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夏夜十二点,我独自走在静静的街头。偶尔从我身边匆匆而过的行人在霓虹灯的照耀下拖出长长的暗影如同孤独的游魂。
是的,孤独的游魂。在深夜行走的人,应该是孤独的,至少我是这样。
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夜,风吹在身上依然让人感觉到丝丝的凉意。
我那第五次出世不到三个月的爱情就在这么一个夏季的夜里夭折了。
两个小时前,我那第五个出现在我身边的女人告诉我,她要结婚了。
新郎叫杨成坚。他是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城市里公安局一把手的大公子。
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而我只是一个习惯于在深夜里一边抽烟一边敲打着电脑卖字赚取微薄的金钱维持生活的人。
我没有养活所谓的爱情的资本,所以我听了她的话并不感到惊讶。
我常常在想,这是不是我在写字的时候编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老天给我的惩罚,让我的爱情也一次一次地支离破碎。
她走了,其实无所谓失去,只是心底那根紧绷的弦一次又一次地让人撕扯得有些许疼痛。
我懒得去想,这只是一个我不感兴趣的问题。
2·第二天云若打电话来的时候,我还在蒙头大睡,旁边那台破旧的台扇吹得耳边呼呼作响。
云若问,你在干什么呢?
恩,睡觉呢,一个好梦被你搅醒了。我睁着惺忪的双眼躺在床上懒懒地回答。
睡觉?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么?两点了啊,大哥!云若在电话那边大呼小叫。
是么?可是我不睡觉又能干什么呢?我在电话里轻轻地向她“嘿嘿”笑了两声。
你还好么?发生什么事了?云若似乎从我的语气中感觉到不对,大呼小叫瞬时变成了柔声的询问。
恩,还好。只是昨天晚上我又失恋了。我无所谓地对云若说。
不对,确切的说,我只是失去了一个不属于我的女人。我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云若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半天也没吭声。然后说,你不要乱想了,过几天我去看你。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云若就已经挂电话。
3·我记得云若曾经对我说过:爱情跟食物一样,如果没得到很好的保管,就容易变质,尤其是在激情似火的夏季。
可是我没有钱买冰箱啊,所以我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容易变质的食品吃掉。我半开玩笑地回答。
那是你对爱情从没有认真过。云若说。
是么?我不置可否地对她笑了笑。
其实要使食物不变质,并不一定要放在冰箱里。如果是我,我会将他们吊在深井里冷藏,如同将一个人深深地放在心里却不想表露。那样的话,食物的保鲜期很长且不会失去原有的味道。
云若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眼神闪烁,似乎流露出一种期待而我却不敢正视。
云若是我高中同学,仔细算起来,我跟她认识快十年了吧。十年,一段漫长似乎却又很短暂的岁月就这么从我俩身边缓缓地流淌过。
这么多年了,走了一个又一个地方,身边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变成熟悉的脸旁远去。从高中到现在,然后毕业工作,云若却似乎未曾离开过我的身边。
4·一个星期后,云若跑过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坐在电脑前打字。只见云若带了一大包东西,除了一些补品外,她还买了鱼肉和蔬菜。云若每次来看我都是这样大张旗鼓,搞得我像是一个心弱体衰不能自理的病人。
云若一进房间,环顾了一下我乱七八糟的房间,然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看来没人在你身边,你真的不行。你看看你,你屋里没多少东西却还能被你折腾得一塌糊涂,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日子的。
听了云若的话,我也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房间:班驳的墙壁,极旧的淡兰色窗帘,青色的水泥地面。房子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旧沙发,最值钱的就是这台一直陪伴着我靠它赚钱的电脑了。
云若说完,把包放在沙发上就开始收拾我满地狼籍的杂志与报刊。一边收拾,嘴里还一边絮絮叨叨。
我坐在电脑前看着云若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心里暗道,云若真像是个合格的家庭主妇。
收拾完房子,云若又开始洗我那一大堆的脏衣服,然后洗菜做饭。而我,依旧叼着烟坐在电脑前打字。
吃饭的时候,我对云若说,你以后不用经常来看我了,要来的时候就带上阿健吧。我怕他会误会。
听我说完,云若明亮的眼神瞬间暗淡的下来。她含糊地“哦”了一声后没有再说话,低着头在吃饭。
吃完饭,云若收拾好了碗筷。走的时候,云若指着我电脑桌上满缸的烟头轻轻地说 ,以后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说完这句话,云若随手带上了房门就离开了。
5·阿健是云若的男朋友,也是我的好友。他是我大学时候在学生会里的搭档,计算机系的,人很好,现在在一家大型的软件公司上班,薪水可观。
云若是我去年介绍给阿健的。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可是当云若跟阿健真的走在一起的时候,我却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心里有着隐忍的疼痛。
但是我清楚地知道,云若跟着阿健至少比跟着我幸福。
6·自从那次云若走了以后就真的快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来看我了。我还是日复一日地坐在电脑前写字,编织着属于别人的故事。
云若不来,我的房间又是一片狼籍,杂志脏衣服满地都是。每当我看到这种情况,我就会想起云若。如果她在的话,我的房间肯定不是这样。
云若说的没有错,我是一个不懂得生活的人。
这么长时间了,云若没来,我总感觉心里空空的。慢慢地,我开始有一丝后悔了,后悔那天吃饭时对她说过的话。
7·星期六的晚上,我打电话给阿健,约他晚上出来喝酒。
酒吧里放着安静的音乐,不是很吵。阿健来的时候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浑身散发着都市白领成功男人的气质。
我跟阿健面对面地坐着,一边喝酒,一边谈论着以前在大学里的事情和各自现在的状况。
你跟云若怎么样了?我突然问阿健。
阿健顿了顿,缓缓说,还好,只是……
