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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艳回到家,满脸的不高兴。她懒散地躺在床上拉过毛巾被盖住了脸,心烦意乱,一副沮丧的样子。一向优越感很强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机关精简人员,竟也涉及到她了。
其时这些烦恼都是来源于那次机关大会,确切说是来自于刘总经理的讲话。这话虽然不多,但句句往你心里钻。你听啊:
精简机构,裁减冗员,是上级的要求,也是改革的必然过程。不管是谁,都要有这个思想准备,正确认识改革,正确认识自己。积极投身到公正、公平、合理的竞争中来。我们的态度是,通过这种竞争,达到优胜劣汰,优化机关队伍,提高工作效率的目的。接着,人事处王主任又宣布了这次机关刚刚修定完的岗位定员标准。艳艳别的没听,她只关心她现在所在的经理办公室。现在一共有七个人,给了仨定员:主任、秘书、文书兼打字员。也就是说办公室需要减去一个主任,一个秘书,两个打字员。艳艳是秘书,可她不写材料,那些让人头疼的活都是文字秘书晴晴干。晴晴文笔很好,还在报刊上发表过不少小说和散文,全厂的人都知道。艳艳主要是搞接待,安排食宿、会议,送往迎来,吃吃喝喝,唱唱跳跳,是她的工作,就是所谓的生活秘书。好处不少得,露脸的风光的事不少去,整天轻轻松松,乐乐呵呵.像过节一样。特别是她和刘总不同寻常的关系,似乎已经成了公开秘密。她定的事,室主任都大开绿灯。在机关的大楼里,上上下下的,她经常看到微笑、讨好的笑脸。不少人都说她前途无量。她听了很高兴。
当然她也有不高兴的事。就是她和刘总的关系,爱人柳顺是有所耳闻的。就是这个工
作。这没办法。你要是有能力,就给我换个好一点的工作,我还懒得干这个呐。在艳艳咄咄逼人的气势面前,柳顺就觉得没了男人的底气。一个小厂的技术员,连每月的工资都断断续续的,结婚时连个房子都没有,能把这个如花似玉的艳艳划拉到手,也属不易再说这两室一厅的楼房,这家具,这空调,都是艳艳费了好多脑筋弄来的,不讨好点领导,能行吗?
因此,柳顺对这种事抱着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也不深究。古人云:难得糊涂吗。对此事俩人都到了心照不宣的程度。柳顺有时一人躺在床上也想,他多余找这样一个漂亮老婆。这么好的夜晚,自己的女人让人家搂着,真不是个滋味呀。艳艳有时也觉得理亏,在家时,也多次向他解释,接待工作,就是没早没晚的,有时还住在外边,但你也别想得太多。艳艳也经常给他钱,想吃什么,穿什么,你就买,闷了,找个地方开开心。柳顺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你了别说了!柳顺一把拽过艳艳,粗暴地扒光了她,然后使足了全身的力气,恶狠狠地蹂躏着她。她呻吟着,流着泪由着他。
我要过正常人的生活!他吼着,像头暴怒的狮于,两眼圆睁,目光凶狠。
我不会老这样的,有机会,我就换个工作。而这些,都得领导点头。艳艳说:我是爱你的。
这段时间,使艳艳担心的不是柳顺。而是办公室的那些同性。那些女人,别看平时不声
不语的,可心里诡诈得很。特别是一向稳重的晴晴,最近也一反常态,有事没事的也开始往刘总的屋里钻。连那两个打字员,也很胆大地问刘总,看看我们新买的裙子好不好。甚至还和刘总谈了好半天健美与三围。刘总脸上春风荡漾,谈得兴趣盎然。艳艳隐隐地觉得,那几个女人在暗暗地向她发起了进攻,而且来势不小。不能容忍的是,一天晴晴还拿着自己的一篇小说.让刘总给她提提意见。多亏这时一位打字员及时告诉她晴晴去了刘总办公室,另一位还补充说,去了好一会了。艳艳门也不敲地贸然进去了——好家伙,晴晴竟撒娇地躺在刘总的怀里,只露出一蓬乌黑的长发。刘总似乎也被爱的激情冲昏了头脑,紧紧搂着怀里的尤物,那力度和粘度不比热恋年轻人差,以至连艳艳进去都没有发觉。
