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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朝露
一
热。
静。
如[ch*]女之夜。
两个监考,一前一后,苏辉坐在前面,三十个考生一览无余。忽然有焦躁的声音传来。第三排靠边,一位秀气白皙的女生,考桌上已经放满了带有墨渍的纸巾。
苏辉步伐轻轻,悄然而至。
有事吗?
我的笔坏了,怎么也不出水。今天赶考时摔过。
粉红纸巾一色精制压花,散发出一股檀香味。苏辉鼻一嗅,心一动。他转身,来到后面与另一位监考悄声耳语几句。两人微笑会意。苏辉回到女生身边,递给她自己的派克金笔。
林紫露。他瞥见了女孩试卷上的姓名。
蝉声吱吱,频添暑热。紫露额头上沁出晶莹的汗珠。
苏辉再次来到后边,从女监考员那里要到了一叠白色纸巾。
给你!
瞬间愕然,立即会意,无限感激,嫣然一笑。
苏辉竟然一时昏眩。
此后,苏辉的目光时不时,情不自禁扫过那段旖旎地带,只觉得心如三春。有时四目交视,直觉熏风扑面。关注的神情,自然会被林紫露理解。
终于,急促的铃声中,考生渐次起立,交卷。接过派克金笔,苏辉顿觉满手染香。
一场接一场,林紫露进入了考境,总是微笑着走出考室。苏辉心领神会的报以祝福的微笑,和着她一起心情舒畅,仿佛两人已是三生缘定今世方逢的知音朋友。
终于,苏辉有了怅惘若失的愁绪,那是最后一科,清脆的铃声,宣告考试结束,林紫露起立,准备交卷,手在卷子上拂过之时。
两位监考按顺序一张一张收拾考卷。
你该离开考室了。苏辉没有忘记考场规则。
想说一声谢谢你。
苏辉牵强一笑,无言以答。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发生了语音交通堵塞,挤不出一句来。
低头,抿嘴,迟疑的思考。林紫露继续违规,以至于女监考员准备过来干涉了。
可以,请你喝一杯咖啡吗?
苏辉花了一分钟才理解,惊喜万分,夸张的嘴型,如嘴含鸡蛋。
ofcouse!
二
府南河,垂柳下,相约午后。清秀面,淡淡装,少女天然。林紫露冷峻而圆润的脸,透露出矜持高傲的气息。
考得还好吧?
还不错。在苏辉注视的目光中,她又补充了一句。也许只是感觉。
一千零一,一千零二,苏辉数着脚下步数,心跳也一下一下同样的清清楚楚。拐过了街角,该有咖啡店了。说话呀,说话呀,他催促着自己,鼓舞着自己。
嘿!露!
街对面有穿t恤和白色长裤的窈窕女子招手。是同学许春。
红,黄,绿,发光二极管的新型交通灯牌色彩变幻。许春穿过斑马线,在林紫露的肩膀上一记三成功力的绵花掌。
我今天去应聘了。
哦,该请客了,你一定行的。
许春边走边抱着紫露的肩,嘻嘻唧唧,走到一棵树下,回头望着苏辉神秘一笑,耳语起来。
冰淇淋?
掌嘴,是,普通朋友。他帮过我。
太文静,书卷气,还有点害羞。好好培训一下吧。好,bye-bye。
这样就走了?
不当电灯泡。需要的话,商场去买一个吧。
苏辉用了十步走近林紫露时,许春已经跳远了五十步。苏辉听到最清楚的是冰淇淋三字。他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都喜欢这种泊来品。他是个标准的成都人,喜欢喝茶,喜欢靠在竹椅上,悠闲而古朴,哪怕是柠檬茶。
年轻的女孩都爱冰淇淋。他找话说。
说什么呀。林紫露忽然脸红了。冰淇淋是她们几个私下对临时男友的称呼。许春换了两个,鄙薄他们绝对不能让自己的数学跃上一个起码的新台阶。
走了几步,林紫露开言:她叫许春,刚才去应聘一个台资公司。
她很新潮。应聘成了吗?刚考完试不读书了?苏辉一连串的问。
人事部经理是董事长夫人。
嗯?!
许春的应聘书上写得满纸生花,相片也特意选了最好的。第一次吧。
那,当然中了。
六七个人应聘呢这个职位呢,轮流进去。轮到她的时候,人事经理叫到:那个叫春的女孩进来。
苏辉没有立时明白,稍后才知道人事经理原来是个妒婆。不由得替许春担心。
许春是什么人,她才不会立即进去,或者痛骂一通拒聘。装做没听见。
呵呵。
人事经理不耐烦了,又叫到:那个叫春的女孩没来吗。许春终于站出来了,立在办公室门口冷冷的针锋相对:你已经叫了第二次了。
哦,呵呵,哈哈——
静静的空调,清凉的世界,流行的蓝色座椅。褐色和白色的香泥搅在了一起。林紫露转动着小勺,挖出冰淇淋放进嘴里轻轻的抿。
你是老师?
