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大家都穿红,虫子却穿绿。
烟喜欢她穿绿。
远远看,绿衣者小名虫子,笔直的披肩长发,一张漂亮的脸,高挑丰满的身材错落有致。然而,她的神情却是一种无言的寂寞和犹豫,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近处看,却见她的衣裳,居然有旁人无从企及的端妙之处,对襟碧绿缎衫上,正当心挖空金补字,绣的不是龙凤鸳鸯,也不是当年流行的火麒麟,而是两只猫戏图,猫的图案活灵活现,仿佛要跳出画面似的。还有那两只袖子边缘,用手工纱料盘结的明暗纹路,非常无用而有非常别致的设计。用张爱玲的话说是“在不相干的事务上浪费了精力,正是中国有闲阶级一贯的态度。”
虫子饮茶,斜身看了一眼烟。大年三十,天色渐暗,有一些零碎的爆竹已经噼啪作响。她看他在这个时候,又焦躁又溃败,又无奈又狼狈,这年,马上要来了,可她偏偏不放他走,他没有勇气直说“我想回家过年,”却又毫无留下的诚意。
看着烟着急的脸,虫子想起王家卫的老片子《堕落天使》,他的御用摄影师杜可风用dvr拍摄的完美现实中,带有一点点扭曲有一点点变形的丑陋画面。
可除开今日,面前的男子并不是这样。他总是有时间,他总是赖着虫子这30平米的小公寓不走。他在虫子的卫生间洗过澡,在虫子的饭桌吃过饭,在虫子的阳台抽过烟,他连牙膏都用虫子的那一管。
他也曾经温柔肯定,她是他的一切,轻轻的触着她双肩说,我喜欢你。她知道在那一刻,他是真心喜欢她,没掺半点假,但是喜欢是什么?喜欢不过是一瞬间天意的捉弄,就像一个拨错的电话号码,随时可以停下。
当虫子知道了烟有家,他曾信誓旦旦的说会给她一个完整的他、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其实虫子也不想伤害没有见过面的女人,她自己能够战胜自己吗?她不知道。
虫子再替他倒了一杯茶,茶在水里花一样的绽放,水快冷了。他一口没动,他站起身,讨好虫子:“我过几天来看你,我们一起去看烟火……”
这话还没说完,他的好意思还没有表达净尽,那杯冷乌龙茶已经尽数泼在他脸上,虫子拿着空茶杯转身,“不送了。”
虫子不知道用什么能够止息突然被突袭的刺痛与忧伤,与阳台上不知名的花草对望,它在干枯中生长,照样开花结果,想在它身上期望获得坚强。虫子再次问自己这是爱吗?如果是爱,那么它为什么存在于短暂的空间和梦幻之间,在一个立正了太久之后的稍息里。
没有艳遇,只有碧绿,虫子一个人的大年夜,有件碧绿的外衣,还有碧绿碧绿的忧伤。
很久以后,在某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虫子巧遇烟。他很戏剧性地伸出手,要与虫子相握,他微笑说:“虫子,好久不见,我们可还是朋友?”
对面的虫子皱皱眉,声音平淡冷漠:“先生,你认错人了吧!”说完上车关门,扬长而去。出了停车场,奶奶的起风了,隔着车窗风中的沙子吹进虫子的眼睛,她的眼角有点湿了。
其实虫子怎能认不出这人是谁,只是她已经决定忘记他们曾有过的关系,她不想做第三者,更不想破坏他人的婚姻?说什么恋爱不成是朋友,开玩笑,爱情过期后,各有新对手。虫子早已不穿绿,现在她穿一身黑,她渴望有一次神秘幽远的爱情,好过那场碧绿碧绿的孤单。
虫子在商场买了很多书来打发郁闷的日子,在一本书中看到一个非常感人的故事,男主人公无微不至的细心照顾瘫痪的妻子三十多年,无一句怨言。当有人疑惑地问他:“照顾一个病人这么久的时间,你怎么就能做到?”男主人公说:“婚前选择我爱的,婚后爱我选择的。”她把此话做为自己的爱情座右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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