刘总,来人啦!晴晴先叫起来,弹簧般从刘总的怀里弹起来。面目通红。是艳艳呐,进来,进来。刘总不愧是领导有着丰富的应变能力,很快就镇定下来,笑着说,你看,晴晴拿来一篇小说,想征求我的意见,来,一起着看,这也是精神文明建设的一部分,我是一向支持的。艳艳瞥了一眼,那题目叫:女人的情绪。我是外行啊,刘总给提吧。我就是一句话,明天南海大酒店开业典礼,那边来了电话请您,不知您能不能去,我好给人家回个准信。可以可以,挤时间嘛。说着,艳艳就出来了。晴晴也跟着脚出来。艳艳等了大约两秒钟,两人并了肩。
这两年,我真低估了你。艳艳冷冷地看了一眼晴晴低声说。这是逼的,我不能总是任
人宰割啊。晴晴身板拔得溜直,并不回避。
到底何去何从,谁留谁走。这成了办公大楼里每个人都极为关心极其敏感的问题。走的,
可能到基层单位当工人,再不就几万块钱买断工龄,就这两条路。这照别的企业相比,还算好的呢。可她们这些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在机关清闲惯了的人,一但下了基层,会干什么呀。人家都不愿意要她们。艳艳想到这又笑了。你着什么急呀。他就不信刘总就那么绝情,两人的湖中鸳鸯戏水,在床上的胶似漆,他对她的贪婪和疯狂,都足以说明她在他心中的重要位置。更何况,她今年才二十八岁,刘总整整比她大十六岁呀。她的年轻,她的姿色,她的迎合,都可以使她有足够的理由和信心立于不败之地。没想到晴晴也谙此道,不过她晚了。就算她和刘总上了床,也无济于事。她手里没有让刘总害怕的王牌,可她有,哪张都够他蹲几年的。可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那么做。那刘总对她,也算够意思了。更何况,他现在接近晴晴,没准是转移大家的视线呢。她以后自然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现在她不能,她尤其不能输给那个叫晴晴的女人。
在一个风轻月明的晚上,艳艳邀刘总出来。艳艳开着崭新的奥迪,拉着刚刚散会的刘总,风驰电掣般地出了灯火辉煌的城市直奔城郊而来。这个城市素以真山真水著称,四面环山。松花江,像一条银亮银亮的彩带,弯弯曲曲地从城市中间由西向东流过。离城市三十多公里是江的上游,一个很大很大的湖,湖上由东到西横贯一个很高也很有气势的水坝,这就是建于日伪时期颇具规模的发电厂。轿车沿着江畔,向湖上开去。不一会儿,车子就上了湖坝的大桥,这湖三面环山,一面临坝。桥的一边是湖水茫茫,深不可测;一边是直立陡峭的气势恢弘的泻洪闸门,使人有一种在悬崖上的感觉,往下一看,心惊胆颤的。下了大桥,顺着湖边的山麓向里行三五里,就到了一家湖上宾馆。他们又在那挺高挺高,又十分幽静的临湖餐厅的小包屋里坐下了。刘总西装革履,精力充沛,满面春风,使他看起完全不像四十多岁的样子。
刘总,快有半月你没有邀我出来了。艳艳有些委屈地说。
忙啊。这一大摊子的事,熬心费神的不容易呀。
怎么机关改革的事这阵子撂下了?艳艳直奔主题。
想跟上级多要几个编制现在正等信呢。你也知道机关多这么多的人,裁谁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
人多还不都是你们领导调过来的。皇亲国戚,不多才怪呢。
瞧你,都什么时候啦,还有心说风凉话。
裁谁,你也不至于裁我吧,我的好刘总。艳艳给他倒了酒,又往他的小碟里夹了一一块颤颤微微的海什参。
说句心里话,就是你让我闹心。
这么说,你是要留晴晴了?!艳艳的眼睛立着,全身的细胞立刻紧张起来。
这到也不是。我想把你们俩都留下来。
要是上级不给呢?艳艳盯得很紧,你会留我吗?
我要是你,真的快点离开这地方,有什么好的,值得那么留恋。
这么说,这事你已经考虑完了。该不会是最近晴晴给你什么甜头了吧。女人情绪,迷人得很呐。
我这是逗你呐,你以为我能扔下你不管?
我看也是。艳艳高兴了,坐到他这边,在刘总的脸上使劲地亲了一下说,这是给你加深印象,可别偶了别的女人就忘了我呀。
你这个小醋坛子。刘总笑了,肥手伸进她的怀里。
今晚就住这?艳艳想在关键的时候,再增大一下自己的保险系数。
不行不行,我今晚无论如何得回去,老婆这阵正火着呢。
又几天没回家了,你说?
