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驰和老炮住在了秋水园的客房部。
马驰给苏州的家人打了电话,说是已经找到了老屋,老屋已经被充公了,他正在努力和当地政府协商,看能不能把老宅院买回来。他让外公不要着急,等他把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他就回苏州接他来看看老宅。
下午,马驰说想去看看外公的家人,看看他们是什么样的一些人。外公说他只爱外婆一个人,只有妈妈一个孩子,怎么他在老家却还有老婆和孩子。
由于上午去苗圃的时候,那位老先生已经告诉了王家后人住的地方。马驰和老炮打了车,直接就去了苗圃旁边的那个院子。
一处一般的民用房院,有一排六间的砖瓦平房,一个不算小的院子。
马驰和老炮来到院子门口,院门敞开着,院子里有个丰满的少妇正在往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挂洗好的衣服。
老炮磕了磕大门上的铁门环,少妇转过了身,老炮客气地说:“您好。我们是从南京来的,我们想见见这院子里的主人。”
少妇操着一口纯正的山西长治话,语调急速地说:“这院子里都是主人,不知道二位要找哪一位主人?”
马驰微笑着说:“清朝末年王博的后人。”
少妇放下了手里的衣服,热情地把他们让进了院子里,说:“我那汉子总吹牛说他是名门的后代,原来这是真的呀。我家汉子不在,孩子的爷爷奶奶和祖奶奶在家。”
那少妇卷起袖子的粗胳膊上,套着一个泛着红光的粗大金手镯,一看就是老货,现在的金子没有那样的成色。马驰不由地想,那可能就是当年外婆陪嫁的手镯之一。
那少妇看马驰盯着她的手镯,不无得意地说:“老玩意儿了,我汉子家祖传的东西,婆婆给了我们妯娌俩一人一个手镯。还有很粗的一个金项圈和很大的一个金戒指,给了我们小姑子。姑娘和媳妇,就是不一样的,给姑娘的就是比给媳妇的多。”
马驰和老炮哑口失笑,想这胖少妇倒是个心直口快的直肠子人。
少妇把他们领到了靠东的一个房间,房间里坐着三位老人,有两个有60岁左右,应该是老夫妻俩。还有一个老太太有80岁左右的样子,马驰想这可能就是外公的另一个老婆了。
那少妇进了屋,对屋子里的老人也没个称呼,说:“从南京来了两个人,说是找清朝末年王博的后人,我把他们领来了。”
马驰和老炮来之前已经商量好了来时应该说的话,他们不能让这家人知道马驰的真实身份和真实目的。老炮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站起来的那个男人,说:“我们公司和一个影视剧公司,要合资拍一部发生在长治的古装戏,需要一个清朝末年的庭院做拍摄场景。从长治的有关史料中查阅到,清朝末年的王博曾修建了一个挺大的花园式庭院,我们特意从南京来长治看这个花园式庭院,才知道已经被变成园林处的苗圃了。我们来看看王博的后人,看看能不能得到一点帮助。”
那个老男人已经微微有些驼背了,点头哈腰地接过名片,生就一股奴才样,像一个弯曲站立的大虾。马驰想这就是外公的儿子了,他特别注意地看着这个老男人,从他身上没有发现一点和外公一样的地方,这让他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欣慰。如果这个老男人的身上和妈妈一样有着太多外公的特征,马驰想自己一定会觉得很别扭的。
那男人谦恭地说:“王博是我爷爷,我是他唯一的嫡系孙子。”
马驰故意问:“那你父亲有兄弟几个?你父亲可还健在?”
