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魔咒(4)余涛

发表于-2005年09月17日 下午4:32评论-1条

第四回:将军未解家国难 后人难晓古人心

韩震子笑说:“大哥,先坐下休息。”范蠡对乌家五弟兄说:“诸位辛苦了。”乌金龙说:“大哥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范蠡笑说:“二弟,想不到你的威望这么高啊。”韩震子笑说:“大哥此言差矣,是他们有幸遇上大哥,成为大哥的臂膀,建功立业,那是他们的荣幸;否则,他们仅是幽山一带坐山为王的草寇。现在幽山一带,纷纷厉兵秣马,只等大哥一声令下,就与敌人一决生死。”范蠡说:“难为你这幽山一霸韩大王,居然如此明白事理!”韩震子说:“若非大哥点化,我也不能得到师尊的教诲,更不会有今天的作为。”

范蠡笑说:“兄弟,好久没有与你开怀畅饮了,拿酒来。”韩震子四下一看,说:“这里没有酒。”西子捧着一坛酒,说:“这是家里放着的,杯子不多,就用碗来代替吧。”韩震子说:“好,这才够气魄!”一面倒酒,屋子里满布着一股酒的香味。

西子来到林天君身边,林天君笑说:“你即便给他一个狗碗,他也一定会高兴的。”西子说:“你何必取笑我。”便回屋做菜,说:“屋里这些菜怎么拿出去,我到街上去买点。”林天君说:“这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你不用去了,我帮你买点回来。”

他出了门,走在古村的街道上,人已经不是很多了,所以那恍如原始的寂静又重新恢复,长长的巷子浸透着浓浓的乡土的味道,风里飘散着让人神怡的气息。

他愉悦的走在街道上,也许是因为没有人认识他,他连问路都没有人回答,不过好在走了一阵,看到一条小街上有几个买菜的老人。他忘记自己身上没有钱,上前问道:“老人家,你这菜怎么卖的?”老人眯缝着眼,不理不睬,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打扮活脱脱就是一个越国的文人,可那老头居然不理不睬,他心里想:我拿了你的菜,看你还那么悠闲!

他拿了一把小菜,又挑了几个瓜果,那老人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忽然旁边有人说:“妖怪偷东西了!”他有些愤怒,大声说:“我不是妖怪,叫什么叫!”那中年人却抡着扁担来要打他,他急忙跑开,也忘记扔下手上的菜,那老农忽然叫道:“神仙,等一等!”林天君心想:怎么不把我当神仙,就把我当妖怪!他见那中年人被老人喝退,老人说:“神仙,我知道你一定是神仙,妖怪只会害人!神仙,我老伴生了重病,咳个不停,神仙若能搭救,老头给你天天三炷香,永生不忘啊!”林天君想:咳个不停,来点咳速停之内的不就行了吗?不过好像他们这个年代的确没有,他叹了口气,说:“我要怎么才能给你药呢?”心里一想:这只是梦,说不定便真有东西在我身上。说着往怀里一掏,居然真有一瓶咳速停胶囊,他喜出望外,急忙放在老头手上,然后来到一个卖野兔的那里,问价钱,那人说:“神仙若要,只管拿就是了。只是我孩子发烧不能停止,请你搭救!”林天君掏出一瓶感冒胶囊,递在他手上,一时间几乎所有的人都追了上来,都是些感冒发烧或是别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一面想:古代的人真有那么可怜吗?这些在我们看来,简直是寻常的备用药品而已。他想着赶快回去,因此一路跑了起来,渐渐追的人已经不能赶上他了。

他才停了下来,想起那些人许下的纯朴可怜的愿望,又想到现在的人整天抱怨工作不好,环境不好,房子不好,业余生活不好,可是,从来没有人抱怨过感冒治不好,发烧治不好,还因此而乞求上天,希望得到帮助。他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神仙,只有人和人对上天无穷的期望,他转头说:“我也想帮你们,可这只是一个梦。”

