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春花秋月知多少子时梦醒

发表于-2005年09月22日 上午10:44评论-3条

李伟、汪洋、何涛三个刚刚毕业的工民建的学生,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收拾好行李,明天就到单位上报到。他们分配在同一个单位一个建筑单位。大家都有点兴奋,准备着好好地庆贺一下,来到了一家火锅店内,坐在砖砌的火锅炉边,商良着仔细地点着菜,谁要是要了一样价高的菜,大家都会说:“你请客!”“我没钱!”“那你点这么贵的,是不是不让我们走啊!”结果只点了少量的荤菜毛肚,其他全是素菜。大家就着陶瓷大杯喝着酒,菜吃了一肚子,并猜拳来助兴,几个回和下来大家就红光满面,话题大开,当然说得最多的是班上那个可爱的女生怎么会分到外省那鬼地方,走时竟然一点声也没肯,“唉,女人就是这样,爱你时死去活来,不爱你时一走了之。”“我的那个她只拉过一次手,当初为什么不多约她几次,说不定现在已搞定了。”“你们没我倒霉,我喜欢的她还不知道呢!我整个一个单相思!我好悲惨啊!兄弟们喝啊!”这群将走上工作岗位的学子却先遭遇了一场爱情的毁灭战,全都败得一塌糊涂。

李伟他们经过三个小时的颠簸来到了建设单位。载着他们的小三轮车拐过一个小山头,就看见一大片开阔地,开阔地上是车水人流地施工现场,这就是李伟他们要上班的地方——电厂施工工地。手扶拖拉机摇摇晃晃地开到了一个大门样子的地方,其实也没有门,只是有两个木桩立在一条土路的两边,一个站岗的拦阻了去路,李伟他们说明了原因,背着行李向一排临建房走去,来到一处挂着“招待所”的木牌的房间内,一个矮胖的小女人让他做了登记,并将他们安排在一间临时房中,房内有四张床。

下午3点,他们来到另一排石棉瓦的小排房内的工资科报到,科长是一位矮小瘦弱的男人,一幅方框的大眼镜架在他小小的鼻梁上,真担心会一不小心滑下来,砸了他的嘴,嘴高高地翘着,一张一合地说着。主要是介绍这个单位的情况,然后是上班时间,然后是他们的工作明天才能确定,因每一个人的档案已交单位领导了,下午开个会研究一下再确定,这是组织程序。

在嗡嗡的风扇下,李伟还在出汗,也许是他有点胖的原故,这位科长大人总算讲完了他想说的一切,李伟他们终于走出了房间,室外仍然是烈日炎炎,运土的装载车在门前隆隆开过,卷起了层层黄土,黄土在阳光下飞舞,落在了何涛那亮白的衬衫上,瞬间改变为了灰白,何涛只好一下冲进了宿舍,他拍打着满身的灰尘说:“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李伟说:“这施工场面好大啊!这么多人参加,可不是建一幢房子那样,真是热火朝天。”“看来我们的李哥肯定会扎根在这里,将来要大有作为啊!”汪洋说,“你不想在这呆?”李伟反问着。“我不在这呆还能去哪,要下海还没有资金,只好呆在这里做革命的工作了。不过,我想有一人一定不会在这呆的,你知道吗?”汪洋说并用眼瞧着在看书的何涛,李伟走到何涛面前说:“你这个大学者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吧!迟早是要飞走的,那可是高飞啊!”“去,去,我才没想这么多呢!我们晚饭到那镇上去吃,肯定会很便宜的,去尝一尝新鲜啊!好不好!”何涛建议着,“还是我们美食家想得周到,好啊!走!现在就去。”汪洋是一个急性子的人,边说边打开了门向外走去。

小镇很小,窄窄的一条小街,街边的吊脚楼在长江边依偎着,路边的小吃店也很小,在暗黑的屋内只有两张方桌,屋后厨房的烟雾弥漫着房间,墙黑黑的,是用竹条扎起外面抹了一层白石灰,石灰白已变为黄色,暗黄色吸收了室内的阳光,只见两张黄澄澄的木桌,但在墙角却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木桌,这张桌子却泛着深红,透着古朴厚实,一下子吸引着何涛,他推了推镜子,坐在这长条桌边,爬在桌面上认真地看着,还用关节击打着木桌面,仔细地听着那幽幽的响声。在靠门边坐着的一位老人,满脸堆积着皱褶,他哈哈一笑对何涛说:“看出来没有,小伙子,这是哪朝代的?”“好像是明代的,而且还是黄花梨木的,对不对?”何涛说着。“好眼力,看不出来这么年轻就懂这么多,高人!高人!”老人树起了大拇指。何涛说:“但不知这个桌子很怪的,说是茶几但太高了,说是桌子又不是正方形,太怪了叫不出来。还请您给说教说教。”“那好,趁还没上饭,我就来给你们说一说!”老人也不推辞。老人用手指关节重重地敲了敲那桌面,那响声更加宏亮而深沉,“这可是一张黄花梨木桌啊!它叫着半桌,没听说吧!这黄花梨木可是红木中的上品啊!”何涛点点头,他接着说:“是的,黄花梨木主要产于我国的海南省,其木材的名贵程度仅次于紫檀木,是因为黄花梨木的木性极为稳定,不管寒暑都不变形、不开裂、不弯曲,有一定的韧性,适合作各种异形家具,如三弯腿,其弯曲度很大,惟黄花梨木才能制作,其他木材较难胜任。明代及清代早期制作高档的家具大多是用黄花梨木所制。你们看这半桌上的图案很古怪精灵,透出一股灵气!还有其结合方式都只是简单的槽接、榫卯及木销,它们构成中国木工制作的精髓。”“这位看来是个行家!”老人赞叹道。在何涛的讲解下,汪洋和李伟也开始查看这半桌边的图案,只见各式各样的图案,如行云流水,非常美丽。“好红啊!红得发亮,真少见,它的漆也是上等的吗?”汪洋问老人,“是的,猜一下是什么漆法?”他看着何涛问,何涛弯腰又仔细地察看了一番,才抬头说:“是不是雕漆?”“小伙子你真行啊!你可是专家级。”老人说。“真看不出你小子还有这么两下,在哪偷着学的?”汪洋问,“他还用学,他父亲就是收藏家具的专家啊!看也看出来了!何涛你不会要收这半桌吧?”李伟问,“我还有点想啊!不知人家愿意否?”何涛看着老人,老人说:“这是我家祖传的,我才不买呢!”这时,从厨房端出来了菜和汤,一份回锅肉、一份鱼香肉丝、一盆豆腐白菜汤,三份豆花饭,汪洋先落座并抓起筷子说:“来,开吃了,我可是饿坏了!”“来,来,我们吃饭了。”李伟说。

