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都是燕子——流浪的，寻找王子的燕子，只是我们都飞错了方向，错过了曾经适合我们的季节。——题记

一、有只鸟儿从天空飞过]

中专毕业后，带着没有实现的梦想和那些残缺的故事走出校门，于是一切都没有结果，就像一场出了故障的电影，忽然间就那么定了格。

我总跟艾说我在想琪，每天都想她。艾只是笑笑，最后再抛给我一句：你去找她去啊。我从未想过去找琪，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也许这就是人生！许多时候并不是幸福的。而我在追寻我的幸福，正如琪也在寻找着她自己的幸福一样。

三年，也许在人长长的一生中并不算什么，而记忆中的琪，却成了我记忆的永恒。记得那时桃花漫天飞舞，曾经满树的绯红，仿佛在一夜间便零落成泥，唯残留一阵暗香。走在校园里，看着那些被行人踏坏的花瓣，心里忽然间多了一份莫名的伤感。

在空灵的网络里与琪相识。空灵的世界、空灵的感觉，也许不算缘份，最多也只是巧合而已。我是这么想的。

那年我们十八岁——看不懂《平凡的世界》，《花季·雨季》却流行得一塌糊涂。

我永远记得十八岁那年的阳光，永远记得那些有风或者没风的下午。灰色的天空飘着白云，像极了我空洞的灵魂。常常站在教室门前的长廊尽头看天空的颜色，偶尔会看到远处天空里的飞鸟穿过一幢幢高大的建筑。那一刻我认定那些鸟儿是迷了路的，要不为什么它们老在这个城市不停地飞呢？

周末的时候常一个人跑到网吧上网，因为网吧里有许多你未曾见过但却可以很聊得来的朋友。常常会在某些你未曾料到的时候,忽然从某个角落里冒出个人来向你打招呼，然后是轻松的聊天。那一刻你可以尽情、毫无顾忌的跟他谈所有所有的事。感觉他们就像一个个精灵，在你不经意间忽然闯进你的生活。

琪就是这样的一个精灵——一个午夜闯进我心里的精灵。

第一次见到琪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说话，整个夏天全是她甜甜的笑。在见到琪的第一眼，我意识到我可能会爱上眼前那个活泼而有时又会在忽然间沉默的女孩。

那年琪上高三，我每天除了跟艾一起到学校食堂吃饭外，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给琪打电话。她常在电话里告诉我学校里的日子是如何枯躁无味，她们的老师是如何用题山题海对她们进行轮翻轰炸，有时候她也给我讲她们如何在课余捉弄她们班的男生，那时我听着就会哈哈大笑，而她会说：“慢点，慢点，别笑了噎着！”。

周末的时候我们也一起逛公园。走在风中，琪念了她作文中的句子：“我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永恒，只知道生活中总会有一些快乐的点滴，在不经意的时候来临，将我的心涨得满满的，为了这些，我泰然的活着”。可是我知道，当琪看到天桥上那些向过路的行人乞讨的人时她偷偷地哭了。我想琪是坠落在红尘中的一个天使。

四月份的时候我有一周的课程实习，实习地点是离学校三十里外的一个县城。那一周很忙，所以没给琪打电话，再听到琪的声音的时候，琪哭着说好想我。她向我宿舍里打电话没人接，她不知道怎样找到我，问我是不是不要她了。我闭上眼，告诉她别乱想，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高考完带她去爬山。那一刻我听见自己的心里响了一下，像潮水的声音。

我心中常有那样的声音，但我敢肯定那一刻心里的声音跟往常不一样。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个不会有爱情的人，没有爱情的人，是残缺的，也许自己永远在寻找，天空里的飞鸟这样，我亦如此。他们也许在寻找自己的影子，而我却不知道自己要找寻的是什么。我从未对琪说过我喜欢她，也从未跟别的女孩说过，包括每天等我一起到食堂打饭吃、为我开心而笑为我郁闷而悲伤，在我面前如孩子般天真的艾。于是在以后的日子，我依然在周末的时候一个人跑到网吧上网，依然站在教室长廊的尽头看从天空里飞过的鸟儿。

七月，毕业班离校的日子。有星星的夜晚校园依旧热闹，谈不尽夏娃和娅当的浪漫，数不清天上的星星。而我记忆里的七月，只有满地的烟头和酒瓶。三年的时光，在转眼间就那么过去了，也难怪许多人都说美好的时光总是走得太快，总是让人在失去的时候才忽然间醒悟。我知道我不会永远属于那座春天时会开许多桃花的美丽小城，正如那些鸟儿不会永远属于那片天空一样，一张车票将我带回远离那座小城的我的家乡。

