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审讯彭大勇连夜进行。
抓住彭大勇，刑警大队和派出所都松了一口气，凶手落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该知道的，还是老老实实的把问题说清楚吧。”苏明盯着彭大勇，严厉地说。为了尽快把案子弄个水落石出，他亲自审讯。
彭大勇垂着头，任刑警怎么吼，就是不吭声。现在犯罪嫌疑人都非常狡猾，知道怎样钻法律的空子。他们中流传着这样的警语：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所以一旦犯事被捉，大多拒不交待。特别是死硬顽固分子和犯下死罪的，更难让他们主动交待。你抓不住把柄，没有证据，无法定罪，最终只得放了他们。
“别妄想蒙混过关，你逃不脱的。”刑警喝道。
彭大勇仍然不吭声。
“把头抬起来!”苏明见彭大勇坐着不吭声，突然断喝道：“说，你是怎样杀死詹小海的!”
“不不，我没有杀詹小海，不是我杀的。”
一听杀詹小海的事，彭大勇慌了，他知道那是死罪，千万粘不得。赶紧说道，说话有些
语无伦次。
“不是你杀的是谁杀的!你不是亲口说要杀人吗?”
“那只是气头上的话，我哪敢真的杀人。”
“没杀人你跑啥子?”
“我……”
“说啊!”
彭大勇不吭声了。
“你不说，我们有事实，有证据，一样可以定你的罪。”
“反正我没杀人，詹小海不是我杀的。”
“农历14日你在哪里，做啥子去了?”
“我赶顺江场去了。”
“去干啥子，几点钟回来的，哪个证明?”
“赶场耍。在茶馆头喝了半天茶，顺江场的李二，黄鸭儿，张牛儿都在一起，你们去问
问不就晓得了。”
“你偷砍了多少木材，说。”苏明冷不防转过话题。
“没……没偷砍木材，不信你们调查。”彭大勇一口否认。
“彭大勇，你老实点。你偷砍木材，强j*妇女，一条一条的我们都调查清楚了，容不得你狡赖，最好还是自己说清楚，要不然，别说我们没有给你机会。带下去，让他好好想想。”苏明见审不出什么明堂来，同时意识到案情并不简单，就终止了审讯。
“立即到顺江场调查旁证，看彭大勇说的是否属实。”苏明安排了两个刑警赶去顺江后，陷入了沉思：如果彭大勇交待属实，那么他杀詹小海的可能就排除了，他没有作案时间。杀詹小海是另有其人。不是彭大勇，那又是谁呢?原来设想抓到彭大勇就真象大白看来是一厢情愿，想法太简单了。这个案子有着复杂的背景，得重新过滤。
弥河镇到顺江场并不远，开着车子走捷径半小时就到了。两个小时后，苏明还在翻阅这些天来的调查笔录和现场记录，两个刑警已经赶回来了。
彭大勇当天确实在顺江场逗留至下午4点过钟才回的家，一起喝茶吃酒的黄鸭儿，张牛
儿都证实了这一点。而且说当天他还吃得醉汹汹的。这样就彻底排除了彭大勇杀人的可能。不过，调查中发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与彭大勇一起喝酒的黄鸭儿称，彭大勇当天很高兴，说是有人要倒霉，他的仇要得报了。但当追问他哪个人要倒霉时，彭大勇只神秘地一笑，没有说。
“是不是他雇请杀手干的呢?现在的好多案子都是这样。请人杀人，自己不在现场。”有人提出疑问。
苏明立即再次提审彭大勇。
“想好了没有，有没有要交待的?”
“反正我没杀人。”
“你赶顺江场时为啥子那么高兴，哪个替你报仇?”
“……”
“雇请杀手害人性命，一样死罪，知道么?”
“不，我没有雇请杀手，不关我的事。”
“那是谁替你报的仇?”
彭大勇见躲不过，自己要沾上杀人嫌疑，只得把事情说了出来。
14号那天，彭大勇吃过早饭去赶顺江场，出门走不远便碰见了从仙桃村过来的冯二娃。
冯二娃跟汪四毛是一路人，平时与彭大勇经常混在一起，有些交情，彭大勇晓得冯二娃心狠手辣，平时做事都要让他三分。
“这么早的过来干啥子?”彭大勇上前打了声招呼。
“耍噻。你这边不能来嗦。”冯二娃开了个玩笑。“彭哥，这么早的，你又干啥子嘛?”
