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营做粮食生意的柳新华收粮食的“金蛙”牌三轮车又“喷喷”的响起在板桥寨的巷子里了。这几天他的生意特别好，附近几个村子的农民好多都在卖粮食给孩子交学费。所以他每天都会跑几趟，等把粮食收好以后再一起卖给粮站或者米厂。

今年风调雨顺，谷子的收成不错，但是价格却是平常。尽管国家搞了许多提高农民收入的办法，但是农民收入真没提高多少。柳新华的“金蛙”牌三轮车已经装了几麻袋谷子，他要等把车装满才可以开开心心的回家。

路旁的榆树很高，叶子已经落了些，还剩了一些。太阳从稀疏的树叶间照下来，斑斑驳驳的，地上就像是一张印着花纹的毯子。柳新华的三轮车便停在这样的阳光中。他开着三轮车走走停停，遇见有人卖谷子便停下来收购。

“谷子这几天啥价？”说话的是马玉章，当然他只是关心粮食价格，随便问问的——他不卖谷子。

“六毛八九。”柳新华说道。

“这两天生意该好？学娃子上学哩。”马玉章喝了一口茶说道，他手里时常抱一个开水杯。

“噢，还可以。”　柳新华轻轻一笑说：“那个冯三明家在哪里？他说要卖点谷子哩。”

“就在前面那儿，转个弯靠右手那里就是。”马玉章指着说。

“噢，那谢了哦。”柳新华说完便拿起车坐下的摇把儿摇了起来。几圈转过柴油机就“喷喷”的工作了，一股黑烟吹的树枝乱颤。

冯三明家要卖十几口袋的谷子，除了给女儿交学费还准备再买两头小猪养着。夏天的时候把槽头上的一头肥猪杀了，卖了千把块钱给人还了修房子欠的债了，现在槽头还空着。在农村住着，总得养点猪狗猫，鸡鸭鹅什么的，不然吃剩的饭菜、洗过锅碗的水倒了怪可惜。

“啥价啊？”　冯三明问道。

“六毛八。”　柳新华说道。

“人家谢建成前那天还收六毛九哩，你咋给这个价？”　冯三明媳妇说着，明显的觉的价钱太低：“我这谷子这么好！”

“你这谷子也只是一般，现在就这是个价，再过些时候可能还要掉哩。”柳新华以他行家的口吻说道。

“六毛九撒。”　冯三明说着：“六毛九我这有几百斤哩。”

“求，对撒，六毛九就六毛九，每个口袋除半斤皮。”柳新华说道，生意人绝对不会放弃任何占便宜的机会，即便是他已经抬高了一点价格。其实他给冯三明六毛九每斤的价格也只是正当的价格，所以之前他故意将价钱压低一点，先下手为强。

“求，你们这些做生意的，就是抠门——那称称旺一点。”　冯三明说着，这笔生意算是敲定，只等着称称谷子的重量然后算帐给钱了。

“妈，我们不卖谷子，卖了谷子吃啥呀？”　冯三明三岁的小儿子见柳新华要搬装满谷子的口袋上称便哭着抱着母亲的腿说：“我们不卖，不卖给他谷子。”

小孩子突然的举动把冯三明和他媳妇、女儿以及柳新华都给逗笑了。冯三明媳妇笑着说：“瓜娃子，我们卖给他谷子他给我们钱哩啊。”

儿子还是拼命的哭，一边哭一边说道：“谷子卖了那我们吃啥啊？”

“呵呵，谷子卖了吃肉，给你们这么多钱你妈天天给你割肉吃。”柳新华笑着逗着说道。

“不，我们不卖！”儿子一边抱住口袋一边哭着说：“妈，我们不卖谷子。”

“我们好多谷子哩，屋里还有一仓，别哭了，去跟你姐姐去耍去。”　冯三明有些严厉的对儿子说，转而又对女儿说：“去，茜茜你把他领过去买点吃的，吵死人了。给，钱。”说着从兜里掏出五毛钱来给女儿。

“走，姐姐给你买吃的去，别哭拉。”冯茜茜拉着弟弟便向陆汉春家小卖部走去。小孩还是哭个不停，见爸爸说要给买吃的便忍住了哭声跟着姐姐一搭一搭的走了。

冯三明和媳妇以及柳新华笑了几声，他们觉得这小孩子真是谁都不知道。

“你们这个娃，真尖！”柳新华笑着夸道，一边说着一边和冯三明抬起杆秤秤起了谷子。

一共十二个口袋，总共八百三十六斤除过六斤皮，净重八百三十斤——这是按先前商定的法子秤出来的重量。

冯三明觉得说：“这十二个尼龙口袋除了六斤太多了吧？”

“几百斤的东西也不在乎这几斤——你说是吧？”柳新华笑着说，他觉得冯三明也太小气了点，便说：“这样吧，我们就按照这个算，算完后的钱我们再说行吧？”

“对撒。”　冯三明说道。

于是柳新华便掏出了计算器按了起来：830*0·69=572·7。

“一共五百七十二块七，我们啥也不说，我给你五百七十四元拉。对吧？”　柳新华笑着说道。

“求，就这样了。”　冯三明说道。

于是，给钱，抬粮食上车。

“你不看看钱对头吧？”　冯三明媳妇在一旁说道。

“求，你们女人家就小心，我使的这钱没问题。”柳新华说道。

所有的口袋装好，柳新华掉转车头准备回去了，忙活了大半天，这一车粮食基本上已经装满了。

“不知道他们贩谷子的给人家交多少钱一斤？”　冯三明媳妇问道。

“一斤他们赚个二三分钱吧，不过他们回去肯定还要搀些东西呢，不然他哪有这么大的心思天天出来收？”　冯三明跟媳妇说道。

他明白那些搀假的事情：加些水泡过的瘪谷子，加些黄土坷拉或者其他重的东西来提高谷子的重量。这些事情他以前在交公粮的时候也做过，大家都这样做，不做就是自己吃亏了，所以他觉得这很正常，就是这样子的，不然做生意怎么赚钱？

“马安家的猪儿子不知道满月了吗？他们的猪挺好的，你去看看。”　冯三明跟媳妇说道。

“恩，我等会就去。”媳妇说：“我先把屋里扫一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