饭后他们来到江边,坐在一小竹筏上,划到了江心小岛上,这个岛名叫:“中坝”也许是在长江中间而得名。中坝上绿树成荫,在棵棵高大的黄桷树下散居着零星的村舍。有茅草的,也有砖砌的,还有石棉瓦的,底矮而居,就像卧居在树丛中一样,星星点点。李伟他们沿江边走着,有小船和小筏停靠着,还有村民洗衣的石板,在石板上只有一名村姑在用力地击打着被肥皂泡起的湿衣,一下一下地溅起了泡沫,那女子长长的、黑黑的、粗粗的长辫在瘦削的大红衫的后背一摆一摆地,引起了人们的爱怜,特别是李伟,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汪洋用手在李伟的眼前一晃,李伟还是没有感觉,何涛说:“真发呆了!这还没看到正面啊!”这时李伟说话了:“你好!大姐!”“谁是大姐啊!别瞎叫!”一声娇柔的辩解引得汪洋和何涛侧身过来,同时看见了一位佳丽,秀逸贤淑的一女子,正直起身,然后提着一小竹篮从堤坝下走上来,那园园的、红红的小脸引人注目,特别是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一笑起来更加迷人。李伟又问:“那叫你啥?”女子浅浅地一笑说:“我叫春花,你们不会是来找我的吧?我可不认识你们?”春花说。“不找你,就不能说一会儿话,我们是来这玩的,这江中之坝真好!你住在这吗?”不善言谈的李伟却一下子变成了话娄子,汪洋和何涛只好跟随着李伟在春花后面走着。“我家就在前面,到我家去坐会儿,我家可只有茶啊!”春花一点都不怕羞地说,“没事,喝茶也可以!”李伟说。“看来我们还得在这多呆些!”汪洋笑着对何涛说,“这里真是山水画中,稻花香中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何涛不由得吟咏着。在田垅上,在树丛中,在屋檐下,充满着鸡犬声声,一派田园诗画的写照。

他们一行来到一茅草屋下,在竹子绑起的篱笆院内坐着一花白的老太婆,正在很大的簸箕内手剥着一颗颗玉米棒子,春花一起进院内就大叫:“奶奶,有客人来了,我去倒茶!”那老人只是“嗯”了一声,还是照样剥着她的玉米。李伟他们只好自己动手从暗黑的屋内端出了两条凳子,一排坐着。一会儿春花从厨房内走出来了,“来喝茶!”春花端着一壶水和三个大土碗,摆在土地上,从一塑料袋中抓了一大把茶叶撒在土碗内,壶中开水冲在大土碗内,顿时泛起了泡沫,但一会儿就消失了,茶叶慢慢地散开了叶子,舒展开了,碗中的水也开始变成了绿色,“是上好的绿茶啊!”汪洋说,春花问:“你知道这绿茶是哪种?你能说道出来吗?”李伟和何涛也看着土碗内的茶在想着。汪洋款款而谈:“绿茶属不发酵茶类,绿茶再细分主要又可分成两种,一种是炒青绿茶,如龙井、碧螺春和珠茶等,另一种是蒸青绿茶,如煎茶和玉露。这两种绿茶是标准不同典型的绿茶,如果您要认识绿茶,至少要记住绿茶主要可分成炒青绿茶和蒸青绿茶两种。炒青绿茶是中国大陆主要产制之茶叶,而蒸青绿茶主要是日本特产。绿茶的加工,不论从加工层次或加工手法来论,绿茶是在所有茶类当中最接近原始自然又不矫揉做作的一种茶类。绿茶之加工是采新鲜茶青嫩叶,不经任何发酵处理,进厂后就立即杀青(杀死酵素活性,使茶菁化学成分不再进行氧化作用)而制成,所以保留了新鲜茶青最原始之风貌。”“啊!真是大开眼界!”何涛说。春花更听得如神入化,李伟却问:“说了半天你也没说出这个茶的名字啊?”“你慢慢听吗?急什么?”汪洋端起大土碗慢慢地喝了一口说,“好茶!好茶!是碧螺春吧!”汪洋非常自信地说,他又接着说:“碧螺春系我国十大名茶之一,产于苏州洞庭东西二山,以“一嫩三鲜”(芽嫩,色鲜艳、香艳浓、味鲜醇)的特点享誉大江南北,早在唐朝就被列为贡品。因其醇香清高,吴侬软语名之为“下煞人香”。碧螺春的采摘具有三大特点:一是摘的早,二是采的嫩,三是拣的净。每年春分前后开采,谷雨前后结束,以春分至清明采制的明前茶品质最为名贵。碧螺春炒制的特点是:手不离茶,茶不离锅,揉中带炒,炒中有揉,炒揉结合,连续操作,起锅即成。炒茶全凭双手在锅中不停地焙弄,掌握温度,方能做到“干而不焦、脆而不碎、青而不腥、细而不断”,可见要求工艺之高,因此碧螺春也被人们称誉为“功夫茶”“心血茶”。其品质特点是: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满身披毫,银白隐翠,香气浓郁,滋味鲜醇甘厚,汤色碧绿清澈,页底嫩绿明亮。怎样各位是不是品出茶味来了?”“真是碧螺春啊!”李伟点头称是,“大哥可真有学问!以后常来这玩,好吗?”春花也说,汪洋还没答应,李伟忙说:“肯定啊!一定经常来看大妹子!”说得春花的脸一下子刷红,就像现刷了一层胭脂。逗得何涛和汪洋哈哈大笑,春花羞赧得一溜烟躲进了厨房。“我说大李啊!你是不是太急了,这性急可吃不到热豆腐啊!小心反而烫着!”何涛小声给李伟说,李伟一摆头说:“没事!我有把握!”春花再出来时端着一簸箕花生,邀请大家来尝一尝家乡的花生。原来这碧螺春是春花爸爸在外打工时,老板给送的,只有家中来了贵客时才用,看来春花真把李伟他们当成了贵客了。

一个月后,三人各自按照单位分配的岗位上班了,有了自己的事情,忙碌开了。汪洋开始跟着师傅上三班倒,因是现浇大型设备的基础,三班跟着倒,浇筑机不停,人也不能停。李伟也是三班倒,他要跟着师傅监督砌砖。何涛却是上的白班,他跟着师傅主管一个油池的浇筑,但他从不下到池底去看,师傅拿他没办法,池底浇筑时,只好不给他排三班,让他上白班。这样三人都无法碰着面,汪洋与李伟好长时间见不着,他们上三班倒三顿在现场吃,只是睡觉时才回宿舍。他们已从招待所搬到了单工宿舍,是两排平房,一排是女同志另一排是男同志,平房前一条水沟,水沟两端各立一细小的水管龙头,大家的洗漱全在那个地方。在他们宿舍内常常只有何涛一人在桌前看书,那厚厚的眼镜里看到了他所关心的另一个世界,是人们无法理解的。

立秋后的一天,三人总算在宿舍内汇合,三人约好到小镇上去转一转,李伟说:“还是直接去中坝吧!让春花给我们做“黄辣丁”鱼汤,听师傅说鲜得很啊!”“是吗?恐怕不是鱼鲜是人嫩啊!”汪洋大笑着说,何涛也笑起来了。一出门,秋风迎面扑来,昨晚的一场秋雨将大地冲洗的干干净净,原本飞扬的灰尘消失了,空气湿润而清新,天空蓝蓝的。这次他们直接来到了江边,又坐着竹筏,来到了中坝,找到了春花那座篱笆院,院内不见春花的奶奶,站在篱笆外李伟叫了几声,春花却从树林中走来,她头戴一斗笠,身穿蓝底白碎花的衬衫,一条绿色的裤子,光光的小脚丫踩在湿润的泥土上印出了一串小小的可爱的小脚印,她端着一簸箕的大小不一的江鱼,“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才从江上打鱼回来,正准备回家吃呢!你们就来了,好啊!大家一起吃!”春花那一头黑发牢牢地贴在她的额头上,看来是刚做过体力活。“什么时候有机会让我们一起同你打鱼,肯定会很有意思的。”李伟说。“好啊!不过你能行吗?”春花反问到,“我们仨都行!”李伟拍着胸脯说。何涛无奈地看了看笑起来的汪洋,不禁也笑起来了。