他为这些困顿在生存与死亡之间,挣扎在疾病与贫穷之间的人而流泪,他来到厨房,还在想着刚才见到的事情,西子见他拧了那么多东西回来,笑说:“这下好了,你到堂前和他们说说话吧,我看你好像不喜欢理他们。”林天君看着她娴熟的动作,笑说:“韩震子真是天下第一有福气的人,即便只是与你成为一天的夫妻,那也是一件了无遗憾的事情。”西子笑说:“我虽然听不明白你说了什么,但是好像不太吉利。”

林天君看着她天真无邪的脸,不忍往下说下去,便一笑,说:“我到外面去。”他来到外面,在最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只见韩震子站在门前,望着窗外,如同一具完美的雕塑,甚至他作为模特一定可以改变对于时尚的定义,米开朗基罗的不可能有灵感塑造这么美丽的作品,他宛若王羲之的书法,迥异的线条里勾勒出大自然博大的胸怀和造物主精致的灵气,宛如东坡的词,大起大落里别具着别具一格的用心,他足以颠覆艺术家对于美的定义,足以成为美的标准和象征。林天君心里想:他要是出现在现在,不知要成为多少少妇少女的梦中情人,不知会激发多少艺术家对于东方美学的兴趣和对于古国服饰的遐想……

韩震子看着范蠡,他打心里佩服这位大哥,佩服他达而兼济天下的胸怀,是他将他带出愚昧的幽山,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大王成为一个热血彭湃的将军,是他让他找到了生命的归宿,引领他领略到人生的另一种美,那种融化和凝固于时空中的,浩然的,与世界共存的美;是他让他经历了生命中一次重大的抉择,一个关于沉沦与奋斗,关于浑浑噩噩与翻然醒悟的抉择,——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有幸面对人生的第二次抉择……

忽然门外一声轻响,一个人影飘然落到地上,落红片片,人影如灰,只见耳报神往里面走来。韩震子急忙问:“有何消息?”耳报神说:“终于有了一点进展,据最近的传闻,那神鼎的确在小竹楼附近出现过,而且,据当时的人说,还看到一个白衣妇人如同鬼魅一样从天空飘了下来,抢走了神鼎。”韩震子问:“什么白衣妇人?谁告诉你的?”

耳报神说:“是水牛公公告诉我的。那天晚上,水牛公公赶到小竹楼,看到十几个人围着神鼎,谁都想抢到神鼎,他们正在争夺的时候,忽然一个白衣妇人来到神鼎前面,轻轻将神鼎拿在手上。接着如同鬼一样的,片刻之间,就没有了踪迹,有的人几乎都没有看到白衣妇人的出现。水牛公公等了一阵,看那十几人都愣着不动,他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只见那几人如同给人施了定根法一样,他轻轻碰了一个人的衣角,那人居然如同灰烟一样随风飘散,水牛公公当时就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小心的转过头去,只见那白衣妇人又出现在他眼前,而且身边还围了好多人,那些人都是武林中的游侠,或是各大教派的门人,也有各国的食客,都是身怀绝技的人,万里挑一的好手,那白衣妇人只向众人看了一眼,立刻白雾弥漫,掩盖了人的视线,也就在那一刹那之后,白雾消失,那白衣妇人也消失了,连同围着的数十个高手也都不见,只留下一堆堆的衣物和放在中间的神鼎。水牛公公壮着胆子往前面走去,只见风一吹,那一物都随风化为灰末,四处飘散开来。水牛公公停住了脚步,躲在竹楼旁边,只见不久之后,那妇人又现身出来,拿着神鼎离开。”

韩震子说:“这么说,那神鼎是妇人引诱人上钩的诱饵。”范蠡说:“此人是很可疑,不过水牛公公的话也未必可信,天下怎么会有人怀着这么通天的本领,却又无人知道?”耳报神说:“大人说得对,只怕她根本就不是人。”

