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等待安慰 之村庄篇缘心斋

发表于-2005年09月15日 中午1:06评论-2条

我曾以为我的以为就是世界的模样。

——题记

天上有个月亮,这里有个村庄。

月亮由小变大,从低到高,由暗变亮。村庄由小变大,由穷到富,由净到脏。

人,除了由小变大,其他的都不是个定数。

老去的村庄,新建的楼房。

老去的人,啼哭的婴儿。

有多少人悄悄地来,又悄悄地去,仅仅是惊动了几个做法事的人和殡仪馆的人,还有儿孙们凄裂的哭丧,连同几声爆竹声。

然后一片寂静。

蛙叫田间,人留地下。

多少年后还有谁记得你的容颜?仅是几柱香,几张纸,几杯酒,几个饭团,几个鞠躬,外加几声爆竹声。

能感受到吗?

年光去迅啊!

时间流逝的方向,没有了痕迹。没有人愿意相信,生命其实是个流失的过程。

他们都老了……

在这,2004年干旱的秋天里,我看见稻田的裂缝间泥路上的烟尘中干裂的阳光下,很多东西正老去,老得那么触目惊心,我甚至不忍细看,摘眼镜?可又有何用。它们的必然容不得我的不情愿。是否只是我,我一个人一相情愿试图用眼睛挽留过眼云烟?——这已是不可能的事了,既是过眼云烟,眼又何用?

他们都老了,不可挽回。

我时常看见年迈的长者,驼着背,柱着杖,颤悠颤悠地在坑洼不平的村道上迈着蚂蚁般的步子,走向一种必然的界面。似乎别人打个喷嚏都会摔了他们。我的奶奶就是其中一员。他们耳不灵眼不明,总要别人站在面前大声地自报家门才晓得是谁。像我,总得要大声喊:“我是阿二啊!”奶奶才会哦的一声。我扶着奶奶走路的时候,触摸到她干瘪布满黑斑的皮肤,就感觉奶奶是在时间摇晃着的尾巴上玩触目惊心的独脚站立游戏。我一放手或者一阵风过来她就挑战失败。奶奶每次见我总说:“奶奶我没几天活的了,但见到你有出息,可以领国家工资,我也就知足了。”此时我总得摆一副“扛大任的样子”(其实奶奶看不清了),用坚定的口吻说:“没有奶奶怎么会有我呢?我不会辜负奶奶您的期望的。”但我算个啥,奶奶是不会懂的。时间的积累消耗她的意识,也剥夺了她接受文明进步的权利。

谁都会有这样的时刻。

这是一条普通的村庄。

在我眼里,它已不再亲和,不再让我倍感温暖。它急剧转变着,随着我年岁的增长,随着时代的变迁世界的进步。它就像一块烧红的铁块,任由世界来锤,想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我站在一旁,强烈感受到它的炽热,然后看见它被抛入水中,定了型。冰冷。在它摆上桌面后又等待下一次的定型。

我不敢触摸。因为它不属于我,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人,身一转,眼一眨,它便成背影。不,这不是绝情,而是一种明智,冷静的思考才能继续前进。

但是你却在用远去挽留我的思索,村庄。

我不知道我的思索究竟会给你带来什么,但我清楚,我的思索会给我带来凝重,深度,透彻以及忧伤,还有深夜独坐却无只字片言的沉默的思想停滞。其实不是停滞,而是凌乱,是毫无解释,面对漆黑的村落狗声吠吠。没有人注意到一座瓦屋的小房间里,一盏20瓦日光灯下,一个瘦弱的青年正在思考与吃饭无关的问题——这是村民最嗤之以鼻的事——连饭都吃不饱,思考有个鬼用?

可是,有人知道,那失传的语言究竟是对还是错。

我翻越记忆的山岭,在沙沙的风过树梢声中,定目侧耳,试图发觉那潜藏记忆角落里的古语丝毫细微的动静。可,除却自己的心跳和风声,世界静得让人发毛。

可是,有人知道,那后来居上的文明是对还是错。

我立于人声鼎沸的村场,在呼啦啦的吵闹声中,定目侧耳,试图摆脱长久以来困扰心绪的“与吃饭无关”的问题。可,除却自己的心跳和人沸声,我的大脑空白得让我心痛。

我不是不接受现代文明的老顽固老保守,也不是否定现代文明,只是无法忍受人性在文明的利熏后巨大的落差致使村庄面目全非,物非人也非啊!也许这样的落差在我年幼时一直存在并继续着,但那时我还无法感知,于是也不会有无谓的心痛。

既是无谓,思索来着干吗?

矛盾!

