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听一些女孩子抱怨说,跟他认识那么久了,从来没听他说过一句“我爱你”,这不是我想要的爱情。
为此我常常怀疑父母之间到底存不存在爱情,因为二十几年来我从来没有听父亲对母亲说过“我爱你”。我曾经问过母亲:“您爱父亲吗?”而母亲的回答却是“什么爱不爱的,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衣穿。”我又问母亲为什么会嫁给父亲,而母亲的回答更加让啼笑皆非,她说:“那时看你父亲还顺眼,就想着嫁给他一起过日子算了。”
一直一来我都以为父母从相识到结合一定是一段充满罗漫蒂克地历程。印象中母亲是那种开朗大方型的,而父亲却不乏幽默风趣,没想却如此平常。
小时候,每到冬天,我们一家人总是在火炉边围成一圈。多半都是母亲边织着毛衣或绣着鞋垫,边听着我们父子三人海阔天空。我和弟弟总爱缠着父亲让他给我们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问得最多的当然是父亲当年是怎样追到母亲的,而父亲总是把手一挥,得意洋洋地说,想当年,你父亲我年轻时候是多么帅的一个小伙子啊,我从村里走一圈,身后不知跟着多少漂亮女孩,你妈妈本是排在最后的,但她不守规矩,总是不断地插队,有一天终于给她挤到了最前面,我一看,嘿,这女孩还真够虔诚的,所以就娶了她回来了。而母亲听完父亲的话总是含笑嗔骂道,呸,在孩子面前也不知羞,臭美!我和弟弟当然知道父亲是在说大话,因为听村里那些老人说,母亲当年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父亲当年可是每天早上风雨无阻地为母亲家挑满整整一大缸水,半年之后母亲才被感动的。在一片欢笑声中,我和弟弟也会适宜地说上一句,看我妈妈漂亮温柔,爸爸英俊潇洒,当然是天造地设地一对了,
我和弟弟渐渐长大,随着学费,生活费的不断增加,家中的经济显地捉襟见肘。父亲便和母亲商量着外出打工。母亲低像送出门远行地孩子一样,为父亲准备了大包小包的家乡特产和各种各样的药丸,母亲一边送父亲上车一边叮嘱父亲哪里不舒服吃哪种药,父亲则不停地随声附和着。此番情景常让我怀疑母亲会不会是哪个民间神医地秘密传人,而一向精明地父亲在母亲面前唯唯诺诺简直就是一接受教育的小学生。送父亲走后,母亲总会一个人呆呆地坐上半天,和送父亲上车时判若两人。
那时家里还没有电话,而父亲不管走到哪里,每隔半月总会按时寄回一封家信。曾经做过语文老师地父亲,每次都洋洋洒洒地写上几大篇,偶尔在信的末尾还会附一两首他自己杜撰的小诗。我曾玩笑着问母亲,您看得懂我爸给你写的情诗吗?而母亲则是一脸地小女生羞涩样,什么情诗啊,还不就是那几句话,从母亲含羞地表情依稀可辨母亲当年美丽地容颜。
每次父亲回信可就苦了母亲了,母亲说她自从初中毕业出来就不曾拿过笔,有好多话说得出来,可就是写不出那些字。母亲在房里给父亲写回信,我和弟弟在另一间房看电视,母亲总是写着写着又走过来问们哪个字怎么写,问得次数多了,弟弟嫌烦就扔给她一本《新华字典》让她自己慢慢去查。有几次看母亲吃力地样子,我和弟弟对她说不如让我们给父亲回信算了,而母亲一边翻看字典一边说:“你们懂什么?”我和弟弟不禁偷笑,母亲每次给父亲地回信无非就是:家里小猪又长了多大了,地里的庄稼怎么样了,家乡又下了几场雨之类的,还说我们不懂。
在父亲打工地那几年里,每年都只会回家一次,总是在母亲生日的前一天才风尘仆仆地赶加来。记得有一年,母亲生日的前两天突然下起了雪,看那纷纷扬扬地大雪根本就没有要停地架势。母亲生日地前一天,我和弟弟站在门口盼了一天,一直到睡觉时,父亲的身影终于没有出现。母亲生日那天雪还在下着,天黑了还不见父亲回来,母亲做了一大桌菜,我们围坐在桌旁,谁都没动筷子,每次有脚步声响起,我和弟弟都会不约南而同地扑向门口,然而每次都只是失望,到后来我们都以为父亲今年肯定赶不回来了。就在我们昏昏欲睡时,母亲突然说:“快去看看,你们的爸爸回来了。”我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打开门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以为是母亲的幻觉,走回来刚坐下,就见一个人顶着满身风雪走了进来,赫然便是父亲。原来父亲刚赶到县城就遇上了大雪,从县城到我家的客车也因为路滑停班了,父亲在县城等了一天,见大雪并没有要停地意思,就直接从小路走了回来。我睁大眼睛看着父亲——那可是一百多里路啊,而且又是这种鬼天气,是什么力量促使父亲做出这个决定呢?
问起母亲是如何知道父亲那时回来的,母亲淡淡地说,老远我就听见你爸的脚步声了。我真得服了母亲,我家住在大马路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母亲竟能从脚步声中分辨出父亲。
后来我和弟弟都出来工作了,父亲才终于有机会回家陪伴母亲。
前阵子打电话回家,问起母亲在干什么,母亲神秘地说,你猜猜我和你爸干什么去了?还没等我回答,母亲接着兴奋地说,今天我和你爸上山采花去了,采了一大捧野兰花回来,现在满屋子都是香的。握着听筒我能想象得出母亲满是皱纹地笑脸。我笑母亲老了反而学起了浪漫,母亲说年轻地时候不是不懂,而是没时间,现在年龄大了,你们姐弟又不在身边,整天都觉闲得无聊。
其实,父母之间也常有争吵,每次父亲都是默不作声地等母亲发泄完后,才心平气和在跟母亲评理。年龄大了,母亲变得越发唠叨,我常为父亲抱不平,甚至有些怨恨母亲,而父亲则说,别怪你妈,你妈争强好胜,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现在老了才有机会说说闲话,就让好说吧。
我终天明白,父母其实一直都深爱着彼此,在他们心中早已把对方看作了自己的亲人。
原来真爱并不需要方语地表白,它只需一个眼神、一句叮咛、一丝在暗夜里为你守候地灯光,甚至只是一次争吵时地互相忍让和谅解。
本文已被编辑[梦天使]于2005-9-22 14:09:4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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