韩震子奇怪的说:“不是人?”耳报神说:“我记得我刚出道的时候,那一年才十五岁,刚成了家,难免心高气傲,把所有的东西都不放在心上,那次不知为什么酒后失礼,和寒光岛的人结下梁子,他们一路将我追到一个深山里面,只见山里开满了腊梅花,我去的时候,花开得好艳,地上堆着很厚的雪,我深一脚浅一脚的逃命,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只听有人说:‘是谁打扰本少爷修行!’寒光岛主崔经十分高傲,听对方声音很年轻,就不屑的说:‘小子,识相一点的,滚到一边去。’那人的声音从梅花中传来,‘我数三声,倘若你还在这里,休怪本少爷不客气。’崔经喝道:‘我倒看你如何不客气!’正说着,那些人已经听到了‘一、二、三’的声音从四面传来,接着一个寒光岛的门人大叫一声,大家看着他的一只手臂在风雪里渐渐消失,那群人都惊恐的大叫起来,只听那年轻的声音说:‘现在要走,已经晚了!’只听得风雪里一阵凄厉的惨叫传来,那群人的身体在雪中渐渐消失,我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害怕,大声说:‘多谢高人相助!小人自当万死以报!’那人说:‘我不要你死,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急忙说:‘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一千件,我也莫不遵从。’”

耳报神叹了口气,接着说:“那人说:‘你来吧。’我觉得身子一轻,已经漂浮在空中,只见右面的腊梅树下,坐着一个少年,他的眉宇间有一股浓浓的英气,——也许当时我太感激他了,觉得他如同神仙一样潇洒,他的身前是一团发光的东西,现在想来,和神鼎的形状是一样的。”

林天君心想:难道这人还懂得虚拟合成技术?那也太不可思议了,不用任何装备就可以让人感受到一个虚假东西的存在。耳报神忽然一拍大腿,说:“不错,就是那个神鼎,当时他问我,‘你见过这东西吗?’我摇头,那团发光的东西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让人觉得很神圣,他说:‘如果以后见到这个东西,一定要通知我。’我点点头,他说:‘到时候你只要把这个锦囊打开,就可以看到我了。’我接过那锦囊,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当时那神鼎模样的光芒是黄色的,而神鼎是黑色的,直到今天我才把二者联系到一起。自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而且听说崔经还在寒光岛,但是从来没有在外面走动,总之我再也没见过那天见过的所有人。”

韩震子说:“你身上的锦囊是什么?让我们打开看看。”耳报神说:“现在不在我身上,这几年我一直四处打听,为的就是完成恩人交代的事情,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和神鼎有些关系。”

范蠡问:“这个神通广大的少年后来出现过吗?”耳报神说:“后来我试图去找过,但是从来都找不到进山的路,况且,我也不敢打开锦囊,所以一直没有再见恩公,不过,前段时间倒是有人见过,就是东土村头的老竹匠。”韩震子问:“他在哪里见到?”

耳报神说:“他有一个干儿子,住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有百十里路,那地方叫饮马河,有一年冬天,他照惯例往饮马河送竹筐竹篓过去,走迷了路,居然来到一片腊梅林中,遇到一个年轻人,回来之后,他的手艺一下子提高了不少,甚至编出的花鸟虫鱼只要他叫一下,就能够动起来。”韩震子说:“那我们赶快去找老竹匠啊。”

范蠡说:“不用急,此去有上百里,准备好马匹干粮再说。”韩震子点头应是,西子已经做好了一桌香喷喷的菜,林天君笑说:“好香,这道菜叫什么?在天愿做比翼鸟?”西子摇头说:“不懂你说什么。”又对韩震子说:“你招呼客人吃饭,我还有事。”林天君跟在后面,说:“这么快他就成了主人?”西子说:“那好,你替我去洗纱,替我去帮陈爷爷送饭,我来招呼客人。”

林天君尴尬的说:“我怎么……”西子一笑,说:“玩玩的,这不是你该干的事情,我还等你教我大道理呢。”她提了一篮子纱布,又拿了一篮子饭菜,说:“走吧。”林天君急忙上前说:“我帮你。”

