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青蛇,终日吸取日月精华,轻烟淡雨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依照族中传统,我从生下来就开始修炼,不断的修炼,一直在修炼。可我却不知道为了什么要修炼,族里的老人告诉我:修炼可以长生。但母亲却说过:这世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佛祖的呓语。所有变化着的一切,都是他眼中的过往云烟。长生也只是种虚幻的安慰。
依稀记得刚满两百岁的那年夏天,干燥少雨,阳光无情的照耀在裸露而干枯的山顶。母亲化做人形跟随一个人类男子走出山涧,我哭着追赶在母亲身后求她留下·母亲转头,泪眼婆娑却淡然微笑,她抚摸着我青色的鳞片:“小青,终有一天你也必将了解爱情。”说罢转身,娇柔的背影渐行渐远。只在我手臂留下一串从眼角滴落的水珠,温温的。
以后的日子我一个人生活修炼,我常常抬头看山顶那明亮的太阳,看佛祖在轮回的身后安然沉睡。那些日子,我总会做梦,梦到母亲对我所说过的一切,还梦到一个身着素身的少年。少年貌相俊美,斯文有礼,可不知缘何,他的周身总散发着一缕刺目的白色光芒,我不得近身,始日只能远远相望,在其身后追逐嬉戏。
日复一日,似乎就这样过了将近三百年。五百岁时,我遇到白素贞,我们相识,结为姐妹。这一切都是佛祖安排的。抬头看佛,他高高在上,美丽眩目的光彩映照在山间那清澈明亮的泉水上,佛威严而慈祥的笑着。我问,为什么?佛笑而不语。于是那年,我蜕尽蛇身,化做人形,重复了母亲当年下山的路线,随姐姐奔赴人间。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姐姐说她修炼千年,只因人间尚余一段情缘未了,方才特此前来西湖报恩。我并不了解什么叫报恩,如同不了解母亲口中的爱情。蛇族中,五百岁还只是个对青春懵懂的少女。
那日,西湖细雨,断桥心碎。姐姐眼中写满柔情蜜意,在那缕柔情眼眸的深处,我看到了数百年来缠绕梦回的男子,他仍是一袭素衣,仍是斯文俊秀。不同于往的是,曾经空洞的眼帘下添入了姐姐那抹白色的婀娜身姿。终于知道,相伴百年的梦中男子有个好听的名字:许仙。
我仍然不了解什么是爱情,只记那日老天不断散落细雨。两行湿湿的东西缓缓却无法抑止的涌出眼框,我发疯一样询问路人,他们告诉我,这就是眼泪。眼泪,有别蛇族的冰冷,温温的泪水,如同当年母亲。
姐姐嫁入许家,我随姐姐称他官人。官人斯文如就,只是那份斯文中融入太多浓情蜜意,太多不属于我的浓情蜜意。我看着,我恨着,却默不做声。我问佛为什么?为何是白素贞与许仙缘定三生,为何许仙忘记曾与小青的梦中相会,为何只能默默守护,给予不了他属于自己那抹青色的快乐。佛仍就笑而不语。也罢,也罢,能守在官人身边,眼见他的幸福,即使如梦中一般远远观望,足矣。
金山寺一事,法海咄咄逼人,姐姐忍无可忍,发动水族,水漫金山。不料却使无辜镇江百姓沦为波臣,生灵涂碳,天理不容,姐姐因此被法海镇压于雷峰塔下。官人伤心欲绝,那种悲伤似乎传染周身,寒冷袭来,不仅仅为姐姐,更多却是源于对官人的痛惜。
眼见世俗横生拆散碧人,竟然萌生罪恶念头。我抬头再次问佛:小青能否取代素贞,许仙能否变回梦中的少年。佛微笑,不语。官人欲替姐姐赎罪早日出塔,竟独自一人前往金山寺出家。临行前夜,皎洁明月,我拦住官人,再次流下温咸泪水,心思万千,却不知从何诉起。
我希望官人幸福,可是当他所有的幸福、痴情、心碎、悲伤,一切的一切不是自己的给予的时候,那种痛苦,深入骨髓。恍惚间忆起母亲,也许,爱情不过如此。爱情悄然而至,当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其实它已经存在很久很久。
官人回首,让我看到了他刹那的迟疑与留恋,可却终就只是刹那间的虚幻。他甩袖而去,留下一句“对不起”随着空气飘荡,迷离散漫。如梦相仿,白色光芒包裹住他离去的背影,有些刺痛双眼。忽然懂得,爱情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没有任何理智而言,随着本能去追逐。
一直以为自己不介意,不介意自己只是小青,不介意许官人对姐姐的爱。可却在官人转身离去那一刻,分明听到的了心碎落地的响声,铿锵有力的撞击到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我回到深山修炼,生活以为回到从前,偶尔也会抬头看那山顶明亮如就的太阳,看佛在轮回身后沉睡;也会再次梦到曾经梦回百转的少年,只是那梦多添了几许桑凉。最后一次问佛祖,这一切为什么。佛微笑,终于开口:一切皆由天意。是啊,只因天意。母亲早就告诉过我:“这世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佛祖的呓语。所有变化着的一切,都是他眼中的过往云烟,一切的一切只是缕云烟”。
我仍然深爱许仙,爱梦中那少年,但也一如从前,只是沉默,只能沉默。此时于我,长生的意义便是默默的守护着心爱的人,祈祷他的幸福。爱情是天意,爱情是奉献。
我想,也许姐姐爱官人,爱的比我更深;可是我对他的爱,也并不亚于姐姐啊……
本文已被编辑[朱文科]于2005-9-23 9:03:1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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