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个中秋。在“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曲子再次奏响的时候,在这个团圆的夜晚来临的时候,广寒仙子把“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玉盘送到了温情的人间。圆圆的月亮,圆圆的月饼,圆圆的水果,圆圆的饭桌,人的魂灵也组成了一个圆……当然,所有这些圆都是一个圆心,就是一家人的亲情团圆。
平日里,工作的忙碌生意的繁杂,社会的责任和生计的奔波,让许多温暖的亲情疏远,也把应该的团聚阻隔。只有在这一年一度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中秋之夜,才能为平日的疏远做一点温习和补偿。男女老少,带着美味佳肴,带着欢声笑语,带着期待团圆的美好祝愿,聚到一起,其情浓浓,其乐融融。
已过不惑之期,经历了十五年的夫妻别离之苦,才真正理解到了父亲在中秋之日渴望我回家的心情。多少年来,何尝不想享受那份人间少有的天伦之乐?何尝不想在亲情的氛围里把人生的温暖尽享?何尝不想在爱人的臂弯里放松一下?只是人生中太多的无奈,把许多应该团聚的日子一次次冲远。但中秋的团圆夜,与父亲聚首,同桌共饮是这些年来不变的永恒。
父亲七十有八,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和生意,一直不肯搬来与我同住。母亲去世后,在我的全力主张下,与继母生活在一起。虽然说是有继母在身边,虽然有我每周回家为父亲买回许多的生活用品,虽然每个星期有我和女儿回去探望,但总觉得父亲身边缺少些什么?也觉得父亲的家是个“空巢”,因为没有儿女天天在身边尽孝。
年近八十的父亲,神志清楚得非同龄人能比,这也许与是与父亲眼睛的双目失明的静心有着一定的关系。无论谁到我家去过,几年之后,你再去,父亲会说出你上次来的具体时间,而且会记得你的姓名。父亲的记忆力是超出常人的,也是我一直羡慕却又学不来的。
每次我回家看父亲的时候,父亲都会说:“你那么忙,玉儿(女儿的名字)的爸爸还不在家,难为你了,不用管我,我很好的。用更多的时间去看看你的婆婆,儿子不在家,媳妇再不去,她会伤心的。”父亲的宽宏大量,是我一生都学不完的。所以,我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春节和中秋看过婆婆后,再到父亲那里陪父亲。尽管平时因工作关系回去的相对少了些,但心里却一直有一份放不下的牵挂。每当圆圆的月亮挂在天空的时候,我总在想,没有我在身边的日子,父亲心中会不会特别孤单?父亲对我的思念和我思念女儿是一样的,所以在节日的时候,我一定要回到父亲的身边去。
到父亲家的时候,父亲正自己拉着他一生都特别喜爱的三弦。北国之秋,秋色怅然若失。寂的天,寂的树,寂的屋顶,寂的眼,却听不到父亲那寂的弦声。在父亲悠扬的弦声中,永远没有哀怨的北雁南飞的无奈,永远只有那万马奔腾的激昂。
晚饭时,我们一有三口与父亲同桌共饮,父亲特别高兴。因为这是我结婚十八年来的第三次我们全家人一起过中秋。因为前些年爱人一直在南方工作,刚回来几天的时间。看到父亲高兴的样子,我的心里好象得到了非常大的安慰。父亲特别喜爱京剧,我为父亲在vcd里放上了京剧大师梅兰芳演唱的《嫦娥奔月》的磁碟,那娓婉的“想嫦娥独坐寒宫里,清清冷冷有谁知”幽情演唱,把父亲带到了当年他听梅兰芳京剧的回忆中。
晚饭后,父亲语重心长的说:“你们夫妻分别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回到一起了。现在的家才是一个完整的家,你们的现在是我最放心的了。以前也不错,便终究少个人啊!现在好了,我放心了。有时间的情况下,多去看看孩子的奶奶……”
父亲有个习惯,晚饭后要喝茶的,为父亲泡上茶后,父亲便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喝起茶来,听着京剧。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我在想:父亲陪我渡过了我结婚前的二十四个中秋,我要陪父亲渡过父亲有生之年的所有的中秋。我又为父亲换上了一盘梅兰芳的《贵妃醉酒》。那脍炙人口的‘海岛冰轮初转腾’的优美唱腔,在父亲的房间里悠扬地飘荡着。
可能是白天的些累了,也许是因为爱人在与我分别十五年后的中秋回来了,有些高兴了的原因,父亲坐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爱人在父亲的身上盖上了一条御寒的毛毯,父亲在睡梦中露出了微笑。我想那是因为我生活的安定而流露出来的放心吧!在我走出父亲家中的时候,磁碟里仍然放着“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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