西子说:“不行,日后传出去,你居然作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岂不让人笑话?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呢!”林天君向外看去,只见一群女子已经等在外面,见了西子,嬉皮笑脸的说:“二妹,家里来了这么多人,你怎么不介绍一下?还去啊,我们帮你嘛!”西子嗔说:“就知道耍嘴皮子。”一面往前面走去,那堆女子似乎没看见林天君一样,旁若无人的打闹起来,说:“昨天我们没去,你就带回来这么多公子哥,还这么俊俏,真让人羡慕啊。”说着便渐渐是些林天君听不明白的话来,他想到鄂君子在越国听到越人歌的情景,那歌女对他心仪,可惜于鄂君子而言,她唱的他一点都听不懂,当时的人都是如此,更何况几千年以后的林天君。

他心里正想着,忽然一阵清风扑来,只见眼前闪出一个人来,他揉揉眼睛一看,只见那人一身白衣,面目有些模糊,正是自己屡次在幻觉中见到的白衣妇人,林天君问:“你是何人,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一阵风吹过,妇人化作点点灰烟,渐渐消失,林天君心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空虚,而那群女人仍然在那里旁若无人的说话打闹,他心里一冷,忽然听到妇人冷冷的声音说:“跟我来。”

他转头一看,妇人完好无缺的站在他身边,她的手忽然拉着林天君的手,林天君正要说话,那妇人脸上的表情忽然痛苦起来,大声叫着,“救我,救我……”接着一刹那间,整个天地都黑了,风呼呼的刮来,他感到自己迷失了方向……

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现实的房间,他忽然觉得这现实如同刚刚经历的梦一样正常,一样寂静,如同梦境中古老的村庄。他终于捱不住睡意,重新躺了下去,不久便又进入梦乡。

眼前出现孱孱流动的溪水,出现一群鲜活的女子,他正要说话,忽然身边那个白衣妇人说:“为什么要来这里?”林天君转身,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人,还是鬼?”妇人忽然说:“既然你来了,我托你一件事情,只要你帮我办到,我会让你成为普天下最幸运的人。”林天君还没有说话,妇人已经拿出一张白色的手绢,“倘若你找到阴阳鼎,就按照地图,它会带你找到腊梅谷,见到……”她忽然凄厉的叫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是痛苦而扭曲的,她的身子在风里化作片片飞烟,转眼消失,一张手帕落在他手上。

林天君怔怔的看着,觉得这一切已经不能再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来形容了。

西子转身来,笑说:“你原来在这里?怎么不见你说话?”林天君说:“我到四处走了走,刚回来。你看,这是到腊梅谷的地图。”西子拿在手上,说:“这怎么可能?公子,这不过是一条白色的丝绢而已。”林天君看那丝绢上明明是一张地图,用红色线标明到腊梅谷的路径,他说:“你知道什么是无字天书吗?这就是。”西子呆呆的看着林天君,林天君笑说:“骗你的,走了。”

西子说:“我要去看看鬼桐子,虽然我已经让陈爷爷照顾他了,可是他还不知道韩将军他们已经来了。”林天君见她走的不是去小竹楼的方向,便问:“你是去哪里?”西子说:“小竹楼最近有神鬼出没,我让人把他带到守山爷爷的家里了。”林天君一笑,西子说:“你给我看好这些纱布,我去送饭。”

他一个人站在树下,李花已经落尽,空气中还残存着花香,而那群活泼的女子已经远去,他漫步在树下,听着鸟儿幽静的鸣叫,觉得一切都那么的和谐自然。

同西子回到家里,已经是暮色苍茫的时候,西子在桃树下晾衣服,林天君想到了林黛玉所写的《桃花行》,不过现在桃树下站着的可不是一个娇弱无力的女子,而是一个旷古绝今的美人。

西子轻轻的哼着曲调,林天君笑说:“唱什么?”西子笑说:“不告诉你。”林天君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他想古代文化并不发达,又能有几首歌,况且这也是一首流传下来的越女歌,当时的越人一定很熟悉。西子惊讶的说:“你怎么知道?你听得懂我们的话?”

