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酒保送来的这四杯不知名的调制烈酒,若水终于想起自己等了这许久的并不是只为了看他的样子及琢磨他的思想,她是为了讨回自己被残踏了的尊严。伸手摸了摸了那个放在提包里的信封,那里面静静地躺着赫哲留下的钱,若水没有去数到底有多少,她相信他在留下它们的时候也一定不曾数过,在他的心里与她一夜的激情到底值多少钱并不重要。
怎么为?原本是想要当着很多人的面把钱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的,可是赫哲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绝不会这样做的,何况还有那个像天使一般的女孩子,她不想伤害她的。可是若水突然变得固执,觉得非得在今天把钱还给他不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的清白,证明她不是个轻薄的出卖身体的女人。最后向酒保借了笔和纸写了便条夹在信封里,若水想就悄悄地把它还给他好了,可是真的这样做了就能证明什么了吗?不要钱就不是累薄的女人,那是不是也可解释为她是个放荡的女人呢?若水嘲笑着自己,眼神却没有从赫哲的身上移开过,他的忧郁是那样明显,难道那个他深爱的女子也不能让他快乐吗?
看到赫哲牵着那个女子向门边走去,若水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就追了过去,情色巫语的霓虹灯下,他正在为女孩围围巾。
赫哲,若水朝他挥手,他们回过头来看着她,女子笑脸如花般灿烂,笑着说,姐姐也要回去了吗?坐赫哲哥哥的车一起走吧。
哥哥?若水突然明白男人眼里的忧伤从哪里而来,这个被他深深爱着的女子叫他哥哥,他的爱面对的是一个无底洞,你付出的再多也只是徒劳,在她的心里赫哲是她的哥哥,那他的爱似乎天经地义的绝对。
不,我有东西要给赫哲。若水定定地看着赫哲,突如其来的醒悟让她忘了掩饰眼中的浓浓的怜悯与悲怆。
宝宝,乖,你先上车。赫哲让叫宝宝的女孩子先上了车,回身对着若水,低低地冷冷地对她说,收起你的同情,我们都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若水忘了说话,他一眼就看穿她眼中的同情,他认为她与他是同一种人,那他说的同情是对别人的还是别人给自己的吗?若水没有问,也没有反驳,她的眼除了同情还有不舍。
你找我有什么事?赫哲等了许久不见若水开口,不耐烦地问。
哦,若水有些荒乱地拿出提包里的信封,不敢对视他的眼,这是上次你留下的,我……我想……我要的并不是这些。
赫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言语,接过她手里的信封转身上了车,扬尘而去。
夜风有些冷,若水裹紧身上单薄的衣裳,呆呆地立在风里,懊恼着自己刚才的紧张,不是有很多话要说吗?可是那一刻竟紧张到结结巴巴地什么都说不清,她说我要的并不是这些,那她要的是什么?是什么呢?若水摇摇头,把一些古怪的想法赶出脑海,甩着提包回家去。
桌上浓浓的咖啡已经冷掉,若水像个熊猫趴在办公桌上,流着口水大睡,通宵赶稿实在让她累坏了,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形像了。这段里间杂志改版,可忙坏了若水这些编虫,若水戏称自己成了一头被蒙上双眼的驴子,一天到晚只会不停歇地向前跑,可是要磨的米还是一点儿也没有少。
若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内线传来总编催命咒,这段时间被总编传讯就一定没好事。
若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在心里默一声神啊,让我死了吧,可还得安安份份地朝总编的办公室挪。
总编室里,那肥得像头猪的总编看着若水,只差没把原本就只剩一条缝的眼给笑没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总编一改平时凶神恶煞的样子,变成一个笑面佛,哄着让每一个小编虫为他卖命。
若水看着总编的笑脸就知道,这一回要接的case绝对不是小菜小碟,果然——
若水啊,你知道绰绰花影吧吧,他的老板是个神龙见道不见尾的角色,可是我得到确切消息,这段时间他就留在本市,所以你就去影吧给他做个专访吧。
若水的脸都绿了,在行内的人都知道绰绰花影吧的老板远远不止神龙见道不尾而已,他还从来没有在媒体面前露过面,也从来不接受任何杂志的访问,一直低调得近乎神秘,所以虽然绰绰花影吧这么受推崇,这个神秘的老板却从来没有浮出过水面。
若水还是硬着头皮,对总编放话说尽力而力就离开了杂志社,可是若水并没有直接去影吧,她太困了,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既然老总要让她上刀山,那她也就不跟他客气,假公济私先好好补个眠再说。
待若水睡到自然醒,太阳已经偏西,匆匆化个淡妆就朝影吧而去。
装饰得像原始部落的木屋般的展示厅里,若水一进门就被一幅大大的有一个人高的照片吸引了。
在朝阳的万丈金光里,遍山的小白菊漫漫无野,三两的蝶蝴蹁跹起舞,花丛中一个穿着纱裙的女子笑魇如花,在花丛里与蝶蝴嬉戏。阳光的暖色调让看的人觉得自己也正沐浴在阳光下,而那纯洁的纤尘不染的笑容,让所有的阴霾在倾刻消失无踪。若水却触电般呆立着,因为照片中的女孩是宝宝,那个让赫哲的眼里填满忧郁的女孩子。
看过它的人都会喜欢上它,身后有人说,若水转身却看到了赫哲就站身后,
显然他们同样的意外,可是他们谁都没有说,这个世界就是充满了让人迷惑的偶然,常常会让人误以为这就是所谓的缘份,可是这一回不用赫哲提醒,他们都是要不起缘份的人。
你常来吗?坐在厅里的木桌子前,若水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觉得他与这样的原始的木屋一样的粗犷,一样的原始,一样的本质,他们是如此的契合。
不,不常来的,赫哲的话永远都没有起伏般地清轻淡,这个时候你怎么会来这里?
是啊,现在是吃晚餐的时间,若水回道,我是来工作的。
哦?
我来采访这里的老板?
你认识这里的老板,赫哲扬起声调问道。
不认识,若水轻轻叹息,我只是来碰碰运气的,听说他是个很神秘的男人,从不愿接受任何杂志的访问。
那你很幸运。
啊,若水张大嘴不明白地看着赫哲,看着他淡淡的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或许能称得上笑的表情。
我说你很幸运,因为我就是这里的老板。
啊,若水再一次很不雅观的大叫了一声,嘴巴张得更大,像肖伯纳笔下的杜丽莎,三分钟过后才把这个消息消化掉,并又大叫了一声,啊!
有这么惊讶吗,难道我不像这里的老板吗?赫哲有点调侃地笑。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若水有点狠狈,有点慌乱,准备好的说词在一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只能愣愣地解释。
像是突然地灵光一闪,若水大叫,你说……你说你愿意接受我的访问了是吗,是吗?
赫哲看着若水,她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干炼,也没有晚上在酒吧里的妖媚,此刻的她像个突然有发糖果的孩子,这样的她让他不忍心让她失望。
是的,不过访问的内容只有限于摄影。
好,好好,若水点头如捣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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