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那条黄毛狗又在不停地叫着，爹弯腰拾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朝黄毛狗扔去，吓得黄毛狗委屈地哼着鼻子慌忙朝着山坡上猛跑。

“没吓着您吧，这畜生见人就咬，不过它也只是吓唬吓唬人！”爹的声音从门外老远的地方传进来，桔子用不着出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她使劲剁着手中的猪菜，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不一会，花俏的媒婆被爹领进了家，一进门她就满脸堆着假笑咧开大嘴和桔子搭讪：“在家呢？”桔子头也不抬，嘴里恨恨地“哼！”了一声，起身就往自己房里钻。

门外传来爹的歉疚声：“这孩子，都是我从小惯坏了，一点礼节都不懂，您千万别介意。”

“哈，哪会呢！”媒婆干笑着打着哈哈，“您老已经跟桔子说好了吗？那边就等您的话了。”

“咳！”爹郁闷地叹着气。

“您不会就依了自己闺女吧？那边可说得明白，什么彩礼都可以不要，但是必须让桔子嫁过去，人家秋月才答应嫁给你家军宝的。”

“让我再劝劝孩子吧。”爹使劲地叭拉着手中的水烟，“您费心再跟那边说说，是不是先办了秋月和军宝的事再说。”

“恐怕不行啊！看您为难的，我就再试试吧，只是真的不太好办啊……”媒婆为难地看着爹。桔子从门缝里看到爹塞给媒婆一个红包，媒婆半推半就地收了下来，然后站起来向爹告辞，爹送出好远还在朝媒婆招手：“这事就费您的心了！”

桔子郁闷地坐在床沿上，她知道爹一会准找她说哥哥军宝和秋月的事，于是焦虑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却想不出该怎么和爹说自己的心事。

桔子有自己的心上人了，那个男人叫山蛋，跟桔子是同学。桔子的高中是在区中学读的，区中学离桔子家有十多里的山路，桔子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煮了猪潲喂了猪，再帮爹和军宝做了早饭，然后就背起书包往学校跑。

山路很不安全，山风常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那悉悉嗦嗦的声音好象是谁轻轻地跟在后头，每次桔子都会下意识地回过头去，除了黑漆漆的天和黑乎乎的山林，她什么也看不到。桔子是很怕黑的女孩，胆子只有针尖儿大，只要一听到什么动静，头上的头发都会吓得竖起来。

最近听村里的人说，山里常有讨不到老婆的单身汉守在山口，见到单身的女子路过，便会上前来调戏。桔子好象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她吓得腿都有些发软，可是却不敢停下脚步，于是加快了步子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心里一个劲地催自己：快点，只要走出这片林子就安全了。

慌慌张张地走着，不想脚却绊到了一处灌木，随着“啊”的一声桔子摔倒在地。这时她听到后面的脚步越来越快，连粗重的呼吸也越来越近，桔子的心“噔”地一下紧张起来，她的手摸索着，抓起一块石头爬了起来：“别过来，过来我就砸死你！”

“别，是我！”对方惊恐地制止她。

“谁？”

“山蛋！”

“你是鬼啊，干吗老跟在别人后头！”桔子扔掉石头，拍了拍身上的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臭山蛋！”桔子故意骂着他，班上的人都这样骂山蛋的。因为山蛋老实，见了女孩总是脸红红的，如果对面走过，山蛋的头低得快钻裤裆了，就是打死他也不敢去看女孩一眼的。山蛋越是这样，班上的同学就越喜欢逗他的乐子，看到山蛋羞羞答答的样子，大家就开心地大笑，这时的山蛋脸会红得象那公鸡头上的鸡冠，憨厚可爱。