林天君说:“不是,我猜的。”西子说:“南华真人真厉害!连他座下的弟子都这么神通广大。”林天君想说:其实韩震子才是真正的南华真人的弟子。西子说:“记得要找时间教我大道。”林天君看着她美丽的面庞,忍不住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西子转头说:“什么问题?”林天君说:“你知道自己很美丽吗?”西子一笑,说:“你没有见过我的母亲,还有我的外祖母以及我家族里所有的女性,她们比我更美丽,但她们都将老去,死去,她们关于美丽最完全的了解就是出嫁的时候不会遭到闹新房者的歧视,她们对于美丽最大的期望就是找一个同样美丽的丈夫,以此终老一生,这有什么用,世上自然有比美丽更加重要的东西,世人皆知美之美,不知不美之美。”林天君问:“从何说起?”

西子叹说:“不美的人,她们依然固守她们的信念,一样如同所有人一样耕耘和劳作,一样为这世界休养生息尽她们最大的职责,成为传承文化的载体,延续生命的载体,这才是生命的内涵,一种至高无上的美,因为不美,她们将这种美丽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

林天君叹说:“西子,你是当之无愧的四大美人!”西子有些迷惑的说:“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此时轻纱飘摇,人影摇曳,只见西子如同仙子来到凡尘,满脸写着与世隔离的清远。她笑说:“公子真神人也,每次都看到你出手伤人于无形,他们却毫无还手之力,你是如何出手伤到他们的?”林天君说:“其实他们几个人功夫也不错了,你说乌家五条龙,那么重的身体,怎么飞得起来?”

西子笑说:“你们这样的高人当然不知道了,他们那是下下之策,每个人手上有两把剑,一把用来支地,一把用来伤人,只不过支在地上的剑太细,一般人看不清楚而已。就连耳报神来去如飞,也是用什么东西撑着的,他们为了练到这个程度,常常是一练就是十几年,比如五条龙为了达到一剑支地,五剑伤人,来去自如的地步,足足花了十五年。”林天君笑说:“这有点像拍电影的人吊钢丝了,君子善假于物也,果然不错。”西子笑说:“善假于物,这话说得真好,所以人能寝野兽之皮,渡江河之险!公子说话字字都是真理。”林天君说:“他们能达到这样的境地,也算不错了。”西子说:“他们不是用剑来增强自己的力量,就是用机关暗器毒药来虚张自己的声势,哪有你,天地万物都在你的心中,根本不用暗器机关这些下三流的东西。”说着已经晾完了纱布,笑说:“我要到里面为他们准备干粮,看他们的样子,夜里就会启程去找老竹匠。”

林天君一笑,说:“跟着我走就能到腊梅谷了,何必要找一个说不出子丑寅卯的竹匠?”西子笑说:“什么?”林天君说:“我能找到腊梅谷。”心里忽然想:那白衣妇人明明叫我带上阴阳鼎,可我又没有阴阳鼎,怎么办?

西子问:“你怎么知道?”林天君说:“就是这本无字天书告诉我的。我画给你看。”于是折下一段桃枝来,在地上画了起来,西子撕下一片纱布,进屋取了黑木炭来,在纱布上记了下来。

林天君看着那如同玉凝香琢的手,想这双手不知有多么勾魂摄魄。

西子抬起头,见他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双颊若赤,万种风情。她忙起身说:“天快黑了,我要准备晚饭,你也休息一下。”林天君说:“我不累。”西子进屋熟练的生火做饭,林天君笑问:“为何你每天干这么多活,肤色还保养得这么好?简直可以作护肤品的代言人了。”西子纳闷的看着林天君,说:“你的话真是难懂,是可懂,孰不可懂!”林天君心想:我也到耳报神那里看看,看能不能得到有关阴阳鼎的事情,因而笑说:“我到外面看看。”