“赶顺江场，走嘛。”
“我今天有事，不陪你。”
“你又有啥子事哟。”
“对你是好事。实话对你说了吧，你不是恨詹大支书吗，老子今天要收拾他，让他狗日的断子绝孙。狗日的太霸道了，看他狗日的绝了后还有没有这么霸道。你说对你是不是好事?”“你要整那娃儿呀，伙计，可不是闹着玩的哟，死罪，你跑得脱?”
“怕个屁，那小杂种不是他的宝贝么，老子就要让他心疼死。”
“啥子事惹到你哟?”
“啥子事，那狗日太刮毒。我舅家，你晓得噻，不就是想多生个娃儿么。他狗日的有儿了，高兴得很。我舅想个儿，你晓得的，生四个都是妹妹。这一回特意去城里检查过，是一个儿。已经在外边躲了3个多月。那天我舅妈回家拿换洗衣服，不晓得詹奋强那狗日的怎个晓得了，带着人赶去把我舅妈堵在屋里，偏偏我娘舅面子软，抹不开，竟答应打胎。被他们弄去镇上，活生生把我那已经5个多月的表弟给拿下了。前天我舅来找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伤心得饭都吃不下，人也瘦了。你说那狗日刮毒不刮毒?”
“你舅蠢。不答应他狗日就逑办法都没得。那狗日该整，就让他狗日也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彭大勇附和说。
“就这样，我赶场来了，后来的事我就不晓得了。”
“带下去。”苏明吩咐刑警。
苏明赶紧把派出所长肖建才找来，把彭大勇盗砍林木，强j*妇女的案子交给派出所审理。他带上刑警直奔仙桃村抓冯二娃。
冯二娃叫冯强。
在仙桃村5社一片茂密的楠竹林下，三间看上去已经破旧的土墙瓦屋在林荫中若隐若现，这就是冯二娃的家。
冯二娃父亲死得早，母亲一身水一脚泥把他拉扯大。惟一的舅舅没少接济他们孤儿寡母，小时候差不多把冯二娃当亲生儿子看待，所以冯二娃对舅舅的感情特别深。
成年后的冯二娃，因缺少了父亲的管教，常与汪四那帮人混在一起，成了流在社会的混混。没钱了就偷鸡摸狗，谁惹了他就“倒杠子”，近邻谁也不愿招惹他，使得他胆子越来越大，长期横行乡里。
平时，冯二娃不是每天都落屋。他经常在外鬼混，有时回来还带着一帮狐朋狗友。他妈
从小就宠他，起先见儿子不学好，说过几回，后来见儿子不听，还生怨恨，就不说了。不过冯二娃对他妈还算孝敬，没敢连妈都敢不要。
苏明他们来到仙桃村时，冯二娃没在家。他妈一见警察找上门来，顿时吓慌了手脚，连
问：“二娃犯啥子事啦?”
“没啥子事，我们只想找他谈谈，他要回来不?”苏明安慰她说。
“这个砍脑壳的娃儿，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约啥子李老幺赶赤水，不晓得几时回来。”“我们在这里等他，你忙你的吧。”
苏明稳住冯二娃的母亲，把警力布置好，就在冯二娃家里埋伏下来。
天已经黑很久了，民警还没走，冯二娃也没有回来。冯二娃的妈见警察不走，心里恐惧：这些人肯定是来抓二娃的。本来她想煮点东西给警察们吃，心里恐惧就什么都没做，只东走西走巴望儿子别回来。走了一阵她终于憋不住，问一位民警：“你们来抓二娃的吧?”民警连说不是，“只是有事要问问他。”接着交换了一下眼色，决定撤出屋子，在暗中盯着。
“大妈，冯二娃久都不回来，我们走了，改天再来找他。”
“要得要得，慢走。”
民警们出来，冯二娃妈跟出来，直到看见确实离开了，这才回去关门。
一连埋伏了3天，冯二娃还是没回家。苏明又派出人四出调查，了解冯二娃的去向。几
天过去了，仍然没有下落。冯二娃既没回家，也不知道去向，就像突然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音讯全无。
刑警大队在冯二娃家布控了十多天，一无所获，苏明只好把警力撤了出来。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距离长江下游300多公里的重庆警方发来查询函，说重庆河边发现一具男尸，溺水而死，身份证名字叫冯强，三河县弥河镇仙桃村5社人。正是冯二娃!