听到谈话声,春花的奶奶也走出屋,招呼大家坐,但他们都闲不住,一起帮着春花烧火、剥鱼、打水,拆菜、洗菜,淘米,蒸饭,还有到林中的小卖店内买酒,他们真得要一醉方休。院内的鸡犬在脚下穿梭,小桌上用大土碗摆上了四个小菜:空心菜、苦瓜、木耳菜、玉米粒,再就是一个铝盆盛出来的酸菜黄鱼汤,那鲜鱼味带着麻辣味洋溢在这茅草院内,和着那泥土的清香,还有那林中的秋风,真是世外桃源。李伟他们虽然是农家的孩子,但在城内上大学四年,偶尔回趟家也是勿勿来去,连静下心来闻一闻家乡土地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这样平心静气地体味这山水,人生有时真该停下来慢慢地体验一下现实中的生活,其实生活原本就这样的美丽而真实。

大家饥肠辘辘地客套了几句,三个年轻人就大吃起来,汪洋买来的沱酒原是三人为了助兴喝点,谁知一上桌,春花就给斟了四杯,酒杯是二两大的,三人都有点吃惊地看着春花,只见她双手端地酒杯说:“三位哥哥,谢谢你们来我家玩,一看就知道你们是有学问的,现在知道是来建电厂的,那我更应该谢谢你们,有了电厂,我们这个小镇就会富起来了,我先喝了!”她一仰脖,一饮而尽。李伟他们三个都傻眼了,不知这春花竟然有此酒量。李伟也不能视弱,“我代表我们三谢谢你及奶奶热情款待!”李伟也一口喝下了一杯,接着是汪洋、何涛,春花又从自家屋内提出了两瓶,李伟说:“春花,我们可不能喝了,你酒量太大了,喝倒了你能一个人送我们回去吗?”“行!不就是背三趟吗?保管送你们回去!”春花也是豪爽之人。汪洋说:“行啊!我们还没让女人背过呢?”“等你们娶了媳妇后,就有人背了,还有人管了啊!”奶奶说。“女人都是为了男人而活着的,生下来就是侍候男人,背男人是应该的!”奶奶又说。“我们的春花妹妹是不是也有男人背了?”何涛问着,“她啊!风得像一小子,谁敢娶她!她爸打算带她出去打工,以后嫁给一个外地人。”春花的奶奶说。“那儿,奶奶又在瞎说,你老可没喝酒啊!”春花反诘着。“这鱼好鲜啊!大家多吃点!”春花叉开了话题。在春花的劝酒下,李伟三人真喝了两瓶,都有点醉眼矇眬,只好在春花这打会牌,等酒醒后再走。

“春节”要来了,汪洋和何涛肯定要回家过节,李伟原说也回家,但师傅有事必须回家,说是母亲过生,于是就动员李伟今年不回,明年再回去,因李伟已能独立做工作了,“春节”中有一面墙的砌砖工作可以由李伟自己做,小分队长也同意了,这样李伟“春节”只好在工地上呆着了。

在汪洋和何涛回家过年去之前他们又到了一趟春花家,春花将家中灌好的香肠分给了他们三人,一人带了一大挂,并告诉他们她爸爸今年要回家过节了,看着喜形于色的春花,李伟才知春花确实还小,还像一个小女孩子一样,真可爱。

南方的冬天是没有雪花的,只有凉嗖嗖的冷风,屋内外一样冷。李伟上三班倒,吃睡都在现场,一面墙很快就砌砖砌完了,分队技术负责人又排他去照看厂房墙面刷腻子,又是一个三班倒,就连“春节”也是在四面透风的大厂房内度过的,是小分队长端来了一大盆回锅肉,一瓶沱酒,在现场的人就着这肉喝着酒听着远远的鞭炮响声度过了这年“三十”,李伟却很喜欢这种方式,就像电影里的工人师傅一样,多有豪情壮志啊!

初五那天,天气格外冷,地上水洼处还结起了溥冰,寒风刺骨,李伟边往工地走边揉搓着双手,看着那些一遍遍刮腻子的工人,穿着单薄的衬衫,在烈烈寒风中不停地上下刮着,额角上竟然浸出了汗珠。李伟三下五除二吞下了手上的三角粑,抓起铁刷子跟着工人开始刷墙。一会儿李伟也汗流满面,真是一种好的预寒方法。

下午李伟正要去领材料,却被分队长叫着:“小李,你别走,听人说你家来亲戚了,在你宿舍门前等你呢?你快回去吧!我叫小王去领材料,你回去吧!”李伟听得一头雾水,他心想:我的亲戚,不会吧!我家来人要打电话的啊!李伟家住在小城镇,他父亲还是镇上邮局的,打电话是很方便的。李伟三步并着两步跑回了宿舍,远远地见门前蹲着一个人,走近一看原来是春花,春花背靠在一个背篓上,背篓内用报纸掩盖着。“大李哥,你终于来了,我算是没白跑。”春花边说边背起了背篓,同李伟一起走进宿舍内。

春花一进屋,放下背篓取出烟熏二刀肉,共三块,肉皮被熏得焦黄,透出古铜红。春花麻利地将三块肉挂在了李伟他们凉衣服的铁丝上。又端起脸盆出去接了水回来,用李伟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春花没容李伟开口又开始说起来了,原来春花的爸爸从外地回来了,想请李伟他们三到家去过年,也就是去聚一聚,谁知汪洋和何涛已回家了,春花一时没了主意。李伟这才插上嘴:“他们要等过了大年才回来的,要不等他们回来了大家一起去?”李伟建议着,“我爸爸初十就要走,要不你一个人今天就去,就算一代表吧?”春花倒来了主意,“这好吗?不太好吧!我一人去算什么?”李伟总觉不妥,“这没什么?我爸爸只说见一见,你一个去也算他见过了。就这样,大李哥走吧!”春花背起了背篓,李伟还是原来的坐姿一动不动,春花急了,上前一把拽起李伟:“走啊!又不是让你去背媳妇,看把你吓得!”李伟脸一下子红到了脖颈,只好悻悻地跟在春花的后面向中坝走去。心想:等那俩位回来了后,一定要他们好好补偿一下。在镇上李伟给春花家买了一些点心,提着点心坐在竹筏上,划船的艄工问李伟:“小伙子是回娘家吗?”李伟只是无奈地笑一笑,春花接口说:“你划好船就是了,别瞎操心!”