西子轻轻一笑,有如花枝招展。林天君到了外面,只见耳报神和韩震子、范蠡已经在床上睡下了,西子家里本来就是开旅馆的,每个房间都放了好几张床铺,兴许是太累了,这几人都没有感到有人进来,非但如此,林天君拍拍耳报神,他也没有什么反应,他也不想打扰人,所以来到院外,一个人散步。

只见夜色渐渐弥漫开来,远山如黛,近处小村如画,满是诗意。

忽然一阵声音传来,只见幻影公,鬼见愁,毒毒毒三人一边说话一边走来,他心里觉得奇怪,停在一边,那三人却若没见到他一样,鬼见愁还说:“老毒物,你有没有把握,那丫头可是难以对付的。”毒毒毒说:“你放心,这次我们在暗,这毒物无色无味,独家研制,无人知晓,他们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全部晕倒,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林天君跟在三人身后,想:这几人也太得意忘形了吧。鬼见愁说:“幻影公,你到底行不行,别羊肉没吃成,惹了一身骚。”幻影公说:“老朽虽不才,但是在用毒上,比你鬼娘娘还是多了点见识,你放心吧!我一定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把稻草放在房间的一个角落。”毒毒毒小心翼翼的说:“别大声说了,小心身边有人。”幻影公大声说:“连个鬼都没有,你就放心吧!”鬼见愁兴奋的说:“真解气,以后在麻衣公面前,我们也可以趾高气昂了!”林天君见他们旁若无人的在那里算计,如何抓到范蠡,如何请赏,仿佛已经胜券在手一样。林天君觉得好笑起来,来到西子身边,说:“他们来了。”

西子问:“谁来了?”林天君对外面说:“你大可放心,到时你只要说句话就行了。”西子看到那几人鬼鬼祟祟的趴在篱笆外面,笑问:“说什么?”林天君说:“什么不知三位驾临,有失远迎之类的话。”西子点点头,拿着锅铲,来到窗前,看着林天君蹑手蹑脚的来到篱笆之外。

林天君见三人趴在地上,说:“你们怎么不动了?”那三人依然趴着,林天君伸手去拍鬼见愁,只觉一阵风吹来,三个人化作灰烟,散落在茫茫的空气里,他正在惊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林天君,你对西子这么迷恋,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你的商业利益吗?”

林天君问:“你到底是谁,为何知道我的名字?”白衣妇人淡淡的说:“你只需找到阴阳鼎,知道多了,对你没有好处,找到阴阳鼎后,不能看上面的文字,一定要用黑不罩着。”声音缥缈,人已经远去。林天君对这风说:“为什么?”白衣妇人说:“事事都要知道为什么,那你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要问为什么……”白衣妇人的身影渐渐消散,如同雾气一样四散开来。

林天君回过神来,西子见他呆呆站在那里,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问:“你没事吧?”林天君回过头说:“那个白衣妇人好神秘,好奇怪!”西子纳闷的说:“什么白衣妇人?”林天君一惊,问:“你没看到一个白衣妇人?”西子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林天君往四下里一看,说:“她已经走了。”西子笑说:“咱们进屋吧,又到了吃饭的时候。”林天君到了屋里,只见西子和韩震子说着话,别的人也对自己不理不睬,他心里觉得不快,便来到院子里散步,西子遂出门说:“公子,因为你是世外高人,我怕你不愿和他们相见,才没有引见,若有不到之处,还请见谅。”林天君说:“不碍事,我们也实在没什么话说,我想到小竹楼去看看,看那白衣妇人是不是去了那里,这件事情透着奇怪。”

西子问:“我给你准备吃的。”林天君笑说:“不用了,明天你也会跟着他们一起去腊梅谷?”西子点点头,林天君说:“你要想清楚,也许这一去,你的命运就将改变,从此以后,你的生命,就将带上国仇家很,你想抽身,都已经不行了。”忽然之间,他想到自己原来也是在梦中,也始终是会醒来的,不能沉溺于其中。