“我爷爷只有我父亲一个儿子。我父亲王伟是国民党的一个师长,解放前断了音讯,至今生死不明。”
马驰装做漫不经心地样子说:“那你就是王家花园现在的主人了。”
那老男人叹了口气,说:“唉,我们家的老宅院1958年就充公了,政府要建苗圃,看对我了我家的老宅院,就征用了,给我们盖了这一处巴掌大的院子。”
马驰说:“如果可能,为了拍摄的需要,我们也许要恢复王家花园的原貌。恢复后的王家花园就是我们公司的一个产业了,可以做一个旅游景点,也可以做影视剧的拍摄基地。我们已经和园林处的杨处长谈过了,想把现在的苗圃买下来。”
马驰的话让屋子里的人都瞬间兴奋得眼睛直冒光,特别是老太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颤颤微微地走了过来,用干枯零丁的老手握住了马驰的手,说:“如果真能恢复了我们王家老院的原貌,对九泉之下的太太也是个安慰。老院被政府征用,我们被强迫搬出了老院,太太就一病不起,没过两年,就病死了。临死也没闭上眼睛,想见儿子;想回老院住两天。”说着,两滴浊泪翻越在皱纹叠嶂的灰脸上。看出,她对死去的太太,是很有感情的。
她手上戴着一枚绿宝石的戒指,多年不维护清洗,在干枯的手指上也黯然无光。马驰看出那是一枚老戒指,他想也许那是外婆的那枚祖传的祖母绿戒指。
他装做无意的样子说:“老太太,您手上是枚老戒指吧?我们的戏里正缺几件老式首饰的道具,不知道老太太愿不愿意卖给我们?”
老太太顿了一下,还没开口,一边的那个老男人接话说:“这个戒指是我妈的心爱之物,她不一定舍得卖。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劝劝我妈,等几天再答复你们。”
马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我们拍这个古装戏投资很大,想拍成电视剧里的一部精品。所有的道具都想用真的,买了不少的老首饰,就缺这样一枚绿宝石的戒指。如果老太太不舍得,也就别勉强她了。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复制一个假的老戒指。”
老男人眼里闪着游离不定的虚伪,谄媚地笑着,说:“我好好劝劝我妈,让她把戒指卖给你们,配合你们拍电视剧的需要。你们如果真把我们王家老院恢复了原貌,那我妈一定高兴得了不得。她当然会支持你们拍电视剧了。嘿嘿……”
他的笑声干沙沙的,像是跑了调的破风琴,刺激着马驰和老炮的耳膜,让他们很不舒服。
老炮说:“你们先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可以给我们打电话。如果我们真要修复王家老院的话,会再来找你们帮忙的。”
老男人一直把马驰和老炮送到大门外,点头哈腰的奴相、虚伪谄媚的笑声,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天生的奴才。
坐到了出租车上,老炮说:“这个人怎么可能是你外公的儿子呢?我看他未必是你外公的儿子。不像呀,从神到貌,没有一丁点像的地方。看你妈妈,简直就是你外公的再版。你妈妈的很多神态,都和你外公一模一样。你妈妈也没和你外公在一起生活,言谈举止的神态真像你外公,那是遗传基因起决定作用的。父子俩站在一起,总应该有些一样的地方的,像你和我,我们和我们的父亲总是有一样的地方的。你外公那时总不在家,我看这个老男人不一定就是你外公的儿子呢。”
马驰点着头沉思着,他想起了外公说的话,外公说妈妈是他唯一的孩子。以后会清楚的,等外公来看老宅院,也就知道答案了。外公应该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
晚饭前,老炮接到了那个老男人的电话,说是他妈妈想通了,愿意把那个戒指卖给他们。老炮让他带着戒指来他们住的饭店,过来再说价钱的事。
原来马驰他们走了以后,王冰卓就拿着那枚戒指到附近的珠宝店打听价钱,珠宝店里卖珠宝的人其实并不真懂珠宝。对他说:“珠宝里数钻石值钱了,你这种祖母绿不怎么值钱,最多也就值5000块儿吧。”
王冰卓想先和马驰他们要30000元,再和马驰他们搞搞价,只要能卖一万多元,他也赚了。
没想到到了饭店,见了马驰和老炮,他说出想要的钱数,马驰二话没说,留下了戒指,让老炮带他去饭店旁边的银行取现金。
三叠厚厚的人民币拿在手里,王冰卓高兴之余有一种深深的懊悔,后悔自己怎么不向马驰要50000块呢。真是人心不足,贪欲无边啊。
马驰拿着戒指去了位于秋水园旁边的华龙珠宝店,让店里把戒指清洗干净,崭新的戒指再回到马驰手上时,碧润的祖母绿荧荧闪光,马驰更加确定,这应该就是外婆陪嫁的那枚戒指了。他让珠宝店给他配了最好的一个装戒指的首饰盒,小心地把戒指插在了盒子的凹槽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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