春花的爸爸也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宽厚实在,只说想见一见他春花交得什么朋友,只是不巧没见着另两位,让李伟吃个便饭。奶奶一直在厨房内忙活着,不时地有亲戚来,他们都手提一块腊肉,算是厚礼了,主人接过腊肉一般要求就是要吃顿饭,于是不一会儿功夫,堂屋内已坐了近十人了,其实大家最好奇的是这个陌生的李伟是谁?春花的爸爸给大家介绍说是春花一朋友,这些老实厚道的人对朋友一词不置可否,只好迷惑地望着李伟。还好很快就开始吃饭了,又是喝酒,又是吃肉,人们再也不问李伟了。

那晚是春花送李伟往江边走,在茂密树林中,春花拉起了李伟的手,李伟被春花那软绵绵的小手搔痒着,全身热血沸腾,一下子控制不住将春花抱起,狠狠地亲了一口,惊得春花一愣神,推开李伟跑回了家。李伟呆立着,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春节”后最先回来的却是何涛,大年一过何涛就回来了,带着一大堆书籍。“啊!你是要办书店了吗?这么多书?”李伟不解地问,“我决定了我要考研!”何涛说,“你不会是一时发热吧?在学校你父母亲来信要你考你都没答应,这次不会是为了哪位红粉知已吧?”李伟问。“不见你几天怎么也同汪洋一样贫嘴啊!”何涛不服气地顶了李伟一句。但李伟还是憋不住,把春花来看他们及他代表去赴宴一事告诉了何涛。何涛问:“你没同春花做什么吧?”李伟脸又红了,“唉,你啊!脸都红了,做什么了,只要没出格也没什么!”何涛说。李伟很老实地说:“我只是亲了一下她,她就跑了回家了,后来就没见到她了。”“我只说一句,这可是你终身大事啊!若真找个农村的,那以后可是你一个管一大家啊!那负担不会轻的!你好好想一想。同学现实点吧!美女到处都有!”何涛真诚地说。

汪洋是大年过后的周五才姗姗来迟,一进屋就看见铁丝上的三块腊肉,“啊!这是谁带的比我还多,三块啊!我只带了一支腊后腿,来帮忙给绑上。”汪洋说着同李伟将腊后脚也捆扎在铁丝上。“公司规定大年后两天内就必须回单位,你可好拖延到今天才回来,去约女朋友了吗?”李伟问,“我这是做正事,那像你一门心思全在那春花上,你小子是不是偷偷去看了春花?”汪洋问,李伟不啃声了。“我可是同王总一起回来的,还坐得他的专车呢?”汪洋炫耀着。“王总是谁?”何涛明知故问,“王总都不知道了,就是公司总工王友邦啊!他是我老乡!”汪洋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何涛向李伟眨了眨眼,“他才不是呢?他对人热情,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从不拿架子。这块腊后腿就是他送给我的,他还说有空一定来我们这看一看,了解民情啊!”汪洋解释说。何涛晃了晃头,看书去了。李伟看了看那腊后腿,也不置可否。

半年后,汪洋被任命为公司这个项目部工程科的付主任,年轻人里一片哗然,他可是跳了一级,原本还要在分队担任技术专责后才能往项目部的工程科提拨,可汪洋一来首个打破这个规定的人。何涛对此只说了一句:“意料之中!意料之中啊!”李伟很为汪洋高兴一心要汪洋请客,汪洋满口答应。

又是在炎炎烈日中,汪洋、何涛、李伟一行来到了春花的家中,院中满地上散落着新鲜的玉米棒子,又是春花的奶奶独自坐在院内剥玉米,仿佛又回到了去年,但李伟他们已不再是那未踏入社会的懵懂青年,至少在这一年内汪洋已成熟了,世故了许多。何涛好像看明白了一切,不,是他明白了自己要走的路,只有李伟还没被社会污染,对工作、对爱情还揣着一腔火热的心肠。春花仍然欢天喜地款待他们,只是不敢正视李伟的眼神,李伟反倒大方多了,主动同春花交谈。这次来中坝是李伟的要求,因汪洋已搬出了他们的宿舍,以后他们这三个同学将是聚少离多,从李伟心里来说:来此一方面怀旧一方面他真舍不得他们三的分离。还有一条他没告诉汪洋和何涛,他很想再见春花,真得很想!

那晚他们三人都喝多了,汪洋因感到自己前程无量而得意非常,何涛因自己的复习有了大的进程也沾沾自喜,李伟为与春花再见而欢喜,在月光中三人躺在了一张床上,由于各怀一种心情,竟然没有了言语,一倒下呼噜着进入了梦乡。他们不知这是他们三人最后一次在一起,人生就是这样,往往在不经意间走过了关键。

年底又来临了,汪洋在忙着写总结,何涛为马上来到的考试做最后的冲刺。李伟曾大着胆子偷着去见过春花一面,那晚他要了春花。这事他谁也没说。但这个年底对李伟来说除了繁忙的工作外,就是他必须考虑的他同春花的事,他怎样回家同父母说?他不再是喜喜哈哈,沉默和忧郁写满了他的脸颊。何涛虽然发现了李伟的异常,但忙于复习也没来得及关心李伟。现实中也只有关心自己,为自己多操心,不可能有时间替别人操心了,这社会就是这样快节奏,人们也不知在忙碌什么?

何涛是1月23日开考,他“元旦”就请假回家了,宿舍中只有李伟一人,春花来过两次,外人都知道李伟的女朋友是一个村姑,大多数人不理解,也没说他,只有他师傅曾劝戒过他,给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李伟就是一木头,认死理。

李伟这事公开后,春花也大大方方地常来看李伟,给李伟洗衣,还弄了一个电炉来,给李伟做起了饭,俨然一家主妇,李伟也慢慢习以为常了。又一年的“春节”来临,李伟想回家一趟,父母也来电话要李伟回家,李伟原想这次不带春花回家,先给家里人说一下,好做做父母的工作,下次再领回家。春花一听就不乐意了:“你还是看不起我,那好我们散伙就是,我也不是非要依靠你。”边说边哭,那眼泪成串地流下,李伟最看不得春花落泪了,那种难受像针刺般,只好说:“好了,带你去行了吧!”。

李伟带着春花回到了家中,父母倒没说什么,但是对春花很冷淡,那种看不上的眼神让李伟很难受,而春花却兴高采烈地同大家来往,只是弟弟单独同他说:“哥,你怎么了,真得很喜欢?”李伟点点头。一过完年三十,李伟就带上春花离家回单位了,他真得受不了亲戚及父母的脸色。

三月底何涛才回到单位,他是和他的父亲一起来的,他们主动住在了招待所。何涛已考上了研究生,这次来只是为了办手续,李伟一直很忙,每次答应好同何涛聚一聚的,但每次都没有时间。李伟那时正在忙一个化水处理间的移交,但他在何涛离别前晚还是抽空出来,同何涛相会在那个他们最初吃豆花饭的街边小饭馆内。

那位老人一眼就认出了何涛,何涛忙介绍自己的父亲,还有春花。何涛的父亲与老人去探讨那张“半桌”之事,而何涛与李伟却说不尽各自的工作与学习,何涛无不担心地告诫李伟:“你也别一门心思在工作上,还得多同同事交流,要不会吃亏的。”“我这人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啊!改不了的。不过我也不打算改。人说江山易移本性难改啊!”李伟坚持着。春花给何涛倒了满满的一大杯,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与何涛的酒杯一碰,说:“何大哥,我敬你一杯,我看得出来,你是我家老李的最好朋友,这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请让我代表老李和我祝你一路顺风,多保重,以后有空一定来看一看我们。”一埋头一仰脖,喝净了杯中的酒。“春花,你找到我们这个同学真是万幸,他对人实在,对谁好就一辈子对谁好,他一定会给你幸福的。”何涛说。接着又是李伟给何涛敬了一杯酒,李伟说:“我们兄弟俩不说什么了,全在酒中。”两人一饮而尽。何涛得空看到春花离开饭桌去厕所了,就悄悄地给李伟说:“我这次走得也勿忙,也等不到你们结婚,这样,我先将这结婚礼物送给你。”何涛说着从自己口袋中掏出来了一红色盒子递给了李伟,李伟打开一看是一枚戒指,“这礼太重了吧!”李伟说。“别说这些看得起我就收下!”何涛堵住了李伟想说得话。他们谁也没提汪洋,因都知道汪洋是另一条路上的人了。