以后我开始了另一种生活，为自己的前途忙碌着，而心情依旧荒凉。

也许我是属于荒凉的，我的生命本身似乎就只为荒凉存在。记得很小的时候，别的孩子都会满田野的疯跑，而我只喜欢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山坡上看天边的云，看它变成童话里的大灰狼或海盗。有风从头顶吹过的时候，有时会感觉特别的冷，特别害怕。于是跑回家中，静静的伏在正做针丝活的母亲膝盖上，那时的风才变得温暖了许多，于是会沉沉的睡去。我想那时的我是幸福的，因为在母亲身边，我睡得那样安稳、踏实。

在bbs上，看见了这样的一段话：“感激伤害你的人，因为她强化了你的心灵；感激绊倒你的人，因你她强化了你的双腿……”。我依然不能原谅伤害过我的人，其实是我不愿原谅自己。琪曾跟我讲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一只燕子为了一个王子死在寒冷冬夜里的故事，她说喜欢那个故事，好喜欢------可我对她的故事毫不在意。毕业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真的成了一只流浪的鸟儿，走在陌生的城市，看着来往的行人，他们似乎都在微笑。幸福的人，而我不属于他们。心中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和刻骨的牵挂，很苦，也很快乐。我忽然间读懂了琪为什么喜欢那个关于燕子和王子的故事。其实我们都是燕子——流浪的，寻找王子的燕子，只是我们都飞错了方向，错过了曾经适合我们的季节。

琪忽然打电话要我去上网，她告诉我她习惯了一个爱她的男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生命是什么了。我听后凄然。

我心中闪过校园里的那些桃花，美丽过后，被来往的人踏得面目全非的样子，还有天空中的那群飞鸟。

几天后收到了琪给我的最后一封信，她告诉我今年的春天她又去看那些桃花，只是她去的时候已落得差不多了，跟我在一起的日子就像做梦一样，醒来便什么都没有了。她还告诉我当她走过天桥的时候，依然看见那些为生活而乞讨的人，只是她不会再落泪。她要我原谅那晚在网吧里对着电脑大哭的她，因为她曾答应我不再哭泣……当看到她要我好好爱自己，别再想她时，我终于泪流满面……

二、心中的猴子

伟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处理工作上的事，很急。他说他来到了我们曾经生活过的那座小城，希望一个宿舍的兄弟可以聚一聚，也很急。都是急事，我选择了跟他们相聚。

想象中两年没见的伟该变得成熟了许多，可跟他见面时我吃了一惊，他依然是那个被我们称作小弟弟的小男孩，依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额上的几缕头发染成了红色。

冷冷的夜，城市像被人遗弃了的船，点点灯火，像夜里狼的眼中闪动着的贪婪的光。在没人走过的天桥上，兄弟们各自吸着烟，喝空了的酒瓶在水泥地面上滚过，声音就像从地下传来。毕业时我们也许谁也没有想到，我们还能一起站在夜风中。

从前我们总是喜欢站在这样夜晚的风中，那一刻或许我们都没说什么，但我们一定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伟忽然问起我跟琪的事，我将我毕业后跟琪发生的所有的事都跟他说了，他听后只是沉默。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却告诉我一个故事。他说从前喜马拉雅山下的人很喜欢拜佛，后来佛祖很是感动，就来到凡间告诉他们：“只要以后你们在祈祷的时候不想着猴子，你们的子孙就会得到幸福”。于是人们都笑了。谁会去想猴子呢，除非他们的脑袋有毛病。可是500年后他们却总是祈祷——希望在他们祈祷时不要想起猴子。我听后苦笑。

我想其实不是如来不想让他的信徒们得到幸福，也不是那些人不够虔诚，只是他们心中都有了那只猴子，他们再也忘不了那只猴子罢了。我心中不也是装着那只猴子吗？伟说明天他就要回去了，毕业三年后的再次相聚，让他想起了许多事，要我好好照顾自己，下次再回来时要我把艾带来。

之后我们大笑。

其实我们心中都有各种各样的猴子，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猴子，我们分手后也会带着一只猴子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琪不也是我心中的那只猴子吗？想琪的时候我还会一个人去江边，看着缓缓流淌的江水，我的心开始平静，所有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是凡人，只因太认真的爱总是让人背上沉重的包袱。我想我一直爱着那个女孩，只是我真的已经错过她了。