西子一笑,说:“这正是我想的,我不想终老在这绵延没有尽头的山里,看着桃花一年年的开了又落,每天到溪边洗着纱布,洗完明天还有。”林天君想说什么,却又打住,叹说:“你不是要问大道吗,大道甚夷,而人好径,真正的大道,在于能够从容通过更多的几乎所有的人,这就是真正的大道。”西子平静的说:“是民,是社稷,是让所有生灵活下来,活得更好而作出的选择。”林天君点头说:“不错,只有走在大道上的人,才能留下真正的痕迹。”

他看着西子那如同夜空幽静而深邃的眼睛,那两行即将要流出的清泪,觉得那似乎才是真正的美,他终于转身离开,听到后面韩震子说道:“怎么了?”西子扑在他怀里,含着泪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找腊梅谷。”韩震子点头说:“好了不要哭,让大哥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西子这才收了泪水,同韩震子一起回到屋里。

林天君来到小竹楼外,夜色已经更浓了,他看着这古典雅致的小竹楼,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近乎自然崇拜的感觉,忽然楼上传来一阵大笑的声音,将原本清幽的已经打碎在无边的夜色里。

楼下几个小喽啰正在看着天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对林天君熟视无睹,林天君从容的到了楼上,只见幻影公四人正在楼上坐下喝酒,旁边还多了几个少年公子,其中一个便是他见过的杜子由,另几个人和他几乎一样的打扮,只是衣服颜色却各有不同,出了杜子由,还有一个黑衣公子,一个蓝衣公子,和一个灰衣公子。

这几人围着大吃特吃起来,麻衣公忽然放下手上的猪蹄,林天君还道他看到了自己,急忙往一边躲去,只听他大声说:“那丫头邪门得很,若有她相助,则范蠡一定能够回去!咱们辛苦了这么久,也白费了功夫。”林天君心想:范蠡对他这么重要,他却为了一个承诺宁可放走自己千方百计要抓到的人,可见这人还是守信,古人是不是都这么守信?

杜子由冷笑说:“那倒未必,这半年他的兄弟们疲于拼命,根本没有安心做好一点事情,倘若每年这么闹一次,伍大人的担心也就多余了。”林天君想一定是伍子胥说过的“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这样的话,想杜子由也太盲目乐观了。

麻衣公说:“伯大人当初不杀范蠡,这老匹夫,怎么现在又要我们带人回去,难道是要杀了他?”杜子由摇扇说:“这有什么,不过当初是看到范蠡送的财宝而已,这等人看来高贵,骨子里还不是和咱们一样,而今越国逐渐强大,再也不愿举全国之财力,结吴国之欢心了。”那蓝衣公子不屑的说:“咱们就不是经世济国的人才,谈论这些无聊的话题,有用吗?想想怎么对付那丫头,得到那几万两黄金才是真的,那可是足够咱们一辈子享用的宝贝啊。他伯噽想捞个家财万贯而隐退,我们也得弄个肠肥肚满才满足,这才是我们应该谈论的事情,那些不相干的话,即便再冠冕堂皇,也是无稽之谈。那是女人们闲来无事不着边际的遐想。”

那灰衣公子轻蔑的一笑,看着蓝衣公子说:“蓝兄所言甚是,我们也不学人玩弄权术,也不学人搬弄是非,就图个快活,一剑、一扇,万两黄金,足矣。”林天君心里一笑,想真小人的确要可爱得多,但他只能藏在一边,不能说话。

麻衣公说:“你们四大公子自然能够功成身退,我麻衣教上下多少教众,祖宗传下来的基业,还要我去发扬,老朽奔波了大半辈子,没有你们这么洒脱。明日咱们将计就计,用一个假竹匠,引他们上钩,让他们一帮子进来,一个也别想出去。”林天君心里暗笑,一面想:我马上就可以通知他们,况且见着梅谷的主人,我当在你们之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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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潇竹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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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2005年09月18日 早上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