第二天,李伟同春花一起将何涛及他父亲还有他父亲收购的那张“半桌”一起送上了进城的公共汽车,李伟一直站在车站目送着那辆车至到拐弯消失在山林中。李伟不知何涛带着了他的什么,说不清,但有一点是真的带走了,那就是同学少年的风华正茂。他突然感觉自己老了,当然不是年岁的老去,而是心理的老去。他要赶紧办婚事了,别再让春花受其他人的白眼。

“五一”节时,在分队长的主持下,李伟同春花在工地食堂举行了婚礼,放了六挂大鞭炮,分队的专责代表李伟的父母,春花的奶奶代表娘家,在三鞠躬后,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李伟给春花戴上了那枚戒指。然后在工地食堂内请来宾吃酒以答谢。整个婚礼很简单、质朴,甚至有点寒酸,但对春花来说她已经很满足,自己总算嫁了一个城里人啊!李伟是他们那批进单位学生中最早结婚的。这次汪洋也来了,毕竟是同学还是同班的同学啊!他给李伟送了50元,这可是李伟收到的最大的礼金。

五年后,就在他们建设成了美丽的厂房并有电厂运行人员开始上班时,而李伟他们准备退出这个电厂时,春花给李伟生下了一个儿子李元元。也是在这一年,汪洋被提升为公司付总,前程更加明亮。

一星期后,李伟带着春花及孩子来了新的施工现场攀枝花市一个电厂建设工地。李伟只有在工作中才能找到自己的快乐,他们分公司承接了电厂主厂房的施工,工作量一下子大增,为了赶进度,李伟他们常常加班加点。

李伟接到任务后,他首先将主厂房施工项目化成小的施工片区,分别由他手下的三个技术员专管,施工中遇到困难再由他牵头大家研究再实施,重大方案必须报公司总工审批。一个电厂的厂房应有6000万元的价值,这次是李伟第一次接手,他也得边学边干。他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地呆在现场,不是在办公室内就是在工地,他反反复复地看施工图,与技术员一起还有钢筋工商良钢筋的绑扎,在浇筑中,同木工们随时检查扣件的松紧,一天到晚都在施工现场转游,同工人、技术员一起吃喝。他常常手端一大瓷杯,大半杯白米饭,两份回锅肉,他最喜欢吃回锅肉的。吃完了又去现场食堂排队,再打一份。在现场他虽然很累,他的饭量也大增,平常吃三两饭现在要吃半斤。吃饭时同工人以及民工一起蹲在地下边吃边吹牛,说到笑话会大声地笑。工人和技术员都很愿意同李伟交往,说他没有官架子,他却说:“我没当官啊!对我自己来说都一样,只是事情多了,只能认真地做!”他实际上也是这样做得。

六月的天气,攀枝花春暖花开,大地上到处是攀枝花在盛开。干燥、多雨,不下雨时太阳光很强地照耀着,由于紫外线过强,每一个人都被晒得黝黑,特别是女人的皮肤也越来越粗糙了。几万平方米的施工场地,坐落在一面山上,听说山后就是一煤矿,工地上车水马流,吊车林立,到处都是戴着红色的安全帽和深蓝色的工作服的施工人员,真是热火朝天。春花他们家属区在山顶上,有400平米的地方,内建有生活区、办公区还有蓝球场。生活区内有食堂、澡堂、餐厅还有舞厅。办公区主要是项目部的各科室及一个小会议室,还有一个小车库。房子是砖筑墙,屋面是石棉瓦,木窗、混和水泥地平,门外修有一条排水沟,将水排往厕所。

春花要么背着元元在平房的搓衣台洗衣服,要么就是将元元放在背篓内,让他自己玩耍,她却忙着做饭。李伟一回到家就是带回内外两套脏衣服,走时带走两套洁净的衣服,在脏衣服内口袋中不是水泥渣滓就是沙砾,外套上还有油漆和油污,每次搓洗时春花都要化费两个小时的时间,用力揉搓,别人曾建议用洗衣机,她也试过没用,洗不掉那油渍和汗污,她只好分开来洗,用手一件一件地揉搓,污块一块一块地搓洗。家属们都说她的衣服是这生活区内洗得最干净的。但家属们不知春花每次洗过后腰要痛好久,只好让元元在床上玩。一家三口,只有李伟那300元的工资,李伟一人吃就要用去一半,孩子再用去50元,所剩无几,在春花精打细算中她还能存30元,春花打算明年给李伟买一件好毛衣,看到别得男人穿着那又薄又保暖的机织毛衣她很羡慕。李伟却认为春花用粗线给她织得厚毛衣厚实更暖和的,他说他才不喜欢那种薄毛衣,春花知道是李伟安慰她的。春花每晚还得给元元缝补衣裳,元元身上的衣服一直是春花将大人的衣服改成的。

在所有技术骨干中,所有对象都是同单位的职工,也就是双职工,只有李伟一个人是这种情况很特别,项目部的领导出于对李伟的关心,给春花找了一份守材料库的工作,每月可得50元的收入,也可改善一下春花她们的生活。从此春花带着元元也开始上班,她不止是守着材料库,还包括打扫清洁,清点数目,记录帐本,元元仍然带在她身边。

天气越来越热了,太阳光更加强烈,照在皮肤上如烁热一般,有烧烫的感觉。但是一到树荫下便凉爽怡人,地面已被烤得龟裂,人站在上面热腾腾的,一下子就被热浪将汗水吸尽。在这炎炎烈日中,皮肤还是干爽的,是一种燥热,没有了重庆的湿润。蓝蓝的天空中,飘然着一簇簇白云,是在很高深的蓝天中飘逸,一会儿是一团锦绣一会儿是一群动物,有欢叫着的天狗还有四蹄飞驰的白马还有沉睡着的狮子,更有胖乎乎的小羔羊,那可是人们想像的天空啊!春花常常给元元讲那蓝天中的故事,当然多半是她想出来的或是她奶奶给她讲的。

进入十月时,主厂房的设备基础已完成了,李伟望着那几个硕大的设备基础一阵暗喜,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那是他的工作成果啊!主厂房框架还在上升,开始要用吊车了,更加艰巨而重大的任务还在后面。厂房内平台一层一层的,上一层建筑分公司还在浇筑梁板,下一层安装人员开始进场敷设电缆,整个厂房内看起来很乱,但仔细一瞧会发现都是井井有条的。李伟很喜欢这种闹腾的气份,他认为做事就是这样。每晚在工地上他那间四个人的办公室内,一张窄小的木板就是他的床,太困了倒头便睡,好几次醒来时发现衣服还在身上。深蓝色的牛仔服,在他身上一会儿湿透了一会儿又吹干了,就这样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等他想起带回家时已有很浓的油汗味、水泥味、油漆味混合而成的难闻的味道。

