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梦的内容诡秘阴森且不连续。在梦境里，让我觉得有一种孤立无援的害怕。我象被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旷野中，几个凶神恶煞的魔鬼拿着一把尖刀割掉了我的耳朵、砍下了我的手；很多的白衣女鬼披头散发，眼里发出可怕的绿光，锋利的指甲穿透我的胸膛，掏出我的心脏大口的咀嚼……

我竭尽全力的想甩掉这些头脑中肆意升腾的吓人的场景，于是我一路狂奔，但很快我发现无济于事且挥之不去。忽然间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隐约我好象听见有婴儿的哭声，断断续续，感觉很远，又仿佛近在耳边，那哭声古怪而凄厉，听着让人揪心……

我被这些可怕的场景吓醒了，那哭声嘎然而止。我从床头抓过一支烟，在打火机火苗跳跃的一瞬间，我突然看见床头坐着一个满眼泪水的婴儿直直的冲我伸着手。瞬间我感觉头皮发麻，一种铺天盖地的惊惧袭满全身。我紧闭着眼睛叨念着全是幻觉，全他妈是幻觉！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房间里的灯开了，李丽关切地问我：飞哥，是不是做梦了？我没有说话，直接起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因惊吓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苍白面孔和满头的大汗！

在一瞬间，所有的梦想都被一场大雨熄灭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李丽，怎么面对老头子那一双期待的眼神，我更不知道我该怎样走完剩下的路。我想到了一句老古训：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七年以前，我和阿凯一起来深圳的时候，也象现在一样的落魄。后来在le吧认识忠叔后，阿凯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最终搭上自己的性命。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几年里阿凯的确混得不比其他人差，象我这样想靠着自己的努力，想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打造一片天地，在这个年头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我知道，自从第一次我和阿凯在le吧和那几个小混混大打出手后，忠叔就已经相当赏识我和阿凯的胆量和义气。再说干他那一行也需要经常换动一些新面孔。虽说忠叔算是一只老狐狸，但阿凯离去后那三十万也能说明忠叔还是讲道义的。要不然十多年以来一直靠摇头丸、k粉、海洛因维持生计的忠叔，不可能有今天的发迹。

我拔通了忠叔的电话，表明了我的意思。忠叔的声音在电话里慈祥得象赵忠祥，马上一口应承了下来，他说：那你现在过来吧，刚好今天我有空，晚上陪你好好喝两杯。

挂断电话，我看到卫生间门口站着泪流满面的李丽。

李丽流着泪，问我：飞哥，这是为什么？

我冷冷地回答道：我做什么不需要向你解释。

李丽说：阿凯已经是个很明显的例子，你明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还要选择去走它呢？

我说：我有权选择自己的路，我想怎么样谁都管不着。

李丽说：可是我是你的女人，你应该为我想一想。

我说：你是我的女人？笑话，你只不过是个妓女，人尽可夫！你以前不也是阿凯的女人吗？你以前不也是很多男人的女人吗？谁给钱，你就是谁的女人。你以为我真的会喜欢你？你太天真了！我现在当老板了你知道吗？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

李丽始终没有哭出声音，泪水无声地滑落，我不敢看她的表情，我知道她此刻的感受，如果我选择多看她一眼，我担心我会心碎。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确信我是爱她的。但我现在已届而立之年，不仅一无所有，还债台高筑，我没有学历，几年晃荡，更没有学到过硬的求生技能。如果李丽跟了我，我没有能力让她幸福，她还年轻，应该有更好的归宿。

我转身出门，发现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视线，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招手拦了辆的士。司机问我去哪。我回答道：le吧！

我给老头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被人阴了一把。老头子语气显得相当的平静：你是我儿子，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现在我已经老了，除了为你担心，再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人一辈子总会有个起落，吃一堑长一智，你长大了，以后路还长，现在再从头来过还不算晚，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你可以想想还有我这个老头子就好，我相信你会有出息的。

我会有出息的，我说过要让老头子安度晚年的。老头子一辈子辛辛苦苦将我拉扯大，如果到头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将是何等的凄凉呢？虽说这次被人黑了，但仔细想想，欠债也不多，如果努力两年一切还可以从头开始。如果我进了忠叔那个门，结果只有一个。

我让司机将车停在路边一家有着落地玻璃的小餐厅门前，关掉手机后找了一个靠边的位子坐了下来，点了满满的一桌菜。雨下得很大，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人工增雨，但我知道一定不会是老天在为我哭泣。

回到家里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房间里没有亮灯，我知道李丽已经离去，以前无论我回来多晚，她都会亮着一盏灯等我回来。我打开房间里的灯，看到茶几上的花瓶下压着很大的一张纸，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字：飞哥，我走了，我知道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还有对你充满期待的爸爸，伯父一生只有你一个儿子，如果你重蹈阿凯的覆辙，你能体会他的感受吗？我只是个妓女，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我最后还是想跟你说一句：我爱你！

看完这段话，我已经泪流满面，二十七年来，我为过两个女人流泪！

尾声：

最终我还是没有选择去帮忠叔做事，一个月后我找了一家印刷厂守仓库的工作。工作很清闲，平时上班就玩玩windows自带纸牌游戏和空当接龙。更多的时候我都选择一个人坐在仓库发呆。下班后我经常一个人独自在黄昏找一家临近街道，有着落地玻璃的小餐厅，喝整瓶整瓶的啤酒，看满街的人流奔向灯火阑珊的地方。我梦里的天涯，渐渐剥离它原来的样子。

当我抚摸青春的河流，只触摸到无尽孤独的灵魂和无限错开的情感，我在生活里逐渐失去自己原来的样子，以及一切梦想。

在今年那段经常下雨的季节，厂里效益节节滑坡，出现大把闲人，冷清的仓库瞬间热闹了起来，同事问我：都说深圳男女比例一比七，为什么我们还是打着光棍呢？如果说我打光棍是因为我长的丑，你这么帅怎么也会打光棍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在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应该记录些什么，于是打开电脑写下了本文的标题，我给不了他答案，但我应该给自己一个理由，于是从那个频频下雨的盛夏到这个秋风乍起的季节，我写完了前面的二十八个章节。

（全文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