙活是对母亲的一种安慰,至少能在母亲不开心的时候,为她做点什么,已经算得上是一种安慰了,母亲一直没有看我,她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我是完全能够理解母亲现在的心情的。
炒菜的时候,母亲硬说要她来炒,认识是生气,但还是怕我炒得味道不好,难以见人。快完工的时候,父亲又开始在屋子里催了,母亲气愤地答应了两句,父亲过来转了两圈,也没说什么话,就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开会。
父亲早就摆好了桌子,拿来了酒和杯子(幸好家里那天还有酒,不然我又要去买了。)麻利地进来端菜,一边走一边和屋外的人说着话,母亲坐在灶前仍然没动,父亲看了母亲几眼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端起盘子便往出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继续和那些领导“寒暄”。
父亲在屋外陪着几位“领导干部”喝酒吃饭,我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乘凉,母亲在厨房里呆了一会儿便到院子里去翻晒在席子里的谷子,我望着后山的天气蓝得发紫,对门树林中的叶子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生活就是如此地单调,日复一日的,没有任何新鲜的东西。我等着父亲的吩咐,这这个时候,也只有我才是这个家庭里唯一起作用的人。母亲是一个劲地在院子里做着自己的事情,父亲是从来不亲自做这些事情的。我感到其实父亲也是在做官的呀,并且官架子还蛮大的,只不过这个官是在自己家里发挥着作用而已。
我就这样默默地坐着,心想你们这些讨闲饭的东西,把你们撑死才好!我又想万一有一天我若是也成了一名乡长或是书记,到那个时候,不是也和这些人一样吃下贱饭吗?不!我又想,如果是我,我是绝对不会麻烦人家的。作官也要作个清政廉洁的好官,怎么能随时到一个普通人家里大吃大喝呢,况且还是一个公务员,这真不是人做的事!
(未完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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