看你,又来了不是,她是嫌我回去得晚。
两人又缠绵了一阵,再上了车回来。车上了桥时刘总说,车别开得这么快,又没什么急事,在这地方掉下去,咱俩准玩完。艳艳笑了,她对自己的开车技术始终是很自信的。
晴晴又找刘总研究材料去了。省里要开会,听一下上半年的工作情况。每年这个时候,晴晴都要为刘总准备汇报材料。这也属例行公事。可今天艳艳就觉得挺别扭。因为这几天,她心就不顺。昨晚和刘总分手回家,她看柳顺的脸色很不对,阴森森的。看她进了屋,他也没吱声。一碗吃了一半的康师傅方便面放在桌上,筷子凌乱地扔在一旁。
怎么了?艳艳轻声问他。
怎么了,我知道怎么了?你看看几点了,天天如是,日子没这么过的。
你现在就别挤兑我了,机关裁员生死未卜,我就够闹心的了。
我看你要是下来更好,省得天天像人家小妾似的,身前身后让我抬不起头。
姓柳的,你说话可要凭良心,这房子,这一切,哪样不是我张罗的。就凭你?
我总闻到这屋里有股血腥味,得到的是什么,丢掉的又是什么,哪重哪轻,难道你不明白吗?
你要是真像个男人样,我何苦去奔波。你看看人家的男人,哪个不是把家里弄得四平八稳的。现在多亏没要孩子,就凭你那点工资,孩子你都供不起。我一个女人,在外风风雨雨,起五更爬半夜的,不说什么就算了,你还挤兑我。说着,艳艳一头扑到庶上呜呜地哭起来。
你要是真觉得我拖累你,也可以分手。我不愿意这种日子再继续下去了。
好哇你个柳顺,你说的这是真话?
柳顺没吱声。
第二天.刘总的电话就打到了家里。要艳艳先去单位接晴晴,然后到家接他一起去省里开会。艳艳一听心里这个气呀。真的把我当成小车司机了,还让我去接那个狐狸精,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呀。气归气,接还得接。你不去,照样有别的车去。艳艳开着车就到了单位。
晴晴正往提兜里装着材料。
大秘书,我来接你啦,什么时候动身呐?
就走。她进了车,一副矜持傲慢的样子。
坐我的车,可不一定安全呐。
是刘总让的,要我,还不一定愿意坐呐。
怎么,光会写“女人的情绪”,也不学学开车,会开车可以天天和领导在一起。
我可不像你那么聪明,什么都会。和领导该在一起就在一起,也不用天天跟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从晴晴那做慢、强硬的话语中,艳艳隐隐地感到了自己的地位在摇晃。
开完会,人们陆续地走进餐厅。
走,我们出去吃。刘总爽朗地笑着。艳艳虽然没进会场,但从刘总的表情中,她就知道会开得不错。三人就进了轿车。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刘总和晴晴自然是坐在后排。艳艳从反光镜里看着晴晴和刘总时而聚首交谈,时而开心微笑的样子气又上来了。她真恨不得此时只是个司机,可以毫不在乎身边的事,只开她的车。可她不是,她是后面那个男人的情人,在一起厮混了两三年的情人。而他现在,竟在她开的车里,和另外一个女人亲切而投人地交谈着。这个女人如果她不认识也就算了,可偏偏她认识,而且是她的情敌加政敌。如果那个女人此时能够识相一点,谦虚一点,收敛一点,艳艳也不会太往心里去。可你看她那副得意忘形谈笑风生的样子,分明是故意在她面前炫耀,和她叫号。看两人脑袋又要挨到一起,艳艳故意来个不太激烈的煞车,俩人的身子向前猛惯了一下。
你这车怎么开的,不告诉你吗,慢点。
她看到晴晴在反光镜里剜了她一眼。
刘总,咱们在哪吃啊,看看要进城了,艳艳强作笑容地问。
刘总笑了。今天你说了算,就看你的水平了。不愧是刘总,到底还是给了她面子。车子沿着江边向湖上开驶去。
刘总,看你今天很高兴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艳艳又问。
定编的事谈好了,你和晴都留在机关,还是归我直接领导。
艳艳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她深深地出了一口气。车子快上大桥了。
我和艳艳都还干本行啊?晴晴问。
对,过,艳艳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动,她上纪检办,还是副科级。这回,艳艳能轻巧点,不用起早贪黑地跟着挨累了。不过,你们俩谁也没离开我身边。
艳艳心里一怔。她的脑袋里此时一片空白。本以为我和艳艳都能留在办公室,可到底还是走了一个呀。晴晴故作惋惜地轻轻一笑。
这事就定了。艳艳盯着前方问。
定了。这不是很好吗。
车子在提速,再提速,箭一样向桥上飞去。
晴晴尖叫起来。
艳艳,你疯了!刘总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艳艳冷漠的脸上石刻一样没有表情。车子简直就飞起来。紧接着,就是一个左向急转舵。车子撞开了桥上的护栏,蹦了几个高,然后凌空翻了几个狼狈的跟头,便晃晃悠悠地沉人深深的湖里。
不一会儿,湖面上就风平浪静了。
本文已被编辑[一声叹息]于2005-9-25 20:25:37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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