“没摔伤吧？要不要我帮你提书包。”山蛋的声音象蚊子在叫，细细地却充满了关切之情，桔子的心突然一热，她默默地把书包递给了山蛋。

“桔子，要不每天我在山口等你吧，反正我家离你家不远，我们走一条道。”山蛋拿眼睛看了看桔子，又把眼睛移向渐渐发白的天空，桔子知道山蛋一定是怕她拒绝，也知道山蛋是想陪自己，怕她一个人走山道不安全，她的眼睛有点潮湿起来。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关心自己。桔子想起了妈，但是妈在她的记忆里太模糊，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见过妈。桔子来到这个世上，她就没有了妈，桔子妈是生桔子时难产死的。爹说妈生桔子生了三天三夜，身子底下的血都把地染红了，接生的婆婆也慌了手脚，让爹去请法师做法事，说桔子妈是遇到“血糊鬼”缠身了。

法师在外面做法事的时候，桔子妈在里面大叫，接生婆让桔子妈挺着，桔子妈听话地用力、用力，桔子带着妈身上最后一滴血下地了，随着桔子下地的哭声，桔子妈永远闭上了眼睛。

桔子是爹一手养大的，爹要做木活，要做家务，军宝就帮爹照看桔子，把桔子背在背上。半夜里爹常搂着桔子和军宝流泪，爹说没妈的孩子是根草。桔子稍大点就体会了没娘的滋味，看到别的孩子在娘怀里笑过不停，看到别人的娘在自己孩子的脸蛋上亲过没完，桔子就想娘。爹永远有做不完的事，记忆里爹从没亲过自己，爹连脸上的笑容也很少看到过，桔子想娘了，就去看他们家的全家福，那发黄的相片里有爹、有娘、有军宝，军宝是被娘亲热地搂在怀里的，桔子想，娘要是在也一定会亲她的，晚上一定会把她的身子紧紧地搂进娘温暖的怀抱，但是桔子连娘见都没见过，桔子的鼻子一酸，眼泪就出来了。

“桔子你怎么拉，是不是吓着你了？”山蛋看到桔子流泪，顿时慌了手脚。桔子擦干眼泪朝山蛋笑：“咱们走吧，别迟到了。”

每天山蛋都会在山口等桔子，帮桔子提着书包，有了山蛋，桔子心里再不害怕了。和山蛋走在山路上，桔子心里总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山蛋话语并不多，但是很会体贴人，桔子心里想，如果山蛋以后娶了老婆，一定会很疼老婆的，想到这里，桔子的脸一下红了起来，她害羞地偷偷瞟了山蛋一眼，发现山蛋也在偷偷地看着自己，四目相撞，都惊得象只兔子，迅速躲闪着彼此的目光。

山蛋“呼哧、呼哧”的呼吸撩拨着桔子的心房，她的心不停地狂跳着，一下一下地快窜到了嗓子眼，桔子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连忙加快脚步往前走，由于心慌意乱不小心绊倒在地，山蛋急忙上前去扶她，发现桔子的脸红得象一只熟透了的苹果，他忘情地望着桔子：“桔子，你真漂亮！”

桔子心里甜滋滋的，她用热烈地目光期待地望着山蛋，山蛋的呼吸急促起来，桔子有些头晕，她轻轻地闭上眼睛，桔子是那样的美。

山蛋的呼吸近了，热气撒在桔子的脸上暖暖的，桔子心里在说：山蛋，傻瓜，还楞着干吗，来啊！

山蛋的嘴盖住了桔子，山蛋的身子盖住了桔子，桔子在山蛋怀里幸福地呻吟着，山蛋的吻是那样的甜，山蛋的拥抱是那样的让桔子只想让时光就此停留……。

“山蛋……山蛋……”桔子轻轻地呼唤着山蛋的名字。“桔子……桔子……”山蛋回应着。

“山蛋，等我们长大了，你会不会娶我？”桔子害羞地问山蛋。

“当然，我要娶你，还要你为我生很多的小孩！”山蛋认真地对桔子说。

“那好，你等我。”

“我等你！”

桔子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今年二十岁了，山蛋说等她过了二十就来提亲，可是爹却让她嫁给秋月做嫂子。桔子的心象被谁刺了一刀，她捂住胸口站在镜子前：我要去找山蛋，我是属于山蛋的，让山蛋来跟爹提亲。

桔子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爹从外面进来叫住了她：“桔子，你到哪去？爹找你有话说，你别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