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也许是怕我一个人心烦,那支悠长平和的舞曲还没结束,丽晶便小鹿样向我奔过来了。
我问她,“怎么不跳了?”她说:“人家不是怕你一个人闷么!”“啥时学会疼人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她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腿上,我笑着替她梳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
正这时,那个陪丽晶跳舞的年青人缓步走了过来,问:这是你父亲吧?
丽晶嘻嘻一笑,单手勾了我的脖子,不无得意的回答:“这是我老公!”
那人微微一怔,斜眼看了看我翘在茶几上的双腿,微微皱了皱眉——很显然,他觉得我这种行为是极不礼貌的,但他还是向我点了个头,并伸出右手,说了声:“您好。”
我没理他。他心里既对我没好感,我便没必要接受他表面上的礼貌,更无需跟他握手!于是,那人站在原地,面现一种尴尬之色!丽晶见我冷落那人,白了我一眼,拍拍一旁的沙发,说:“坐吧。”
那人极不自然的笑着说了声“谢谢,”居然颇不识趣儿的坐了下来,并没话找话的问:“那场恐怖戏该开场了吧?”
“应该快了,”丽晶回答。
今天我到这里原是来陪丽晶欣赏一出叫做《超级恐怖》的现代剧的。现在,该恐怖剧还没开始。想必是导演为了反衬恐怖气氛,才故意为观众安排了这样一场悠长平和的舞会吧?总之我对那些所谓的现代剧全无好感,不就是一个哗众取宠嘛,跟个b*子有啥两样?
还好,时间不长,音乐嘎然而止。舞池中的观众乱纷纷走回原位。与此同时,一位身着藕荷色连衣裙的主持人款款走到舞台中央,手持麦克风笑吟吟注视着台下观众——她张了张嘴,看来是要预报即将上演的剧目了。观众席间的嘈杂因之顿止,大伙儿纷纷把目光聚焦在主持人身上。但主持人的嘴巴只是无声的微微一动,面上神色突然一变,便半张了嘴巴,惊愕的向观众席后面望去——众人不约而同回头后望,才发现剧场大门正在悄悄合拢。几个持枪蒙面人正向这边逼来!还没等大伙儿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几个人蒙面人已开始吼了:“不许动,蹲下,都他妈给我蹲下!”
我点了支烟,满不在乎的深吸一口,双腿依旧纹丝不动横担在对面的茶几上。我想,这大概就是那出所谓的《超级恐怖》吧,真他妈无聊,吓谁呢——大部分观众和我抱同一种态度,大伙儿都把这当成了导演故弄玄虚玩儿的一个恐怖花样,因此场内并未出现应有的骚乱——人们只是笑殷殷看着那几个持枪蒙面人!面对这样的场景,那几个蒙面人似乎恼了,于是枪口向上,对准剧场屋顶的吊灯扣动了扳机。沉闷的枪声中,弹片与吊灯的碎片当头落下,光线为之一暗,众人心中一凛!
我是个非常喜欢玩枪的人,一听这枪声便已断定这是真家伙,是五百发连射的冲锋枪!妈的,看来这些人当真是劫匪了!
“蹲下,都他妈给老子蹲下”——那些劫匪边吼着边把枪口对准了大伙。我扯了把丽晶,示意她随我蹲到了地上。
那帮歹徒骂骂咧咧开始逐一搜身。金钱本是身外之物,与生命相比实在显的太微不足道了——这个道理大伙儿都懂,所以人们表现的非常乖,有些人甚至主动交出随身财物、并翻卷了自己身上所有口袋以示“清白”,总之,没人反抗,甚至没人发一句怨言……看着这一切,我忽然觉着了一种不对劲儿,我想难道这么多人里,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抗么?难道这社会竟文明到了软弱,善良到了可欺的地步?假如是这样,那这便不是真正的文明,而是文明的没落,文明的悲哀!
正想着,一个歹徒用枪杆捅了捅那个陪丽晶跳舞的年青人——和别的观众不同,别人都是老老实实蹲在地上的,而他在枪声响起的一瞬,早已一头扎入了两个沙发的夹缝中,只余一个高高撅起瑟瑟发抖的臀部极其夸张的暴露在外,跟只受惊的驼鸟似的!那蒙面人用枪管捅的,正是他的屁股。但这一捅,却使他更加卖力的向夹缝中挤去。于是蒙面人只好抓了他的腰带,猛力一提,将其抛在了地上——“妈的,老子只要钱,不要命,看把你吓的!”蒙面人伸手示意他掏出身上钱物,但这时他已目光呆滞,面如金纸,软瘫在地,竟连伸手取钱的能力也没有了!
