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人一般是笔头交恶身手远离,但“现代”以来文人间勃豁有了改变。
三十年代的箫军,军伍出身,习武比习文更早,鲁迅在世时,是他的导师,《八月的乡村》即经鲁迅修改发表,使他一举成名。当时另一个文人狄克(张春桥)对萧横加挑剔责难。萧军到万国公鲁迅坟前哀悼,“把新出版的《作家》《译文》《中流》各样焚烧了一本”,又被张春桥及另一个文人马吉蜂小题大做,萧军便“找到了他们的地址,约他们夜间在“徐家汇”相见,打了一架,我把马吉蜂揍了一通,他们就不再骂我了”。这次大家完全是按西洋的决斗法,事先越好,届时相见,张春桥因怯场,事先告败,只做得了一个“裁判”这在伤害滩上的现代文化人当中是突出的事例。
“有文事者必有武备”。鲁迅虽不是萧军那样好冲动,但也学过武,留学日本时学过柔道,不乏防身之术。萧军述鲁迅回国在浙江教书时夜行,经过荒坟地,见惨白形同鬼魅的一个东西在前当道,鲁迅略一踌躇,即上去一飞脚,把盗墓贼踢的抱头鼠窜。鲁迅与周作人的决裂,也是伴着一场冲突而起。“下午往八道湾宅取书及什器,比进西厢,启孟及其妻突出漫骂殴打。”周建人叙:“我母亲说过,鲁迅在西厢随手拿起一个淘瓦枕(一种古物),向周作人掷去,他们才退下。”早先兄弟俩也有过摩擦,如在日本时,据周作人叙:“大概我那时很懒惰,住在伍舍里,与鲁迅两个人白天在一间六席的房子里气闷得很,不想做工作,因此与鲁迅起国冲突,他老催促我译书,我却只是沉默的消极对付,有一天他突然愤激起来,挥起他的老拳,在我的头晌打上几下,便由许寄脯赶来劝开了。”两人当时在思想上还比较一致,所以周作人事后也到:“我的确完全是该打的。”但二十年代的冲突,就使兄弟俩行如参商了。
好动武的人不一定习武,甚至往往并无武力。这样的文人,却是火气更大于力气。郁达夫的散文中有一篇《惜掌之歌》,叙他同夫人应邀到一个剧院观剧,由于穿的普通,竟被剧场“视察”无端刁难,郁不觉怒火中烧,手已扬起,准备当众给这一小人一记耳光,但终于克制,事后还写了一首“我爱惜我的手掌,我也顾全了他的面子。”的打油诗,同时另一文人叶氏,却在酒馆里“演了一出打”,遭到郁的嘲笑。但郁的“惜掌”未惜长,有回忆录叙他在杭州街头见前线下来的伤兵字逞有功无端欺辱乡民,周围的人敢怒不敢言,郁拨开人群上去就给伤兵痞了一个耳光,幸好朋友劝解拉开躲掉,才避免了一场大的殴斗。这耳光在他隐蔽苏门答腊时,据说有赏了一记给告密者,汉奸洪培根。
文人的冲动,就是在大学教授中也难免。北大的黄纪纲,即有名的性情乖戾,与同事一经争执,就挥起老拳。他到武汉大学去教书,恰逢校长石潆,也是个“刚烈粗暴,不甘忍让”的人,这下两人如同的雄鸡相对,“始则大声争辩,即而破口大骂,以至拍桌挥拳”,拉劝不开。
文质彬彬的人物,竟也难免殴斗,胡适早期喝醉从酒馆回家,途中与巡扑发生纠葛,殴打与泥掉之中,“相持半点种之久”,两败俱伤,因此被抓到拘留所去关了一夜。梁实秋一反对“阶级斗争”闻名,但也难免吃一场“斗争”之苦,二十年代末的一个夏天,他妹夫因见法国巡扑欺压,殴打一个三轮车工人,心中不平上去干涉,结果发生冲突,动起武来,梁上去劝解,却挨了误伤,后来也被弄到巡铺房去,吃了一顿耳光。一星期后“法院”开庭,他同邻居一同出庭作证,结果也只能陪了钱挨了打,咽口恶气而已。这事当时轰动上海,叶灵凤还以此写了一篇小说《梁实秋》发表于《现代小说》,揭示出“你不打人人要打你”的斗争哲学。
现代文人斗殴现象一方面反映出强烈的个性,一方面也展示了特定环境中人与人的关系,是社会矛盾激化的一种折影。
本文已被编辑[漠孤寒]于2005-9-19 9:25:26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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