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天,村里人等到了,傍晚的时候,刚吃过晚饭,天空便布满乌云,太阳很快被遮住了,地上刮起了大风。人门都喜出望外,说可以解围了,再也用不着为了水而搞得各家都不得安宁了。我在房子上查漏,听见村头的小孩高呼“要下雨了!”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风使劲地吹着我的衣襟,屋上的瓦片被晒得滚烫,父亲还在田埂上看水,天色越来越低沉了,显出一种恐惧的黑色,不久伴随而来的是闪电和雷鸣,我从一间房子跳到另一间房子,呼吸着凉风吹来的清爽,母亲在屋子里急得直叫我快点下来,说雨就要来了,上面滑得很,查不到就算了,我说马上就好。不一会儿山边就出现了一片白色的雨雾,风夹着雷声越来越猛烈,母亲一个劲地叫我,我只得从梯子上下来。到了大门外的时候,雨雾已经随着风扩散到了距离门前两里多远的山前,近处已是豆大的雨点,落在房子上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母亲又站在门外喊父亲回来,雨雾越来越近了,风越来越大了,屋边的小树被吹得东倒西歪;雷声越来越大,不一会儿雨雾移到了院子里,房子上响起了密密麻麻的响声,院子里形成了一片白色的屏障,屋檐下“哗哗”地滴着雨水,地上很很快积满了水,一些鸡和鸭也纷纷跑到了屋檐下去躲雨。母亲拿来水桶放到屋檐下接水。雨很大,屋子里到处都是滴水,母亲拿着盆去接,父亲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脸色变得苍老而沉静,我四处走动,查看着屋子里的水,一切的欢乐与忧愁都被这疯狂的雨声所淹没了。那夜都没有人去守水,相反都睡得很早,都认为这以后不再有干旱了,第二天,村里的人都起来得不是很早,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场雨不会很早就结束也许那位村里人说得对,久晴必有久雨,我更是为这场雨高兴地不亦乐乎,也这样便可以美美地睡上一个懒觉。谁知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推开门一看外面的一片大雾,天空的乌云也散了,露出了淡蓝的天空,地上是湿漉漉的一片,不用说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天气。我立即跑到自己的田里去看,满以为是一田的水,结果却只是表面一层湿土,往下一寸多深的土壤竟和白纸一样。于是,一切又都回大到了昨天,父亲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无奈。
那个夏天整个四个月就只下了这么一次大雨,以后便一天比一天热得厉害,田里的稻秧已被晒成了金黄,人们却有的还在为水而争吵不休,父亲看到这种情况,干脆不去田里了,好多人由此也更少了声音,父亲便想,这些争水的人是不是冲着他来的,于是更觉得没有什么地位。每到吃饭的时候便说起这件事,母亲听腻了就劝几句,父亲更是如火上加油,不顾母亲的心情便破口大骂,母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家里的田的父亲一手弄出来的,现在颗粒无收,还遭到母亲的唾弃,更是越想越气,我更是不敢作声,然而,即使是这样,我也是父亲经常生气的对象。
就在那一年里,父亲几乎得罪了村子里的所有人,父亲很少和他们说话,村子里的人也很少和父亲说话,相互之间走路遇见也只是对视一下就各自走开了。在父亲的眼中,这些人全都是一些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父亲当村长的时候曾经为村里人做了多少好处,而对于这些,村里人便是如过眼云烟,从不记在心上。
在我上高二的那年,父亲主持修建了村头的那条大堰,在修这条大堰以前,村子里只有一条毛毛的水沟,水也小,而且一遇到下雨的时候就会垮塌,村子里的人也曾经整修过几次,每次修过之后,不到半个月就又成了原样。村子里有上百亩水田,这些水田全都要靠这条几十里长的水沟来灌溉。每到枯冬季节,人民都为水而愁,这水沟到了村头便平均分成了两股,一股流向我家对门的那邦田,另一股则流到我家屋后的水田里,两边水田的面积大致一样,因此各站一半,到分岔的地方,村里的人便用石头把水隔开,周围垒起高高的泥沙,从一米多远的水汲处垒起,直到分岔口,远远地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隔水坝。水沟里的水其实并不大,合起来也只有盘口大小,到了岔道口之后,便只有碗口大小了。有时候遇到天晴,还只有茶杯口大小。流向我家对门水田的那条水沟要经过花生家门前,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大水库,小的时候我经常和花生在这里玩,天气热的时候便在水库里洗澡,冷的时候便蹲在一旁做水车。这条水沟大部分是供应舅家的水田,当然里面也有一个田是我家里的。
父亲在准备修这条大堰的时候,写了好多的申请,也私自请了不少客,还先后两次亲自到县里找人托关系办这件事,事先乡里不同意,说是时机还未成熟,又说没有钱,加上这几年全县都在大抓计划生育,也无暇顾及这些事情。父亲没有办法,只得等,但村里人都不想在等下起了,大家经常议论纷纷,有的说父亲说话不算话,有的说父亲为官不办事,不负责任。父亲只有忍着,那几年,母亲的心情也不太好,每次乡里面来了领导都要先到我家里吃饭,有时候还不想走,家里又不宽敞,多一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这些人每次来我家的时候,父亲都要拿好酒好肉来招待,有时候突然来访,家里没有这些便叫我去父亲的商店买。刚开始的时候,母亲还是高兴地替父亲招待,时间一长,母亲也很不乐意了。每次来的时候,父亲都得放下农活坐下来陪他们,母亲也一样要回来为他们做饭。父亲是个好客的人,每有客到必先有烟茶,然后是饭。无论是吃与未吃,都是一样。那几年,家境也还算可以,每到年终的时候都要杀两头过年猪,这两头过年猪之中至少有一头半左右是专门为这些“领导”准备的。母亲为此非常恼火,想到自己一手喂大的猪全都喂给了别人,而且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真是让人无法理解,而父亲则是一个劲得要求母亲支持,为此母亲大发脾气,常常在饭后和父亲大闹,说父亲为了工作而不顾家庭,什么都拿出来了,一点好处都没有享受到。父亲又是个急性的人,做事最不喜欢别人阻拦他,要做的事从来都是言出必行,母亲说不过他,有时候气得直摔盘子。
(未完待续)
本文已被编辑[一声叹息]于2005-10-4 19:18:2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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