我鄙夷的瞪了那个年青人几眼,之后半开玩笑的提醒劫匪要抓紧时间,不然警察来了就不好办了。歹徒瞪我一眼,俯身去搜那人的身。趁这功夫,我紧着将身上所有钱物取了出来,并安慰自己说,钱算什么,王八蛋一个,花了还能赚的,只当是赞助这帮恐怖分子了吧……!
歹徒搜完那人的身后,我主动把钱递了过去。随后歹徒把目光转向丽晶:“你?”丽晶白了那人一眼,没说话。“钱都给你们了,这是我老婆,”我替丽晶解释着并将她更紧的揽入了怀中。我是她的丈夫,我必得保护她不受丝毫的伤害!
蒙面人向丽晶翘了翘下巴,示意她取下脖子上的项链。项链并不值钱,但却五彩斑斓相当漂亮,是我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从上万只小海贝中精挑细选,为她制成的一串心情项链。丽晶非常珍惜,一直把它挂在脖子上。
“拿来!”蒙面人向丽晶伸手。
“给他吧,以后我另给你做一串更漂亮的。”我柔声劝她。
“不!”丽晶坚决的摇了摇头,她天性倔犟,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谁要是跟她硬来,她多半会用同样的态度回敬对方!
“拿来吧!”蒙面人见丽晶不肯交出项链,突然向她胸颈前抓来。
“别碰她!”我伸手挡开了那人的胳膊。我可以忍受任何侮辱,但我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对丽晶不恭。我双眼喷火,逼视着那人。
那人调转枪口,突然用枪托向我头上砸来。“妈的,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他骂。我把头一侧,随手抓住了袭来的枪托,同时抬脚向那人腰腹踹去。他尖叫一声,丢了枪,双手抱腹蹲在地上——兔子急了还他妈咬人呢,更何况我是一个人,一个男人!我急了,平端了冲锋枪对准了另外几个正冲过来的蒙面人,我非常明白这一刻不是鱼死,便是网破,绝不能有丝毫犹豫——我立即抠动了扳机——嘎叭儿一声微响,我愣子,弹匣居然是空的,再无一发子弹!
“喂,停,停!”幕布一动,一个面皮白净身穿燕尾服的小子急奔而出;与此同时,剧场内所有备用灯同时亮了。强光耀的人眼花,我揉了揉眼,才看清奔过来的那小子是我一哥们儿——行为主义大师,后现代主义顶梁柱张放!
妈的,原来还是一场戏,只不过比普通的现代剧更逼真些罢了!
张放特得意。早在我进入剧场时,他已从幕后的电子显示屏上发现了我。所以他才故意恶作剧让其中的一个蒙面演员跟我过不去——他原是想让我出出丑的,结果我这丑却出大了,所以他只得提前结束这场演出,并因为骗过了我而大为开心。他笑着问:“哥们儿这出戏玩儿的绝吧?”
“绝是绝,但再绝也绝不过你跟老婆玩儿的那一手吧?”我打趣他。张放是个很有天赋的艺坛怪客,总能整出些莫明其妙的鬼点子引来世人的嘱目。几年前,我从局子里救出的那哥们儿,就是眼前这小子!
剧场内渐渐恢复平静,几个演员已摘下面具,正在为观众发还钱物。主持人也在一遍遍反复向观众道歉,声明这场演出一来是为了让大伙儿体验一种身临其境的恐怖感觉,二来也是想让世人明白,假如人类文明失去了反抗精神,那便只能沦为暴力的奴隶了!
就在我和张放聊天儿的这段时间里,丽晶已扶起了那个陪她跳舞的年青人。既明白这只是一场虚惊,那年青人也就渐渐恢复了常态。
随后,张放邀我和丽晶一道去吃饭。在临离开剧场前,那个年青人向丽晶要了我们家的地址。他说他虽然胆小,却崇拜英雄。他说有机会,一定要登门拜访我们。我白了他一眼,没说话。张放则目不转睛注视了他良久,之后才和我勾肩搭背走出剧场。车上,他皱着眉沉吟了好长一段时间,突然问了句:“灭天,我怎么看那年青人特别像你呢!”
