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晨是明丽和清爽的，就和往常一样，早早地起床、洗漱、喂狗、早餐、出门。迎着上班第一缕最清新的秋风，怡然自得，感叹老爸爸在世的时候常常念叨和教诲我们的“一天之季在于晨”的精辟，至少一天之内会发生什么不愉快就暂时忘却在这清晨的秋风里吧，初秋清晨的心情可以而且应该是爽朗的。
快到办公室门前，一股熟悉的清香由远及近扑入鼻息，沁入心怀，虽对植物陌生和无知，但这香气让我确定这是桂花香，突然发现，那唯一的一棵“不是人间种，移从月里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桂树，不起眼的、金黄的桂花已经压满枝头，沉甸甸的，滋意地释放着她的魅力，不在花的华贵，而在她特有的沁人心脾的幽香，持久而浓烈。满树秋意盎然，生机勃勃，这一夜之间有如那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绝美意境在心中绽放，三个季节的沉默，似在蓄积着某种力量，在秋季到来的时候便喷薄而出，迎风绽放，热烈倾吐。今年尤其感到丹桂飘香的季节来得那么真实，我想，今天一定是我第一个嗅到这浓浓的香气，感知秋的驾临和收获的召唤的，我想我最有这个权利，我是个赶早的人。
轻轻摘下一小枝桂花，叶的沁绿、葱茏，花的雅致、馨香，只是一小枝，六片叶子，和不到小指指甲盖大小的四朵小小的花，花香却沁润了整个办公室，渗透了一段时间以来并不清爽的心情。我发现桂花竟如此迷人，以前怎么就没注意过呢？错过了一年又一年的清香和美丽。
这时，有同学进来，一打她进门，我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她，眨都不眨一下，倒想看她对房间里的满溢的醇香可否有反应，抑或是对屋外弥漫的气息有什么回应。同学见我盯着她的脸看看，连忙摸着自己的脸，一会儿摸摸鼻子，一会儿又摸摸嘴巴，接着又摸摸额头，狐疑地问我，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我说，现在是秋天了，是更替的季节了，该谢的花要谢了，该开的花要开了。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是啊，是啊，该来的就来了，无法回避，该走的也留不住啊……我知道白说了，她没有反应，对桂花沁人的馨香，对满屋里的生机，没有反应，她在暗示我的工作问题，一个棘手的问题。可她却是个极细腻的人，在同学们中是出了名的，现在她的嗅觉却这般迟钝，我有些内怒了，又不好发作，强忍着。人家没必要迎合自己的感受，或许她以为花该开的时候自然就开了，花该谢的时候就谢了好了，用不着去发些“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感慨，免得那么多忧虑，多生华发，这却是一种平和悠然的心境，求而不得的境界，对我来说是极度缺乏的。我倒不是因为见花闻香，心生感喟，却是因为丹桂花开飘溢着的纯厚的香，哪怕只是得到片刻的心旷神怡和豁然开朗。
去年丹桂树枝满花繁时，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今年却不可以忘记，大多数中年女人要经历的工作抉择，是内部退养还是继续工作，毫不例外地降临于我了。那个自鸣得意，自命不凡，一直踌躇满志，好不自豪，说破了天也轮不着自己选择再就业的，自认为自己当初是个不错的响当当的什么什么女的我，终于遭受了一次史无前例的重创，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来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不堪的抉择。
领导和我的非正式的谈话在一个半月前结束了，现在何去何从不得而知，我的身体像是被悬在半空中，无所依靠，心情极度衰败，况且在这样一个“自古逢秋悲寂寥”、“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凄清的日子，在“人闲桂花落”的落寞之中，被搅扰得如同“月出惊山鸟”；这却又是一个果实压满枝头，金灿灿的谷穗飘香，一个厚重、采摘、吸收、接纳、孕育的季节；心即会随着花开而起，随着不久将要飘零的花落而伏。
静思自己的几近半辈子的人生，有过潇洒和怡然，有过痛苦和抗争，该经历的业已经历，不能再承受生命中的大波大澜，上帝不会怜惜自己吗？抑或如此，天上的爸爸妈妈总要保佑我吧？自怨自艾间，以为自己将要告别无尽的不安，在人生的重要关头有个飞跃，却不曾想“热情热心换冷淡冷漠,任多少深情独向寂寞”，落得个空荡荡一切枉然，荣辱得失竟不能半点随愿，是自己太失败了吗？
凝视着采摘的那枝桂花，她的美丽和馨香，感受着桂花的气韵，自觉不如桂花开落的洒脱。她辉煌过，花开时的浓郁，把芬芳留给人们，尽情地挥洒，人们喜爱她，不仅是她开放时的养目和香飘粲然时的沁人，更是期待她翌年的满目辉煌和永恒于人们心中的盈袖暗香，那难以磨灭的纷扰的厚重的气息；她败落过，暂时地逝去，是为了来年喷薄出更加夺目的美丽。“桂花香动万山秋”，说的是桂花的香可飘至九里之远，所以她的别称也叫“九里香”。桂花之香称为“天香”，一任群芳妒，“月中有客曾分种，世上无花敢斗香”；桂花“天香秋满”，其芳菲充溢整个秋季，每临中秋，桂树的枝桠上缀满星星点点的米色小花，“殷勤莫使清香透，牢合金鱼锁桂丛”，“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馨香四溢，令人舒心惬意。
或许我该领略桂花的风采了，暂时的消弭和退却，却是我指日可待的新的崛起。人随风过,自在花开花又落,不管世间沧桑如何,一城风絮,满腹愁绪都沉默,只有桂花香暗自飘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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