十一月的攀枝花市,寒冷中还带来了大风,风席卷着黄沙在窗外飞舞,将能移动的一切都卷走,生活区的风刮得还算温柔,它被一小山坡档了一下,让风喘了一口气,便不再狂吼地轻轻拂过生活区。施工区却是在山下的一块平坝上,没有任何的阻碍,风咆哮着顺着金沙江在这块平坝上翻腾,李伟最担心的是吊车,那长长的横杆常被吹得直打旋,只要塔身不坏就可以了,项目经理也很担心。就在这样的担惊受怕中度过了一周,那天大家正屋内午休,风还在门外吼叫着,就在人们快要进入梦香时,只听到一声巨响“轰”!大地就像被巨人的脚践踏了一样,一阵颤动,如地震般床跟着一摇晃,一尖锐的声音在叫:“不好了,塔吊倒了!塔吊倒了!”李伟一翻身抓起衣服就往门外跑,人们跑出屋内向厂房东头跑去,原来看得到的塔吊横杆已不见了,还没到厂房东头,就见到躺在地下的横杆深陷在地里有20公分,吊车真得倒了,幸好是中午休息时间,没有伤着一个人。但对项目经理来说还得算一个重大的机械事故,总公司肯定要来人调查此事,最后要处理一些人,使人们重视安全。李伟在倒地的塔吊前转悠着,他在思考为什么塔吊会倒下?以后该怎样防犯?他不知春花这时却同家属们站在蓝球场前等着工地来的消息,主要是有没有人受伤?总算办公室的李主任上来了,人们赶上去问,李主任一看这么多人在候着,他利落地跳上一水泥台,大声地告诉人们没有一个人受伤,请大家回去,下午还要上班啊!春花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这一个月李伟同其他职工一样没有了50元的奖金。司机和机械分公司的领导及项目经理都受到了处分。

转眼“春节”到了,也就是在年“三十”的零点,生活区点燃起了烟花,一个一个炮仗振聋发聩,尖锐地叫着冲向空中,然后“彭”的一声,在空中绽放出各种各样的礼花。有蓝点的星星、有红点的花蕊慢慢地绽放着,还有白色地一圈圈地大环套小环地在黝黑的空中一闪一闪的,照亮了生活区,照亮了人们喜庆的笑脸。元元站在李伟的肩膀上,啊啊啊地叫着。礼花放过后满地是炮仗的纸屑,空气中迷漫着浓烈的烟味。李伟同春花带着孩子来到工会举办的游玩场地,他们一会儿参加套圈,一会儿是摸彩,一会儿是投标枪,一会儿是转大轮盘,元元手上拿着满满一手的水果糖,这都是他们一家的战利品。回家后,家家门前贴着春联,元元还要放炮,李伟又点了几支小小的礼花在家门前放了起来,那是一种手都可以拿的放着白光的小礼花,元元也拿着放了一个。春花忙着将包好的汤元放进锅内,准备吃元宵了,一家人不是呆在家中吃,是一人盛一碗端着吃,站在家门口,看着门前空坝中还在打牌的人们,春花也给那些人一人盛了一碗,邀请大家尝一尝她自己做的元宵馅,大家都说好吃,有人还在大叫李嫂再来一碗行吗?春花说,行啊!保你们吃够。

又一个春天来了,夹着和煦的春风,人们徜徉在攀枝花的树荫下,就在李元元满一岁刚过了两天后,春花就开始不舒服了,她刚做了人流,本来一个月就要完的出血,却一直没有停滞,这几天反而更多了,现场医务室的李医生给她打了一针止血针,好像好些了。那天李伟又到现场去加班了,春花只好请假,在家休息。说是休息还是不能安心地躺在床上,还得给元元做饭,领他玩,但所有的一切春花只能坐在小凳子上,实在坚持不住就靠在床边,她心跳加快,她认为是流血过多造成的,并没在意,自己调了一些糖水喝。

那天吃午饭时,李元元还跟着春花在隔壁测量工李阿姨家坐了一会儿,李阿姨叫李敏,有四十来岁,她的儿子在读高中,她很喜欢春花从不把她当农民看。当时,李阿姨还劝春花尽早到城里去看一下,别拖着,这样出血是不正常的。春花答应等明天李伟轮休时,让李伟陪自己进城去看一下,现场进个城很困难的,必须要坐现场购菜的车,坐一个小时,否则无法进城的。春花临离开李阿姨时,李阿姨还说:“有不太舒服就叫一声,我给你喊医生去!”“不会有事的!谢谢了!”春花说着抱起元元向家走去。这是李阿姨看到的春花最后一个背景。

一声尖锐的孩啼叫醒了所有正在午睡的人们,李阿姨立即起身冲到了隔壁春花家门前,从门缝中已淌出了血迹,李阿姨大叫着:“不好了,出人命了!快把门打开,出人命了。”保卫人员撬开了房门,将躺在血泊中的春花搬到医务室,进行抢救,李敏抱着哭泣的元元,等着李伟从现场上来。李伟一踏进医务室,就看到李医生他们在做人工呼吸,元元已不再哭泣了,但他争着要到医务所内找妈妈。这时一声大叫“春花!春花!”李伟那声嘶力竭的哭叫,在医务室上空迷漫,李敏抱着元元哭着跑回了家中,有几个好心的人已将李伟房中的血迹冲洗干净。

春花就这样走了,没说一句遗言地走了,走得那样勿勿忙忙,走得李伟一点精神准备也没有,心被生生地割去了一大块,他空荡荡地呆坐在那12平米的石棉瓦房中唯一的一张双人床上,看着红砖砌成的墙面发呆,他已没有了眼泪,只有心痛那是巨大的痛楚,是在慢慢摧毁他的痛,他已有一晚没睡了,春花直直地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合着眼,在天还没亮时,项目部在外租的车来接春花到宾仪馆去,准备火化。李敏带着元元,也很早起来让元元与母亲告别,李伟他们分公司的人全都来了,大家来帮忙,更是来送这位好大嫂。李伟只是一直呆站在春花身边,看着人们搬运春花到那辆卡车上,然后他也爬上卡车蹲在春花身旁,分队人找了一个小凳子给他塞在了他屁股地下,旁边人将他扶坐在小凳子上,他似行尸走肉般任人摆布着,只是那双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春花的身上,好像他只剩下了那一双眼睛。

李伟手捧春花的骨灰盒,李敏带着元元,还有一位技术员一行四人踏上了回重庆珞璜的火车,李伟要将春花送回她老家中,让她永远在家乡的土壤中安息。

一个月后,李伟将元元送回到自己父母家中,然后独自一个又回到了攀枝花施工现场,又投身到他的图纸中。这次他将全部家当搬到了现场的分公司办公室内,从办公室内用席子隔了一小间作为自己的卧室,这样办公与休息全在一起了,他又开始了单身生活。他比以前更加努力地工作着,想用工作来代替对春花的深深怀念,他本来不善言谈,现在更加不爱肯声,只在安排工作时说几句。

汪洋来攀枝花现场检查工作,特地请李伟在路边的一小农家吃饭。落座后,汪洋说:“李伟攀枝花工地的工程快结束了,要不你回公司工程部作技术?我来办,准行!”李伟却问:“听说珞璜二期工程要上了,我回珞璜!”汪洋无奈地说:“李伟啊!你还是要振着起来,春花死了是不能复生的,你还得继续生活下去。作为同学,我一定帮你的!你还是听我的回公司吧!”李伟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大声说:“不,我要回到春花身边,我心中只有她!”汪洋知道不能再劝了,只好随他。

半年后李伟回到了珞璜,回到了他与春花相遇的地方。他专门去春花的坟头上给春花烧了纸钱,流着泪说出了他存在肚中的无尽的怀念,他又来到春花家中,春花的奶奶一人还是坐在院内剥着玉米,这是他第三次看到这个场景了。老人让他自己进屋搬凳子坐,他就这样坐着,一声不肯地坐着,感受着春花的气息。老人好像是在等他开口,却一直不见他说话,老人只好说了:“孩子啊!人都要死的,只是早晚而已。人生本来就是受苦的,春花走得年轻,你该为她庆幸,她不会再受更多的苦痛。每个人都是孤独地,要孤独地走过人生,但直得高兴的事是我们还活着,还能看到后代人。孩子不要太悲伤了,要好好地活着,你能活得快乐春花在天之灵肯定会很高兴的!”李伟心中结就在春花奶奶这几句话中得到了解开,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活着的意义,还有儿子元元啊!为了他也得活下去。