“你这不成心糟贱我么!”我笑骂他。
“真的,他那副眉眼,脸型,跟几十年前的你简直一操性。”
“哦,我说我怎么总觉的那人眼熟呢,原来是这样儿呀?”丽晶没见过我年青时的样子,甚至没见过我二十来岁时的照片,因为我是很少照相的。
“从实招来,那小伙子跟你是何关系?”张放继续跟我开玩笑。
“你就当那是我儿子吧,反正你小子说啥丽晶也不会相信的。”
“谁说我不信啦?”丽晶也来故意气我了。
(四)
我和丽晶回到海边的第三天上午,陪她跳舞的那个年青人果然来了,而且不止一人。
当时我正在替丽晶制作一件海洋生物标本,身后突然传来敲门声,我头也没回的说了句:“门没关,是人就进来吧。”但丽晶却回过头,惊喜的叫了一声:”“呀,是你!”我这才回头,一看,不禁呆了。让我发呆的并不是那个年青人,而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乔!
二十多年未见,乔依然年青,风姿不减、犹若少妇。这当然是克隆技术给她带来的好处。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时她身上至少已换了一套新的女性内分泌系统,因为只有足够的激素分泌,才能重新激活她的皮质细胞,使她容光焕发、宛若当年。“怎么是你?”我吃惊的问了一句。
“小威!”乔也认出了我,唤出了我的小名儿——这时,那个正和丽晶说话的年青人扭头问了一句:“什么事儿?”乔笑着回答:“妈妈不是叫你的,”
“难道这位伯伯和我同名?”那年轻人颇为不解的望着乔,他当然不知道我的小名。乔点了点头。
“哦,原来你们认识啊?”丽晶也有些诧异了。
“这是我的爱人,丽晶,这是乔,我从前的一个朋友。”我替她们做了介绍。
“乔阿姨您好”丽晶向乔伸出手。
“我有那么老吗?”乔有些不悦。
“那我怎么称呼您呢?”
“叫我乔姐吧。”
“那,他可就比我小一辈儿了。”丽晶笑嘻嘻指指那人。
我和乔却有些尴尬。
“小威,你不是一直想看海吗,让丽晶陪你去吧。”乔有意要支开二人。
“去吧,”我也说。
两个人出去后,我和乔面对面站着。良久,我才笑骂了句:“个狗的,你这不成心糟贱我么!”
乔知道我是指她给儿子取名小威的事。于是笑着说:“人家这不也是一种怀旧嘛。”
“去你大爷的!”我骂乔。我骂人时的腔调很动听。乔喜欢听我骂人时的语气,喜欢看我骂人时的表情——二十多年前,她曾说听我骂人简直是一种享受,所以那时我没少骂她。
“你看这小威比年青时的你怎样?”乔颇为自得的望着我。我想起了剧场中小威的丑态,于是毫不客气的说:“他也配跟我比么!”
乔瞟了我一眼,极为不屑的问:“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你干嘛呢?”我坦然回答:“在建筑队打工。”乔乐了,乔说:“可是他现在已拿到硕士文凭了,他听话,懂事,在家是个好孩子,在校是个好学生,可是你呢,你哪一点能比的上他?”
“是,他比我强,比我出色这总行了吧?”我不想跟乔争论,二十多年前她就瞧我不顺眼,所以我们只同居了一年就分手了。
“他当然比你强,因为我不但让他接受了最高等的教育,而且还让他过上了上等人的生活……我把他调教的如此出色,也算对的起你了吧?”
“怎么,他——”我怔住了。
二十多年前,乔的确怀过一个孩子,但是不是我的却很难说。那时我很穷,靠给出版商写些无聊文字过生活。那时乔常常在我面前唠叨,说我这人哪儿都好,就是穷了点儿,不能做她的终身依靠……后来,当我有一天打开房门时,发现床上多了另外一个男人,便和乔分手了。
分手后不久,乔又来找我,说是怀孕了。
我告诉她假如孩子果真是我的,我会对孩子负责。但她却执意要把孩子打掉。因为这时她要嫁人了,男方虽上了年纪,但却是个富翁。于是我陪她打了胎。之后她又要求我陪她去再造一个[ch*]女膜,我觉的恶心,说她是既想当b*子,又要立贞节牌坊,她一气之下骂了我句“操你祖宗,”之后掉头而去!
