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的一天是这样开始的：当卖力的公鸡一遍又一遍嘶鸣，将嗓子喉得嘶哑的时候，小村里最勤快的女人起床了！　

女人起床后的轻手轻脚通开了火，烧起了开水；轻手轻脚的开始扫地。扫地已经成了早晨的习惯，虽然那地扫与不扫本无太大的区别。在夏天，泥土的地面总是灰，尤其在孩子们打闹的时候。水开时，就是全家起床的时候了。于是，一阵忙乱一阵喧闹，大女二女三女四女相继爬起来。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她们又该报名读书了。　

囡们的成绩真好！女人手拿着锅铲，一边下意识的在锅中搅拌着，一边盯着灶头黑乎乎的墙壁，墙壁上帖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状。女人想：她们要是男仔多好！女人摸了摸自己高高凸起的肚皮：哪怕只有一个也好呀！　

大女二女三四女耗子似的蹿出蹿进，银玲般的笑声洒了一屋。女人叹了口气！　

男人躺在床上。其实他早就醒了，就这么瞪着眼睛看着黑黑的帐顶，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是直的满脸的褶皱看不出感情色彩。女人进屋，默默地看他，叹了口气，男人想掩饰点什么，便起身找烟；但香烟早就没了，女人搬过水烟筒，拿过烟丝，男人接了过来，迟疑的吸了一口，狼狈的说：还是……还是……戒吧……戒了好！女人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说：吃早餐了！　

男人害怕起床，也害怕吃早餐。吃完早餐，孩子们该伸手说：爹！给钱报名去！这是男人最怕听到的一句话。　

但是，无法避免的，男人还是听到了这句话。男人夹着面条的手，在半空停了半响，男人喉间发出嘀咕一声，发出一句表意不清的音符，于是，男人不得不再次聆听这句让他惶然让他手足无措的话。一股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怒火窜出胸腔，他将筷子望桌上一砸，发出铛的一声巨响，吓得全家人屏声敛气，呆呆地盯着他。　

“钱！钱！钱……养了你们这么一群讨债鬼，为你们已经付了多少钱啦。跟老师说，钱交罚款了，没钱报名了！不行，就把你们的爹拿去卖了吧……”　

男人不敢看他聪明的大女二女三女四女，他车转身走了出去。　

囡们懂事的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在屋拐角，男人颤抖着的双手在浑身口袋里摸索，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但他知道，他什么也找不到的。心底突然生出一丝悲痛，男人想：我错了么？我错哪儿了？怎么会这样啊？男人想不明白！　

前屋张家发出“啪：的一声巨响，接着是“哇”的一声大哭，夹杂这老张的喝骂：“嚎什么嚎？女娃子家读什么书？给老子放牛去！”　

男人的鼻子陡然一酸，眼泪水一样的流过脸颊去！　

二十一世纪的西部，某个农村的某个早晨，八点，学校的铃声照常准时响起，“叮当6叮当……”。刀一样划过这样一个小村、划过男人的心！　

囡们不约而同地放声大哭起来！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5-9-21　9:30:47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