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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促使雨霜暂离了死亡。
循着宣纸漂来的方向,雨霜找到了它们的主人--一个与世隔绝的男人,深沉的微笑,深邃的眸子。
她很高兴,男人没有冷落她,并且把她请进木屋。
那是男人用整整两天时间搭建的,又小又暗,也不很温暖,但她还是抑制不住地兴奋和喜悦。
她问男人为什么不再回城。男人说,城里的喧嚣埋着太多不堪回首,还说,她很像男人死去的爱人,很像很像。
雨霜很想告诉他,自己也将不久后死去。但她怕被讥笑。男人的爱人失去的只是生命,却还有爱人,而自己只有生命,失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
初秋的夜已经很凉,但男人执意要睡在外面。
雨霜听到男人的惨叫。撞开门,狂风掀乱了头发。
男人蜷在树下,冰凉的身体瑟瑟发抖。
雨霜把他拖进屋,搭上毛毡,盖上棉被,可还是抖得厉害。
她吓坏了。
用尽所有御寒的东西,男人的战抖仍丝毫未减,甚至有些痉挛了。
男人扭曲的脸渐渐没了血色。
突然之间,雨霜的神情不见了惊慌,悠远而甜蜜。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衣服,把男人揽在胸前。
--柳枝!别走!别走……
--我不走,我在这儿……
在男人的呓语里,雨霜听到了一个血淋淋的故事。
雨霜的心感到了疼痛。
爱的潮水在身体里肆虐泛滥。
她就要死了,是没有权利爱的。
可她,竟然爱了。
漆黑的木屋里,两个赤luo的身体紧紧缠绕。
渐渐地,男人的呼吸变得平缓而舒匀。
她想起克劳德尔的话:生命是导向光明的历险。
于是,她为自己设下人生最后一场博局。对手是命运,筹码是生命。赢了,是重生;输了,是终结。
清晨,天空展着幽幽的蓝。晶莹的晨霜让人感到秋的温凉。
男人的痛悔让雨霜感到快意--他并没有侵犯雨霜,只是让雨霜爱上--这也许远比侵犯她来得更要致命。
男人给她讲卧狼石的故事,眼里噙着泪水,就要滴下来。她从未见过如此袒露的性情,如此纯粹的伤怀。她知道,狼的伤痛正在男人身上发作。
她扑在男人怀里说娶我吧。男人怔住了,没有说话。
雨霜看着他,心里在喊着,救救我,救救我……
男人终于没有说话,站起身走进木屋,轻轻关上房门。
她听到什么东西破碎时发出的清脆的响声。
男人的爱情属于过去,而她的爱情只是爱情。
她离开了卧狼渠。
她不忍世间的美好再遭受污染。
她又上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只是会忍不住回头看,看有没有迟来的灵魂拯救一颗绝望的灵魂。
好几次,男人的脸就快变得真切了,飞驰的汽车顷刻间便摧毁她心头这唯一的虚幻的美好。
她流着泪,赶着路,还是 忍不住回过头去。
她看到钟楼,突然放肆地大哭。
她知道,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恸哭,是因为不舍。
她还在回望。
她站在钟楼登阶处,任性地在马路对面勾勒出一个男人的影像:深沉的微笑,深邃的眸子,迈着沉重的步子迎面走来……
他是如此真切,她不相信那是幻觉。
一辆红色的士驶过,眼前又归于空旷。
她站在钟楼顶上,寒风在耳边“飒飒”作响。
面对死亡,她不再咒骂。她已经明白,死,在人类的语言之外。
她在心头默默念着:“生命的最后时刻,眼中看到的应是……”
一片白色从高空坠下,溅得满地殷红。
(未完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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