此后的半年里,我一直在埋头写作。啃方便面,吸劣质纸烟,但精神很好,离开乔并没让我感到多大痛苦,反而激发了我的创作激情——那篇《较量》就是在那个时期完成的。
那天我把《较量》送邮后,信步在街上闲逛,不期然又碰上了乔。乔珠光宝气,牵着条哈巴狗儿郁郁独行。她结婚了,嫁的正是那位富翁,但看样子并不十分幸福。所以我当时兴灾乐祸的说她是自作自受。她反唇相讥说,总比嫁给个穷鬼嫁给个没教养的野蛮人强之百倍……正说着,几个穿皮夹克的男人向这边走来,乔见状牵了哈巴狗儿走开了。我也想走,但那几个人这时已走到面前。其中一人一声不吭递过来张纸条儿,我以为是街头广告,没在意,伸手接了。不成想几个人立马把我围了起来,并伸手讨钱。我这才知道是碰上强行出售影票的痞子了!当时心情本就不好,碰上这种欺人勾当心里更恼,于是一言不发突然挥拳照一小子脸上打去。另外几个人一愣,同时向我出手——整个打斗过程没超过三十秒钟,我被他们一脚踢飞了出去,他们之中也有两个人躺在了地上——直到这时,乔才惊觉身后有异,回头尖叫了一声:“你们干嘛,我可报警了!”我是向上窜的一瞬被人踢中的,乔回头惊叫时我恰好落到地上一连翻了几个滚儿并在刹那间重新跃起——我原是准备再次冲向那几个人的,但乔一嚷报警却急坏了我。因为警察若一插手这事,我就没法亲手废掉这几个丫的了。我对乔狂吼:“你敢报警,我他妈宰了你!”
那几个人见我怒发如狂,知道碰上了玩儿命角色,心里发虚,扶起两个倒在地上的同伙儿,灰溜溜向后退却。围观的群众也来劝我:“小伙子,算了,双拳难敌四手,见好就收吧……”
直到那几个人走远,我才感觉到疼。那一脚只差一点就踢中了男人身上最为至关紧要的部位……乔把额上淌汗的我送进了医院。事后又把我送回了家。她的婚姻的确不是很如意,她丈夫先天不育,东西软的跟面条似的。她很寂寞,我也是。于是两堆干柴烈火又碰到了一起,激情中,她说她要给我生个儿子——她一直是这样,只要一来劲就嚷着给我生个儿子!也许是有些恨她吧,我狼一样疯狂的在她身上折腾着,她却觉得舒服……事后,我心里充满了一种懊恼,觉着自己堕落了。而乔却双眸闪亮,面色潮红,边穿衣服边美滋滋的夸我:“你这人一无是处,就那玩艺好用!”我恼了,有种被人利用了的感觉,妈的,配种站的牲口还它妈不白干活呢……我一记耳光把乔抽下床,骂了声“滚!”
自那次之后,我和乔二十多年再无联系——难道这个小威就是那次乱情的结果?我满怀疑问的注视着乔。
乔问我还记不记得送我住院那件事。我点了点头。乔说,你不是视金钱如粪土吗,但我却用这粪土不如的东西买动了医生,用你身上的“干细胞”重新克隆了一个比你强之百倍的小威,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小心呵护着他,把一切灾难和困苦替他挡在了门外,我发誓我要让他优雅出众,摒弃你身上的一切恶习……
经乔这一说,我才知道她用我的细胞克隆了一个新的胚胎,植入了她的子[gong],生出了另一个我!
乔对她养大的这个小威非常满意。她觉的这才是她理想中的那个我——优雅、斯文、平和、温柔,身上全无一丝暴戾之气。但我却并不觉的自己有什么不好,更不把我年青时的挫折和贫穷当成耻辱。人来到这个世上,原本就是为了体验生活中的酸甜苦辣的。假如生命中没了挫折和无奈,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假如一个人不能战胜艰难困苦,只想着坐享其成,那还叫什么人生?我和乔是不同的,她追求的是享乐,总想着索取,但我却渴望面对挑战,并在迎击挫折和困难的同时迸发出生命激情。所以,我活的比她成功,比她丰富,比她更有深度。特别是丽晶走到我身边后,我更坚信了当年离开乔的正确。
我含笑问她:“你看丽晶怎样?”
“一看就是个骚货。”
“但她那代表[ch*]女身份的东西却绝不是再造的,这一点我敢对你发誓。”
“你浑蛋!”乔见我揭她的短,恼了。
我心里一阵爽意,很想再气气她。但转念一想,又觉着这样未免有失恶毒,太不像个男人作为,于是再没开口,只是淡淡一笑。
乔把我的笑当成了对她的讥讽,越发恼火,尽乎歇斯底里的嚎着:“你得意什么,告诉你,我很幸福,我有最听话的佣人最优裕的生活,我旅居世界各地,游山玩水,欧洲风光、死海月亮、非洲斑马、澳洲袋鼠、我风风光光啥没见过啥没吃过?我随心所欲应有尽有,想去哪里去哪里,但你这个野蛮自大言语恶毒心胸狭窄又臭又硬又穷的男人,你能给我这些吗?”