我时常站在家门口,看物非人也非的村庄在落日的涂抹下映显的色彩。袅袅炊烟在干裂的风中爆裂物质的欲望,那些蒸发了的虔诚祈祷渐渐融入余晖里,带走村民不可预知的向往。村民无数次向灶膛里塞着柴草,正如他们甚至在梦里都向老天塞着欲望一样,频繁,大把。可是,他们不知道,越是多的柴草塞在灶膛里越是燃烧不完全,越是多的祈福便越是多的怨言,只会加深他们的愚昧。

我也无数次塞着柴草,可我知道,我的灶膛里煅烧不出老天爷的泥塑,有点只是我的汗水。

不是否定他们,只是肯定自己。

但,我的使命是什么?

长久以来,我试图掌握一些村庄产生以来的信息。但我无法触摸村庄的历史,因为我的视线内从未出现过记载它由始至今的文字,即便是它在此地的繁衍才两三百年。仅靠爷辈父辈的口传是很难详明村庄的全部生命历程,这样的匮乏总让我在言及村庄的历史时顿感语塞和惭愧。但是这样的语塞和惭愧现今明目张胆被替换成忧伤,就如村庄在我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蝉蜕童年记忆中美丽的外衣。我不敢置信,十多年的时间竟然可以让一种美好湮灭、消解得如此彻底,如此决裂。一种受骗的悲愤偷偷浸染。究竟它是一直如此还是随着我年岁增长突然断裂的呢?又或这种残缺长局地上演着,不只我的村庄?我无法接受童年呓语般的符号在我来不及长大的年岁里就滑向一种必然的归宿,走向幽暗晦涩的腐败。

我孤零零地站在山岗上,不忍心看如此恢弘的村庄走向一种黯然。

这是否是每一条村庄在年轮转动过后都会簌簌落下的屑?宿命?不可抗拒?

我该放弃些什么?又该坚持些什么?

只有时间缓缓。

外地求学六年间,我很少时间观望熟睡的村庄,每次总是回走匆匆,甚至连风都不曾舞动。而今天,我回来了,在这里用穿梭的身影演绎自己的人生,你却悄然隐埋熟悉的灵魂陌生地面对我。每个周末我骑着九年前骑的单车从学校回家,回家,这个时候,我就在观望中慢慢靠近你,直至进入腹地。可是,我却看见你远走的背影,我无法相信,这就是迎接我的盛宴。人声鼎沸却没有我的位置。一次次穿越村庄,一次次穿越视线的极限和不情愿。

我是爱你的孩子啊,可你却置之不理。于是,我的心在痛,痛得泪水也被感染了。你用冷漠适应时代,丢弃曾经的诺言。信誓旦旦。

山的那一边风声都遁匿了。

我隔着玻璃片看你迷离的身影消失在山的那一边,坚决得像我的痛一般。

我想离你而去。你的形还在,神已散——这是让我恐惧,哦,不,让我意冷的根源。不置可否的你啊,让我这个自作多情的人心痛不已。

不知是我执迷不悟还是你顽固不化。

可我还在这。

你的错是伟大的,代表民意;我的对是微弱的,只代表我这个自作多情的痴汉,如醉酒般在梦呓。又或许,这样的错和对只存在我的判断意识里,根本没法在你那立稳脚跟。梦呓过后,就是这些不成逻辑不成篇幅的碎文杂字在流转的四季里点滴蔓延,如悲泪,如痛血,布撒吾之生。

没有人知晓我的想法,连村庄你都酣睡般置之不理。唉……我在狭矮的小房间里用心等待,等待山的那一边有人回答我。可是除了狗吠声在回答小偷的动作外,一切,一切都在漆黑中悄无声息。可村庄啊,你连狗吠声都变了质,doyouknow?

洋楼座座平地起,人心寸寸低;

洋楼座座平地起,环境处处劣。

腰包鼓,私欲胀,红了眼睛不相关;

私彩风,人人冲,头破血流还想中。

……

山的那一边,风声都遁匿了。

(其实我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我——来到这样的时刻里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我用别地的血液来承载你的传统——姓氏。五十几年前,父亲跟着改嫁的奶奶来到这,于是,1982年的夏天,我带着家人的无限喜悦,挤上了超生游击队的列车。于是我便有了今天的姓氏明日的后代。

22年后的今天,我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你的时候,突然发觉你那么陌生——这个词以足够。于是,我带着忧伤带着沉重,写下了这篇文章,就当是悼念永恒的记忆,虽然有不少偏见,有不少悲伤,也没有具体的形象,但我相信大家会理解的。

这是我能做的了。)

2004·10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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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梦天使点评:

心静万事静而其静。理性的对待生活中的一切,故乡,是我们心底一生一世永远的牵缠!

文章评论共[2]个
世外桃园-评论

走自己的路!期待更好! 
  【缘心斋 回复】:谢谢了。你也一样。 [2005-9-18 22:03:54]at:2005年09月16日 下午4:23

linfan-评论

我曾以为我的以为就是世界的模样。
            -----------这啥世界不为我为模样,兄弟经典啊at:2005年10月13日 下午3: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