苏明立即带人赶赴重庆。尸体死后半月有余，已经高度腐烂。苏明让弥河镇通知冯二娃的妈去认尸。冯二娃的妈一听儿子死了，伤心欲绝，一见尸体就哭昏了过去。苏明见冯二娃的妈也确认了，身份证的确是冯二娃的，就肯定了死者是冯二娃，立即火化了。
冯二娃这一死，詹小海的案子线索就断了。虽然无法结案，苏明也只得放下了。
村长李洪兴这几天心情很好，见人就是一个笑。
前段时间，为了詹小海的案子，他耗费了不少精力。抓彭大勇，抓冯二娃，他都跑在前头，当着自己的事来干。他恨彭大勇，两眼像要喷出火来：“狗日的恁逑(这么)黑心，对娃儿下毒手。”他逢人便骂。他积极向刑警队提供彭大勇的线索，反映彭大勇的胡作非为，协助抓彭大勇。彭大勇抓住了，咬出冯二娃，他又恨冯二娃，“搞半天是那狗日干的，应该逮住就打死他。”詹家悲惨，他让媳妇去陪詹奋强老婆，陪其度过最痛苦的几天。他整天忙里忙外，累得自己都恹虚虚的，打不起精神来。
听说冯二娃死了，詹奋强的仇得报了，李洪兴的情绪才开始好转。
苏明来抓汪四那天，李洪兴特意安排在自己家里吃饭。往常习惯，这种伙食应该安排在一般农户家里吃，村上付钱。在哪户农户吃，通常由詹奋强定。詹小海出事以后，詹奋强两口子悲痛欲绝。村里的事李洪兴多担担了些。李洪兴想难得去找人整，就叫自己的婆娘把饭弄了。安排好后，李洪兴才告诉詹奋强。“免得你难得张罗。”李洪兴对詹奋强说。“还是你理解我。”詹奋强真诚的感激李洪兴。
“李村长很不错，既能干又有魄力。”苏明看李洪兴忙上忙下的身影，对詹奋强道。
“是，有他我轻松了许多。”詹奋强点头道。
“冯二娃那家伙真歹毒，死有余辜。”苏明见詹奋强精神不好，就说话安慰他。
“哎，人都死了，也就不去想他了。“詹奋强苦笑笑。
两个人正议论着，李洪兴端菜出来喊入坐吃饭了。镇上，村上和派出所的人吃过饭就走了。
苏明留在了最后，叫住了李洪兴，说詹奋强很悲伤。人死不能复生，叫李洪兴多开导开导詹奋强。
“不查啦?”李洪兴问。
“嫌疑犯冯二娃都死了，还查啥子!”
李洪兴听了苏明的话，连说“要得要得。”
冯二娃没死。这消息是汪四带回来的。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立刻震惊了三河县刑警队。苏明得到情报当即就赶到了弥河镇派出所。“把汪四弄来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真的还是假的。”苏明对派出所民警的第一句话就这么说的。
汪四是前天回来的。苏明今天得到的消息，是派出所报告的。派出所是听别人说的，至今没见到汪四。
汪四南下广东，在深圳找到了媳妇打工的工厂。媳妇见他的到来，先是高兴了一阵子，毕竟两口子几年没见面了，她也正想着呢。于是在附近租了一间农房，卿卿我我的过了几天。可是好景不长，广东那地方消费水平高，住着吃着走着行着都要花钱，汪四好吃懒做惯了，根本吃不得苦。媳妇想方设法给他找点活干，他去做两天，说活太辛苦，不干了。媳妇又在建筑工地给他找了一份小工活，汪四去了两天，说活太重，又不干了。如此走了几家工地，人家渐渐晓得了他的脾气，没有人再要他了。轻松的活找不到，或找到了他根本干不了，媳妇的工厂又进不去，汪四就整天游手好闲的耍。媳妇在那家工厂里做杂工，工资也不高。为了节约生活费，媳妇每天吃过中午晚饭，偷偷从厂里食堂打出冷饭，用绳子从窗口吊到围墙外，供汪四吃食。这样过了一段日子，媳妇看实在不行，就撵汪四回来，汪四死也不肯。媳妇无奈，就把租的小屋退了，不再给汪四吊饭出来。汪四饿了又去偷。回来前，他摸进一户人家，偷了三千多元钱。这回不走不行了，他晓得被捉到要吃亏，这才跑了回来。
汪四回来是回来了，但是他居无定所，到岩居的家里找他肯定找不着。那个家这么些时间没住人了，什么东西都没有，汪四肯定不会回去住。
“这样吧，还是到老地方找他。这个家伙狗改不了吃屎，一定在哪个地方赌钱。”
派出所民警小伍建议说。
“同时留意喜欢打牌汪四又熟识的人家，说不定躲在哪户家里打牌，你怎么也逮不着。”另一民警补充说。
于是苏明就把派出所的人全部分散下去走访，凡是有汪四线索都不放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只半天，汪四便被带到了派出所。果然不出所料，当民警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正在一户常去的人家打牌。
“汪四，今天找你来，要你证实一件事，你老老实实的把事情说清楚，算你立功，以前
的事可以从宽处理，只要你从此老实做人，不再犯，可以不追究你的刑事责任。假若不老实，哄骗我们，你是知道的，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你要想清楚。”苏明见汪四带到，就严厉地对他说。
“是，是，你们要问啥子，只要我晓得的，一定老实说，哄你们不是人，龟孙子敢哄你
们。”汪四一见苏明肖建才就吓了，诅咒发誓的连说不敢。
“那我问你，你说冯二娃没有死是真的假的，你在哪里看到他，冯二娃现在在哪里?”