三、不敢走近那片枫林

此时有一缕阳光照进我的窗子。窗外是被寒霜冰坏的草木。其实有一片枫林，就在我办公楼后的小山上，那是这个冬天最漂亮的地方。

我从未走近那片枫林，因为它太美了。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片完美的枫林，关于枫林的幻想，一直让我苦苦找寻。

我曾无数次用眼睛丈量过我各它的距离，大约520米，而我相信它与天堂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

我不敢走近那片枫林。

也许真正走近它，距离就远得无法丈量了，艾说。有谁知道呢？

艾是小我一级的师妹，认识她是伟的杰作。三年级时的那个冬天，跟所有害怕毕业的人一样，我们总是觉得日子过得太长太长，因为害怕，我们总是喜欢用某种漫不经心的方式去面对所有的一切，包括爱情。

那时候我觉得所有的快乐都会离开我，都会变得很虚无，唯有痛苦是真实的，要不我不会有那种天空里飘着白的云的无聊的午后。那种感觉一直持续到琪哭着告诉我她毕业后的所有的事后好长时间。

有时候也喜欢站在阳光下看漂亮的女生。那时有个脸上全是阳光，穿着花格子衬衫的女孩走过我们身边。“嗨，同学，你的东西掉了”。女孩回头却只看见一群嘻嘻哈哈的男生，笑笑走了。伟总是喜欢这样逗那些从身边匆匆走过的漂亮女生，有时我甚至是他的最好搭档。我们这样肆无忌惮的嘻哈着走过一年级和二年级。而我为那张笑脸内疚和不安。

我很快就知道了她住在我们对面的女生宿舍，知道她喜欢一个人去打饭，知道她常去图书馆借书，知道她不喜欢热闹，知道她叫艾……在图书馆遇见艾时她手里的书忽然掉了，她急急地去拾那一大堆的书，却又放掉了手里的。我把一本书交到她的手里后我们成了朋友。

从我俯身为艾捡书到我们惊慌地从彼此的注视里逃出，只有几秒。以后我们常呆在一起聊天，一起逛公园，有时我还拉她去打电玩，再后来她成了我女朋友。

几秒，在人长长的一生中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瞬，但在人生的某个几秒，也许将注定我们的生命会改变些什么。之后我还是习惯在午后站在教室长廊的尽头看天空里的飞鸟，直到后来认识琪后看到那些鸟儿我会开始想琪，也是从那时开始，心里的水更响了。那时候应该不算快乐，但至少有艾陪我开心或者不开心，那也许也算一种开心了。

那个夏天，我和艾在缤纷的桃花下轻吻，温柔的花瓣轻轻碰击着我们嘴唇。

那个冬天我不愿跟艾提起琪，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我毕业后艾每天在学校里给我打电话，我只跟她诉说生活中的种种不快和艰辛，仍然没有告诉她我跟琪之间的故事。有时候艾来看我，跟他静静的呆在一起时，艾会忽然问我为什么那么不开心。我会觉得很惊慌，好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卑鄙的人，被人看穿后，会有无地自容的感觉。我只是拉艾去玩电玩，拉她去溜冰，那些都是让人疯狂的。有时玩到很晚的时候我们便站在冷冷的天桥上看星星，艾看我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支烟点燃拼命吸的样子很心痛，我不愿理会我想也不了解艾那一刻有多痛苦。我们都没有说话。我有时会感觉到我背后艾的双眸，那双如星星般的眼睛偷偷看我时是满眼的忧郁和说不出的伤感。那一刻我们的影子，被城市昏暗的灯拉得很长，如同周末无聊时跟她一起看的香港片里的鬼影。

我终究没有去找琪，我不知道如果再回到过去，再回到那个美丽的夏天，我是否还会站在教室的长廊里看灰色的天空，是否会为那群天空中的飞鸟而忧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因为校园里的那些桃花而伤感。我想琪也许是对的，我不是一直没有敢走近她吗？虽然我曾以为我是懦弱的，而艾让我明白，我不是爱琪，我只是在爱着我那一去不返的十八岁及那个永不往返的夏天。

所有的一切在人长长的一生中只不过是一首短歌而已，如今我不再拉艾去玩电动，只喜欢抱紧她在风中，在适当的位置欣赏那片美丽的风景。

本文已被编辑[冰凤凰]于2005-9-11　22:26:49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