阿健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我看。后半句话他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我没有问,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只顾各自喝着杯里的酒。
酒吧门口分别的时候,阿健告诉我,其实他刚才想说的是,云若的内心深处似乎很深地隐藏着另外一个人。
8·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名字叫《有情饮水饱》,梁朝伟跟舒淇演的。
里面有这么一句台词:爱情就像是等巴士,一旦错过了你想要等的那辆,就不会有下一辆了。大概意思好象就是这样。
每当我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就会想到云若。我不知道我想要等的那辆巴士是否是云若坐着的。
晚上睡觉时,我在网上下载了这部电影又看了一遍。
9·一天,我上街去买东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云若所在的公司旁边。买完东西,当时正值中午下班的时间,好久没见云若,就想去看看她。
来到云若公司的楼下,远远地就看见云若从大楼里走了出来。云若今天穿着一身职业套装,我第一次看见。
我突然觉得,云若已经不是以前高中时那个青葱的小丫头了,而是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恍惚间我就觉得时间过的真是很快。
云若看见了我,朝我走来。你怎么来了?云若问。
我来买点东西,看离你的公司不远,就来看看你 。好长时间不见,你还好么?我笑了笑说。
恩,还好。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去吧。云若说。
吃饭的时候,我仔细地盯着云若看,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认真地看过云若,也许是因为太熟悉的缘故。
你跟阿健还好么?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云若。
云若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了句“还好”就低头吃饭,不敢看我的眼睛。
10·几天后,我正窝在沙发上一边看杂志一边吃泡面,云若跑了过来。
云若对我说,明天她要出差了,公司派她到上海去培训,可能要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她今天跑来看看我。
你看看你,我隔一段时间没来,你的房间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了啊。我走的这段时间里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要老是吃泡面,那样对胃不好。说完就又摆弄起我这邋遢的小窝。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人呆呆地看着云若忙碌的身影。
走的时候,云若从包里拿出一盒治疗胃病的药,说,你的胃病犯的时候记得吃药,不要硬撑着。
云若把药塞在我手里就匆匆离开了,再见她,至少得两个月。
11·一个月以后的晚上,我接到阿健打来的电话,他约我晚上出去喝酒。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得出,他的心情不好。
来到以前两人经常去的那家酒吧,阿健已经坐在椅子上等我。我在他对面的位子上,看见他满腹心事的样子。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我问。
阿健没有说话,仰头喝下满满的一杯酒。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昨天晚上我跟云若分手了。
你跟她到底是怎么了?不是好好的么?
她不爱我,一直都不爱,其实我早就有感觉,只是没有跟她说出来。昨天晚上我不小心看到了她写的日记,她的日记上满满地写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我打电话给她,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不爱我还要跟我在一起,我跟她吵了一架,然后就分手了。她没有解释,说了句“对不起”就把电话挂了。我没生云若的气,这是我应该早就料到的。阿健似乎是诉说着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听阿健这么说,我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安慰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你知道他日子上写的人的名字是谁么?阿健盯着我的眼睛问。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隐约地知道阿健想要跟我说什么。
是你,日记上满满地写着你的名字。阿健继续说。云若爱的一直都是你,这你应该有所感觉,云若从没有像关心你那样地关心过我。
我不敢看阿健的眼睛,阿健的眼睛被酒精刺激得通红。
阿梁,我知道,你也爱云若。是吗?可是你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呢?阿健说。
我无话可说。
分别的时候,阿健告诉我,云若这个星期天回来。云若是一个好女孩,你好自为之吧。不要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感情。
我看着阿健那双通红的眼睛,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我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睡,满脑子都是云若的影子。
12·星期天的时候我到火车站去接云若。当云若从火车站出口走出来的时候,我竟有一种恍若如梦的感觉。
云若看到我来火车站来接她感到很吃惊。她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阿健对我说的。我顿了顿然后又说,你们的事阿健都告诉了我。
我接过云若手上的行李,忽然说,云若,我爱你!
云若怔了一下,然后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就扑倒在我的肩膀上哭。
晚上我跟云若在我的小房子里聊天。云若躺在我怀里喃喃地说,梁,你知道么?我爱了十年,而你却好象不曾在乎我。我把你的爱埋在心里快十年了,一直都吊在深井里冷藏,不曾变过。
我紧紧地抱着云若,轻抚着云若的头发,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心里想告诉她的是,不是我不曾在乎你,而是我怕你跟着我会受苦。
我看着躺在我怀里的云若,我知道,我跟云若的爱情会被云若吊在深井里冷藏这辈子也不会变质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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