嗯,毕业两年了。
是说嘛,怎么看也不像长辈。哪里任教呢?
七中。
哇!——川内读的大学?
北大。
名牌嫁名牌。羡慕。
未名湖已是一潭死水。
你深得像马里亚纳海沟。审视良久,林紫露冒出这句话。
那,从今天起,我做趵突泉。
???
清,浅,喷涌。
那,我当看泉的游客。
不,不是游客,是泉底的石头。
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是林紫露猜到应该是“每日里都能把你拥抱”之类,她把这话看做是苏辉的表述。
少女的红晕是西天的云霞,霞光投射到大地上,万物尽染。
多么美好。
林紫露心如鹿撞。哦,上帝,饶了我吧,我竟然恋爱了。她想。
三
复习,考试,复习,考试。千万人走着一条钢丝绳,摇摇晃晃,战战兢兢。毕业班的学生暂时走过了,毕业班的教师停不下来。他们翕动着狗儿一样灵敏的鼻子,搜嗅着各地空气中精英学生的气味,然后不遗余力用尽三十六计挖来,为高昂耸立的广告牌增添一分色彩。
七中的人已经走过了这条路,现在正在看别人如何走这条路。
工作,工作,苏辉有理由再加上一条绯红的工作内容,而且写在记事簿头条。
约会。
因为他恋爱了。
运气不错,一出门就遇见开的士的高中同学罗霄,到望江公园的车费也省了。
悠着点,晚上早点收车。
下车时苏辉用这句话当了车钱。
我还急着把桑塔纳换成皇冠呢。瞧你那样,别急,还没开口向你借钱。
说了白说。我还刚成小白领。
那,多带点钱吧,别丢同学的脸。
罗霄从腰前钱袋里拿出几张“红蚂蚁”。
我有。
少了不行,记住按时还我就得了。
罗霄递过钱的时候,在苏辉腰上捏了一下。
又瘦了,工作累的?说我忙,看看自己吧,书呆子。
呵,不。钱还是你收起来吧,多难为情。
现在女孩子都喜欢男人又大又粗。罗霄手指打了一个响榧。
乱说什么呀。苏辉紧张莫名。
误解了不是,是喜欢男人财大气粗。
苏辉内心触动,哭笑不得。
他早到了几分钟,他用眼搜寻了几遍后才看见林紫露从远处踱过来。当然苏辉不知道林紫露已在江边的排椅上坐了一会儿了。他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庆幸这天还不是一个燠热的上午。
恐怕已经错过签字售碟的时间了。
今天成都有歌星签售活动吗?谁?
et。
别又是一流饺子三流馅。
好不容易熬过了老父的叮嘱唠叨似火烤,指望你能清凉一夏。
惟命是从。只要老——人家不骂我就行。
骂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挨骂。
咦,是不是该去看看两位老人家。
做梦吧。
没指望了?苏辉的模样委屈得快要掉泪了。他突然觉得大学里搞的话剧排练,功夫没有白费。
林紫露笑得比头顶的骄阳还要辉煌。
忍着点吧。至少要等大一以后,才能向老人家坦白交代。
四
暑期教师培训班,暑假补习班,高考冲刺试卷题集,新教材改革集训······
似乎暑期比平时更忙。
等待成绩的日子里,林紫露有时会变得烦躁不安。自然地,苏辉就稀释成一杯镇静剂,按林紫露的说法,一定要冰箱里冻过三天才拿出来。
而且,似乎女孩子都对冰淇淋情有独钟。
红花槐浓密的树荫里,休闲上装牛仔裤的林紫露摇手叫住了一辆红色皇冠出租车,姿态纤巧柔媚。
吃冰淇淋还用叫车,前面就有一家?
成都第一家冰淇淋店开张了。有句广告你难道没听说过?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
哈根达斯在玩弄中国小资的虚荣。
不爱吃葡萄总说它是酸的。
告诉你一个惊人内幕,哈根达斯的深圳工厂有一个是wc,也可以叫做洗手间。
恶心。
千真万确。厕所已经弃用了,工厂经过电视台报道后,吙,转厂了。
废话,去不去?
去!