苏明见汪四吓得连话也说不伶俐，心里很好笑，“你家伙真的不是人。”他暗暗的道。不过没说出口。
“真的没死，哪个舅子哄你，我亲自碰到的。我还跟他一起吃酒。他就在深圳。”汪四说。
“乱说可是要负责任的，晓得不?”苏明复问了一句。
“啥子乱说嘛，真的是我亲自碰到他的。”汪四见苏明不相信他，心里着急得很，就把碰见冯二娃的情形全抖了出来。
那天汪四没事干，就进城去闲耍。那是一个星期天，好多厂子都放假，城里人流如潮。汪四东游西逛，边逛边看。因为口袋里没有钱，他就专拣人多的地方去，希望能在拥挤中混水摸鱼捞到点好处。他逛到朝阳路的西货商场，突然听见有人喊他，他吓了一跳，以为是派出所追到了深圳，跋腿就想跑。可腿发软，跑不动。正在着急，一看是冯二娃走了过来。
“见鬼逑啰。你……你……你是冯二娃?你不是死逑了吗?怎么又钻出来了!”
这冯二娃在家时与汪四臭味相投，关系很好。汪出来前到处都传着他死的消息，汪四还悄悄难过了一会儿，叹息了两声。如今冯二娃突然冒了出来，汪四着实吓了一跳，失声叫了起来。
“你狗日才死逑了呢，咒老子干啥子。”冯二娃见汪四惊诧诧的样子，心里很不高兴。
“你不晓得，你狗日的跑出来后，不晓得怎个整的，整个镇都闹动了，说你出车祸淹死逑啰，派出所还领着你妈去认尸来，你的坟就埋在你家的拐拐上，老子还去跟你烧了一柱香。”
“这就是老子因祸得福。怪不得没得人追来查找得。等那几爷子去咒老子死吧，老子活得好好的。这样也好，免得那几爷子追来骚扰老子。走，我招待你喝单碗。”
于是冯二娃就拉着汪四到倪虹酒吧旁边一家小酒馆里喝啤酒。冯二娃问汪四回来不回来，汪四说刚到深圳，回来干啥子。冯二娃见汪四不回来也就放心了。不过还是叮嘱汪四别对其他人说碰见过他。两个人喝了七八瓶啤酒，直喝得醉熏熏的才分手离开。临走冯二娃说要在深圳好生混几年，混出个人样来。“回去吓那狗日些一跳。”
“他没告诉你在哪点做事?”苏明盯着汪四问。
“我问过他，他没说。他说反正是我干不下的活儿，告诉我也无益。我猜他可能也是在建筑工地之类，因为那活苦，我干过，确实吃不消。那天见着他，他穿得也很一般，晒得黑黑的，一点都不像耍人的样子。”
“好啦，你下去吧。”
苏明吩咐派出所的人把汪四带走了。
从汪四交待的情况看，冯二娃确实还活着。那冯二娃的尸体、身份证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冯二娃成了一个让人费解的谜团。必须抓住冯二娃，弄清真像。带走汪四后，苏明陷入了少有的沉思。良久，他才站起来。走出审讯室，苏明马不停蹄地赶回县城，他向局里汇报，要求重新侦查詹小海被杀一案。局党委听完他的汇报后，批准了他提出的侦查方案。第二天，苏明便带着人直扑深圳，抓捕冯二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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