汪洋的副总一直当着,其实他主要的任务就是工程质量部主任,更多的是参与公司去承揽工程的招投标,做投标报价的技术方案,编写公司陈述稿件,事务性的工作缠绕着。原本他坚持着期待能提为总工,王总的突然调离,重重地打乱了他的得意算盘,他有点措手不及,更多是对前程的担忧。

他仍然独自一人过着,他不想过早地被家庭所拖累。整日烦琐的事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一个女子进入到他的生活中,她叫林芝华,是与汪洋同一所大学的,也算他的小师妹。这个高佻、瘦削的女孩子,说起话来一点不像她那平板的身材一样让人乏味,特别是她那笑起来的咯咯声,常常引男人们关注,想知道她在笑什么?林芝华来到工程质量部后,主要是打杂:打扫卫生、复印、收发文件等所有跑腿的事她都承揽上了,她有一个好脾气,来了快半年了没见与人红过脸。汪洋开始认为她只是一小姑娘,没怎么在意,心想半年实习过后就安排她下工地,搞技术的人不上工地就两眼一摸黑,决不可能有长进的。

汪洋原打算这个星期就将林芝华开到工地去,等他坐下来想将林芝华的工作分派给其他人时,他犯难了,他发现林芝华一人做了原来三个人的工作,最主要的是她竟然做得快快乐乐,从没找他诉过苦,这是现在所有大学生做不到的。现在新来的大多数大学生以及已成为工程师的老技术人员,没有那个愿意做这些杂事,认为那是掉份,有时安排了不好推脱只做个把月,然后就是整天找茬闹,不是奖金分少了,就是工作安排多了,要不撂挑子,请病假回家休息。汪洋吃尽了这种知识分子的酸腐味,他几次申请给工程质量部增设一个杂勤岗,领导不同意,全都认为工程质量部是一个集高级知识分子的地方,怎么会夹带一个不是本科的人员,这样会降低他们的工作效率。汪洋只好将所有杂事分成四个人来兼职做,当然这四个人肯定不是老人员,都是才拿到高级职称的新人员。但还有是许多事没人做只好他这个主任也做起事务来了。由于是高知,领导也一直不同意任副主任认为是浪费人才,这样全靠他这个主任硬撑着。自从林芝华来后,他轻松了好多,不仅事务性的杂事她担起了,有时连协调工作分配她也可帮汪洋一手,真看不出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

正当汪洋落得轻闲而决定不将林芝华分到工地时,总经理办公室却来调令要走了林芝华,这才意识到好的人才大家都看得到,气得汪洋大骂办公室主任胡彭,说他是猎艳高手,这当然是气话,胡彭是一个本份的人,绝不是他要的林芝华。

林芝华当起了办公室的秘书,在工程质量部的欢送宴上,林芝华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句:“在工程部是我这一身最快乐的时期,我会记住这里的一切。”她那不大的眼睛直盯着汪洋,有人说:“是不是你已暗恋上我们这里的哪个人啊!”工程部的单身汉不多,其实就是汪洋和一名做电气的工程师,汪洋是高居副总有点挑剔,还有点高不可攀的气势,而那位电气工程师却是一个刻板的没有生气的书生。相比之下人们自然而然地认为林芝华喜欢的人肯定是汪洋。

汪洋对林芝华的表白感到振惊,现在的女孩子真大胆,汪洋还是没太在意这个不起眼的人物。一个新的大型工程在他们不懈的努力下终于承揽到手了,谁来当项目经理?同以往一样,又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事情,在党委会上,总经理力推一个副总经理去,书记不同意,认为公司的管理工作更重要,还是派一位中层干部去,当然肯定是书记的亲信了,就这样相持不下,但工程开工不等人啊!三个副总经理中有二个同意书记的,有一个同意总经理的,党委会开了一上午还是没有结果,当晚将接着开。汪洋对此事不太感兴趣,以前有王总工在时,他还盼着能否有一日他来搞一个工程,但现在在副总经理中只有一个管工程还能替他说话,但这说话是大大地打了折扣的,绝没有王总工那样贴心贴肝,他甚至还动了调离此单位的念头。

第二天一上班,总经理的电话就打来了,让汪洋去总经理办公室,当他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时,他暗暗地控制着自己的激动,他没想到党委会决定由他来担任这个工程的项目经理。他还要去书记那听书记的指示。

在汪洋上任项目经理后,一天办公室主任胡彭来到现场来实察,在饭桌上,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话:“汪洋啊!你可是遇到了艳福啊!我真没想到此人怎么这么厉害!”汪洋故作不知地问:“谁啊!”“不说了,不说了,一些事过去了就算了吧!”但汪洋心里却明白胡彭指的是林芝华。看来不能小瞧了这个弱女子。

过后林芝华陪伴着总经理来到汪洋的这个项目点来考察,林芝华已没有了在工程部那种质朴的态度了,现在是很圆滑的秘书了。但见到汪洋还是眯缝起小眼睛真诚地笑着,一派领导关心下属的样子,彰显着她地位的升高。在要离开项目点时,林芝华趁单独同汪洋在一起的机会,丢给了汪洋一句话:“我想我们会成为最要好的朋友的!过后我给你来电话!”汪洋只是默默地听着,他像接受指示的下属,只能点点头。这样汪洋的恋爱开始了,这是汪洋没有预料到的。

汪洋的恋爱就在林芝华的电话中进行着,他一直处在接受指示的地位,以至于回到公司同林芝华的约会也是例行公事般地简单,他们大多谈话的内容是工作,很少有恋人那些情话。在林芝华马不停蹄地操作下,林芝华有一次竟然勇敢地拥抱了汪洋一下,汪洋也礼节性地抱了抱她,他们的爱情在突飞猛进地发展着。汪洋却一点没有相恋的感觉,有一点他是知道的,这次公司决定汪洋来任项目经理是林芝华做了大量的工作,首先做通了总经理然后是书记,也就是一下午的时间,她竟然搞定了,看来她的活动能力确实强。

汪洋领导的项目经理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林芝华的鼓动下,公司的总经理、书记、工程副总经理经常光顾现场,亲临指导,获得了大家的一派好评,汪洋的信誉不断地得到提升。最隆重地就是工程副总经理主持现场召开了一次全公司的工程技术大会,表彰了以汪洋为首的工程系列人员,并参观了汪洋所领导的现场施工,总经理和书记都参加了此次会议,给予汪洋所在项目部很高的评价。

一纸红头文件,将汪洋那个项目部列成了公司的典范,号召全司其他项目部向汪洋学习。其实说起有林芝华的功劳,但汪洋还是化了大力气来搞文明施工,现场整洁,安全措施到位,这也是汪洋的强项,他在工程质量部里也学到了不少前人的经验,现在在实际中运用起来得心应手。虽然有点春风得意,但他还是担心工程的预算成本降不下去,为了争取更多的赢利,他开始参与工程的预算工作,加大与设计院的沟通,争取增加部份漏项,同时节约项目部的开支。汪洋一上任项目经理就开始打电话找李伟,希望李伟能来,将工程施工给他顶起,却被李伟拒绝了,李伟的理由是他不愿意离春花太远,汪洋只好作罢,他认为李伟太儿女情长。汪洋开始埋头制定节支的规定,并亲自到设计院去跑了两趟,看来有希望增加项目。