先生,你得加费了。
皇冠司机突然善意提醒。
两人相视一笑,钻进了车。
乳白色冰淇淋峰顶缀着一颗鲜红的樱桃。
真像。苏辉一眼不眨瞧着说。
林紫露勾下了头。他真该死,她能猜测到苏辉在胡思乱想什么,那天他窥视了她少女的隐密。
荣耀的顶端下面托着的是艰难的惨白。
他又开始说些深得如马里亚纳海沟一样的话。林紫露狼一样的眼睛盯着他,闪烁的却是羞涩和疑问中的关切。
我是说,生活,有时很累,如果你想攀顶的话。就像手上绑了根绳,绳子那头系在高速行驶的车上。
林紫露一双眼里流淌的是一汪无边的柔情。
七中有句口头禅,不努力,读隔壁去。
听说过。
他们每天都在用刀割自己的动脉。
???
放一放血里的肾上腺素,轻松一下。
停了一停,苏辉自顾自的接着说下去。
我真想你就此,寻一份平淡的工作,或者,只在家里做好饭等我。想逛街就提上粉色坤包,极尽你左顾右盼的本能。星期日我们四处逛公园,听音乐,吃佳肴。暖洋洋的阳光中,躺在长竹躺椅上,掏耳人敲着清脆的耳器过来。他用特殊的手法,捣弄得耳酥脑软。你陪在我身边,时不时对我微微一笑。伸一个懒腰,望一眼蔚蓝的天空。唉,这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
一只柔夷抚过他的手,一阵酥痒的舒畅袭过。
忽然,苏辉跳了起来。
时间好快,还有份资料没有查到。我给你打电话。高考成绩快要出来了,网上查快一些。
五
爱情进入高速路,欲掣还休怎他顾,
但将万字宏事策,换取邻家种花书。
能够为事业奔忙是幸福。
能够为爱情牵挂是幸福。
能够二者兼顾更是双重的幸福。
他给她发短信:今天还去公园么?
她回信:乌龟和蛇去逛公园,只买了一张门票,乌龟把蛇缠在颈子上,到门口时,被守门人叫住了,乌龟和蛇都暗自担心,守门人仔细盯了它们一会儿,嘀咕道,看你那乌龟相,还要装模作样系条领带。
他又发信:谁是乌龟?
她再回信:小气鬼。谁系领带谁是乌龟。
看来今秋他不能西装革履了。他继续发信:
前天经过红玫瑰影楼,记得那几个戎装女孩的飒爽英姿吗?想不想扮一次女兵。
的确不错,很有自信和俊朗的味道。
那是愿意喽。明天送一根金利来领带给你,小乌龟。
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回信。苏辉慌了,难道真的生气了?连忙发信:下午我们去游泳场吧。
我要看你在水里爬。大乌龟!
苏辉在手机键上按了几百下,真不忍心就这样做硬甲虫。好吧,就做大乌龟,骂得真爽,只要别真的移情别恋就行,现代女孩甩人也不遮不掩。他想。修来改去,终于发出了短信。
遵命。猛追湾见。
六
电脑真是个神奇的玩意儿。最早的时间里知道,最快的速度冲进电脑室,最麻利地打开电脑,苏辉还是觉得,奔4速度太慢了,为什么奔5还没降世。
网络敞开了门。输入考号。
哗,网页出来了。咦,是考号输错了吗,但是难道连名字也有相同的吗?
苏辉再次证实,自己的记忆和操作,眼睛和手都没有发生错误。
他沮丧万分,紫露的高考成绩不应该是这样啊,但是谁也改变不了事实。
思虑万端,他还是决定忍住暂不告诉林紫露,她应该再多一点快乐的时间的。
一天, 过去了,紫露没有打电话来,苏辉也没有打过去。
又一天过去了,仍然彼此没有通信。
到了第三天,该来的终于要来。苏辉咬着牙,拨通了电话。林紫
露在家里。她似乎怏怏的无精打采。
出来吗?
好像要下雨了。
不要紧的。我等你。老地方。
七
苏辉的伞还没有撑开,雨已经浠浠沥沥下起来了。
望江亭,碧水不息,小雨如丝。她会来么?
薄雾中素雅的花伞,朦胧中飘摇别致。天凄迷,雨凄清,伞凄凉。
近了,近了,两把伞终于挨在一起。
我没考上重点,可能勉强能走个三本。幽幽的气息如空谷中一缕兰香,但是遇风即逝。
我知道了。
父亲让我一定要去补习。
我理解。
不知道父亲怎么知道了我们的事,骂得真够呛。
不明加误会——很长的一口气——你受委屈了。
明年此时,在这里,等我么?
深深的叹息。
我去考研。已经报名了。
???
让我们相忘吧,不要在羁绊中跋涉。
不。
我们必须相忘。为你。
许春已经上班了,台资公司的文秘。她过得很滋润。你不是说过成都是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吗,象西班牙阳光明媚懒洋洋的海滩。慵倦安乐又何妨。
但是,还是听你父亲的话吧。
她的脸湿了,不知是雨,还是泪。
他的眼润了,不知是泪,还是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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