“那就祝福您这些年的幸福生活吧。”
“少跟我阴阳怪气儿的!”乔恨恨的瞪着我……
丽晶和小威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这个过惯了舒服日子的年青人竟受不了海边的风吹日晒,只出去一小会儿,身上就起了一层麻疹样的小疙瘩。他进门先叫了声:“妈,”之后靠在乔身上,说:“痒”!挺大一个男人,居然一副撒妖女儿态,让人看着颇不顺眼。但乔却将小威的这种态度当成了讨人喜欢的乖,她察看了一下儿他身上起的那层疙瘩,低声嘟嚷:“这种鬼地方,简直不是人呆的。”
饭菜上桌了。是我亲手烧制的,虽不丰盛,但却香浓味美。面对可口饭菜,乔的情绪有所好转,连夸:“香,真香,二十多年没吃过你做的饭了。”
“那就多吃点儿,”丽晶边说边要给乔斟酒,乔却拦住了。她说:“酒对身体不好,还是饮料吧。”
“那你呢?”丽晶又问小威。
“我也要饮料。”小威自己动手拿了一罐可乐。
“大男人家怎么能不喝酒呢,来,喝一杯,”丽晶不由分说给小威倒了一杯。
小威看了看乔,似乎是要争得她的同意。
“那就喝一杯吧,只一杯”,乔说。
一杯酒、啤酒,只一杯啤酒小威的脸上就现出了一种鸡冠红,胸臂脖颈间随后又生出了许多水泡儿状的东西,竟似酒精过敏的症状!
看着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另一个我自己,我心里很烦。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一口气灌下整瓶白酒我脚不发飘,照样能三脚踹翻俩警察,之后头脑清醒的主动去局子里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我一向是个野蛮霸道喜欢犯错的家伙,我犯了错从不逃避,从来都是主动去接受法律的惩罚——我把这当成勇敢,并一直引以为豪!但这个小威怎么竟连一杯啤酒都喝不了呢?喝不了酒的男人哪来的豪气哪来的勇气哪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哪怕那事业是罪恶的!难道克隆出来的生命就真的不如正常的生命来的健康强项么?如果不是这样,那肯定就是太多的溺爱和太过优裕的生活把他宠坏了!
一个从没经历过艰苦磨难的生命是很难有健康的体魄和强悍的人格的,我无法接受这个表面上看来优雅出众、平和柔顺的我自己。我想假如文明伴随的是软弱,野蛮伴随的是坚强,那我宁愿选择野蛮,宁愿生生世世拥有一种不受羁勒的野性和疯狂!
边想着这些,边一瓶瓶喝着啤酒。乔和小威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因为我醉了。
是丽晶把我折腾醒的。她有一头很好的长发,心血来潮时就会拿发梢撩拨我。一痒,我睁开眼睛,迷迷怔怔看了看表,已是夜十二点多了。“咋还不睡?”我问她。她把头靠在我肩上,略带不满的提醒我:“该上班了。”
我说:“烦,没心情!”
“是那个乔又勾起了你的相思吧?我早看出来了,你和她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
我原原本本跟丽晶讲了从前一切,并告诉她小威是从我身上克隆出来的。
丽晶是个很明事理的女人,对于我和乔的过去,她知道自己无法计较。我和乔相处时,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她呢!所以听完我的叙述,她倒反过来开导我了。她说:“别怪乔,我们都应该感激她的,要不是她当初离开了你,你又怎么能找到我这么好的女人呢!”我笑着来捏她的鼻子,她把头一偏,又说:“乔真好,不但把你推给了我,而且还让我从另一个人身上看到了你年青时的样子,真是太好了。”
“好个屁!”我突然沉下了脸,因为我觉得这个小威的存在,对我不但是一种背叛,同时还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丽晶见我情绪坏到极点,知道都是乔和小威闹的,于是绵花糖一样缠上来,说:“咱不提这些不快乐的事了,我帮你忘掉她们。”
生命有时就像一截枯枝,或者在时光中渐渐腐朽,这样较能长久;或者让自己剧烈燃烧,但这样短促。和丽晶这样一位如水又如火,温柔而又热烈的女人在一起,我宁愿选择燃烧,哪怕因此而化为灰烬!激情飞扬,香汗淋漓,她迫促的喘息着,嗓音嘶哑:“让,让我给,给你生个儿,儿子吧——”我一怔,忽然想到了乔,乔也是这样儿。一想到乔,我泻气了。丽晶立即觉出了我的异样,问:“你怎么了?”
我说:“想到了乔,恶心……”
本文已被编辑[飘潇竹]于2005-9-7 18:27:0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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