就在汪洋紧锣密鼓地实施他的计划时,林芝华也同时给他下达了月底结婚的指示。七月的重庆空气的温度都在39度以上,汪洋走在滚烫的马路上,心里却惦念着现场的施工,耳边却是林芝华罗列的参加婚礼的人员名单,他已记不得林芝华说了哪些人,他只是麻木的点头,焦虑和对现场的惦念促使他从心里开始厌烦了林芝华的啰嗦,但他不敢表明出来,只能应付着,他盼着林芝华能早早地结束这一切,然而林芝华却沉下心来不慌不忙地让汪洋陪着他继续沿街走着,还得去看婚纱,因汪洋的所有集蓄都在林芝华的手中了。这是在汪洋不提防的一次与林芝华温存时犯下的错误,林芝华就这样当起了家。还好所有事情都不需要汪洋操心,他只要点一点头就是了,或是赞颂一下林芝华的审美能力,但他还是觉得很累,他曾提出等工程完工了再结婚,却遭到了林芝华的坚决反对,就这样在汪洋不情愿的状况下,林芝华准备好了结婚的一切,他们的新房是在单位的单工楼内,由林芝华带人将新房布置了一下,他们结婚的日子定在七月底。

汪洋又回到现场忙碌于他的工程中,林芝华开始散发喜贴,喜贴放在了所有公司高层领导的桌面上,他们的主婚人请得是胡彭,证婚人请得是书记。七月三十日中午,公司的大部分中层干部齐集在“吉隆”宾馆的大餐厅内,估计有五十桌,主持人流畅地进行着婚礼的所有仪式,林芝华的父母及汪洋的父亲来参加了婚礼。在人们的掌声中,汪洋给林芝华戴上了戒指,然后向父母、主婚人、证婚人及所有嘉宾鞠躬行礼表示感谢,最后走下台来向嘉宾敬酒。晚上汪洋他们又宴请了最亲近的亲戚及帮忙同事当然还有李伟,汪洋始终没有忘记他的这个同学,是出于怜悯还是同学情谊他说不清,林芝华是瞧不起李伟的,当汪洋说请他作为最好朋友吃晚宴时,林芝华当即就表示反对,汪洋气愤地说:“要是不请李伟来,我就不参加这个婚礼!”林芝华一想也是在这整个婚礼筹划过程中,凡事都由她决定,汪洋只有点头的份,这也是唯一一次汪洋提出来的要求,心想在两人大喜之日也没必要计较这些,于是她只好同意了。

那晚汪洋与李伟喝了好多酒,他们也说了好多话,他们最后不知自己在哪?就好像回到了同学时代,李伟几次问到何涛为什么不来?埋怨汪洋看不起何涛,说汪洋气量最小,汪洋想到自己糊里糊涂地结婚,想到自己将同一个不爱的女人共度一辈子,就骂自己活得真不是人样!骂道最后还流出了悲伤的眼泪。林芝华早早地同她的朋友回到了新房。左等右等就不见汪洋回来,只好请朋友回到那家餐厅将酩酊大醉的李伟与汪洋抬回了宿舍,林芝华望着双人床上无法醒过来的醉熏熏的汪洋,孤独地度过了自己新婚之夜。

八月二日汪洋回到了施工的现场,这些时日一直在忙内部管理以及跑设计院,施工现场好久没去了,不知进程怎样?虽然天天有项目部副总工来给他汇报,但他更相信他的眼睛。他抓起安全帽,将司机叫上,来到施工现场,大型设备基础正在浇筑,项目部副总工陪伴着他,他对设备基础的支撑钢架架设总感到不像其他现场那种,有点不一样,但他没多想,跟随着副总工又到其他地方转悠去了,还好整个现场都在加紧施工。

八月三日,对汪洋来说是一个黑暗的日子。零晨被人叫起,警车四起,正在浇筑的大型设备基础突然垮掉,将五个民工埋在底下,所有人员与武警战士一起开始大救援,最后救出了两名,有三人死亡。由武警拉起了警戒线,那黄黄的警戒线将汪洋与自己的施工工地割开,这被割开的一块带着汪洋的所有劳累和心血一起被无情地抛弃在那垮掉的钢管和碎裂的混凝土石块中。当天,重庆市安监局会同有关部门入住事故现场,国家发改委及国家建委也派专人坐飞机前来。汪洋陪同着公司领导查看事故现场,讲解整个经过,公司领导又陪同重庆建委及高一级的领导讲解事故的过程。汪洋又要安排吃饭、还要有人在医院照顾伤人,还得有人来接待死亡人的家属。林芝华也来了,她对汪洋说得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搞的?你这项目经理是怎样做得?同总经理讲的第一句话一模一样。汪洋只好重复着一句我没做好,辜负了领导的期望。他现在只有这一句话能说,事故摆在那,他又是项目经理啊!

八月四日,国家所有关于安全的部门都赶来了,事故鉴定专家也来了,开始勘探取证,最后要形成事故报告。汪洋一晚上没睡,没人时他只能呆坐在自己的宿舍内,他想不通怎么会发生这么重大的事故,林芝华没有在现场住而是同总经理一起陪同建委的人一起住在城内,没有给汪洋一句安慰的话。当汪洋开门准备去打早饭时,却见李伟背着一挎抱站在门口,汪洋惊喜地拉着李伟来到屋内,李伟本想林芝华肯定在屋内,谁知进来一看没人,就放下挎抱一下坐到汪洋的床上。李伟看着汪洋说:“看来你还没垮掉,只是两眼通红。同学身体最重要!”汪洋情不自禁地含着眼泪紧握着李伟的手,李伟用力拍了拍汪洋的背说:“走,我们去打早饭!”至此过后李伟在这个现场一直陪伴着汪洋半个月。

今秋的九月格外凉爽怡人,秋风秋雨阵阵凉。秋老虎还没同人们照面就躲藏起来了,各色的花伞在秋雨中飞舞,汪洋从结婚后第一次回到了重庆,回到了他的新房,新房仍然是喜庆的,大红喜字还在墙上挂着,但电视却被人搬走了,他打开衣柜,柜中只有他的衣服没有了林芝华的,再看地上的拖鞋也只有男式的。他一点也不吃惊,这是林芝华的作风。现在只等林芝华拿来离婚协议,他只用轻轻地签上他的大名就结束了一切,是梦中的一切,本来开始都是一场梦。

快到国庆节了,汪洋仍在那个项目经理部,只是他被降为经理部工程科的一名科员,他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包括林芝华的离弃,开始忙碌于自己本职的工作。“十一”前夕,他接到了李伟的电话,李伟告诉他何涛出差路过重庆,打算顺便来看他们,他们三个总算可以团聚了,李伟说这次一定要好好聚一下。汪洋为此有点兴奋,这是他这几个月最高兴的事。

-全文完-

...更多精彩的内容,您可以
▷ 进入子时梦醒的文集继续阅读喔!
☆ 编辑点评 ☆
飘潇竹点评:

世事沧桑,人情冷暖,不错的主题。

文章评论共[3]个
简竹-评论

好长的小说,使个记号晚点再看:)at:2005年09月22日 中午1:43

世外桃园-评论

hao主题at:2005年09月22日 下午3:52

冷诗芸-评论

写得不错!!!我从来不写小说,因为没有故事可写,也因为怕给不了故事一个好的结局.我是一个没有故事的人,所以就觉得简单好,没有故事也是一种享受.
  【子时梦醒 回复】:谢谢! [2005-9-26 8:27:06]at:2005年09月24日 下午6: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