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时候听到这样一个声音“你被捕了”！很含糊，像是有人在睡眼惺忪的时候说的话一样，也许是说了千万遍感到厌倦了而已。不管怎样，听到这话我大哭着来到这个世界上，虽然不知道被捕以为着什么。我出生了，监狱里的人们很高兴，也许只是因为多了一个新的囚徒。

我仍然哭喊着，可能是以为泪水可以冲洗掉那句话在我心头的阴影。但哭着哭着，那阴影却越来越大了。并且出现一条裂痕，泪水灌进去，让我疼痛难忍，于是我哭，更大声，于是痛也更男忍······直到上气不接下气。

后来，我看到了乳汁，白色的液体。于是我大口大口地吸吮，当那白色的液体留过心头，那黑色的阴影却别渐渐地稀释，于是，我有事没事就喝那白色液体，知道喝得从嘴角溢出来。但那阴影始终存在，因为只是被稀释而已。

再后来，看到了太阳，发现那东西很暖和。有一次中午的时候张嘴哈哈，阳光射到了心里，心头的阴影居然变小了，可是过了一会，我虽然哈哈着，但却让我痛得掉下了眼泪。后来我知道，太阳在心正上方的时候阴影最小，于是当有人碰到我　腋窝的时候，我总是拼命地扭动身躯，并张开嘴哈哈，目的是调整最佳的位置接收太阳光。

慢慢的，我学会了说话。从此我就不那么哭闹了。可能已多少适应点监狱的生活了吧。不过，也就是从会说话开始，语言抹杀了我的行动（原来我都是用行动来表达意愿的，你知道）。就这样，埋下了夸夸其谈而从不付诸行动的劣根，因为说比较省力。

在我七岁以前，我感到这个监狱很大，、少的、男的、女的、人很多，很热闹。而且还有猫、狗、猪、鸭什么的。当时我很奇怪，问：“它们也是人吗？怎么不说话呢？”有人告诉我：“它们不是人！永远不是！”眼中充满鄙夷。然后我就看到几个人把一头猪杀了。猪在板子上拼命地扭动着身躯，张着嘴，像我刚出生的时候那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也在调整位置，让太阳光照到心头那抹阴影呢？

七岁之后，我被迫进了一个囚室里，因为我要被进行狱内教育。执教的人是个女的，她手里的木棍就像她身上穿的衣服一样总不离身。她总是指着墙上几个歪歪斜斜的字说：“我爱······我爱······”那时候她一定忘了自己也是个囚徒。她的木棍落在我头上的时候，我总不自觉地想起一种叫狼的低级囚徒。从进行狱内教育开始，我不但夸夸其谈，从不实干，而且，就连说话也口不碰心了。

再以后，狱内教育从没间断过，只是过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新囚徒执教，内容也更泛泛，而我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也就越来越远了。

在狱内教育期间，大约是在是四五岁的时候，我的囚室更小了。不过这次不是被迫的，而是自愿的，因为我希望独立地支配监狱生活。囚室很隐蔽，建在心头那抹阴影的最深处。也就是说，我不但适应了被捕的生活，并在那住了下来。只是很少笑了，特别上当阳光在心正上方的时候，因为我不想让阳光驱散阴影，那样就暴露了我私建的囚室。因此笑成了我最痛苦的事。这个囚室也有人光顾，大多数人都是经过我的允许后，也有少数人破门而入，有些是过路的强盗，也有一两个不是。

过着监狱的生活，越来越喜欢自己囚室的日子。因为我可以打开自己囚室的门，当我想出去的时候，那样显得很自由。不愿看这座大的监狱，因为我找不到它的门，即使找到也打不开，即使打开也一定走不出去。所以，我时常在想，我心头的囚室，就是监狱的门吧。

我早已不喝那白色的液体，而是喝一种叫做咖啡的黑色液体。我也哭泣，但大多在自己心头的囚室了，而且不会大喊大叫。偶尔也会笑，但绝不会在阳光直射的时候，而且嘴会张得很小。

我被捕了，无期徒刑，这个监狱里的人都是！无期是什么时候？是到死吗？我很害怕，不是怕死，而是怕仁慈的主收起我灵魂的时候，对我平静地说：“走吧，给你换个监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