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同事告诉我有靓女找，那时我正在写一个市场计划，我心里掂量，或许又是哪个媒体或来应聘的吧，我挥手示意她进来。

“沈经理，你好！我是m公司小李，我带了几个投标的文件，麻烦你签名”她一进房门就客气殷勤地说道。

“m公司？投标？签名？”我疑惑之际，猛然间想到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提起笔，顺着她小指指向的地方爽快地连续签了几个名字。

“还有几个地方，需要晏总签名”她环顾了一个公司，又接着说：“晏总不在就让其它人签也行，字迹不一样就行”我一边应和，一边叫了一个同事按她意思冒签了老板的名字，小李对我的配合感到非常高兴，她把我们签好的文件装入一个合同袋，我在合同封口签下她要求的最后一个名后，她随即向我展露出一张最灿烂迷人的笑脸，接过财务给过来的公司营业复印本轻轻盈盈地走出我的视线。

在这繁忙的季度里，好久没见过这样的笑容了，我心里感到一身轻快，虽然我根本不清楚刚才签字的文件里具体有些什么内容，但配合m公司投标是老板亲自交待的一件事，我只照吩咐就没错了，更不能为难他们。

（二）

m公司是当地做系统的一家公司，以前我们是同一行，交流很多，相互也调调货，多少也算是个竞争合作伙伴吧，现在我们公司转型，他们在系统方面投入就更多了，这次投标一事，m公司老板特意致电给我们老板，说是让我们配合一下，因为客户是招标，至少要三个公司参与，所以，他们还得要找一二家公司一起“竟竟标”，“所有工作我们都会做好，你们只要配合，用户问起，有这么一回事就好”他这么说，老板也这么交待。于是，我自然就成了投标责任人。

在这之前，我还真没试过这样去投标，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没试过这样方式的投标，我暗自佩服m公司老板，生意真是越做越大，关系也越做越好了，几个电话，几个签名就搞掂一个投标系统单，难以置信呀!

几天后，我以为这事也就这么完了，昨天突然又收到m公司副总的电话，说是明天开标，还要烦我走走场配合一下，因为投标时公司负责人要在现场。他放下电话的同时，我随即收到招标处的电话，通知明天9点到xx大学招标中心，这件事看来得配合到底了。

昨晚忙完工作后回到家，突然想到明天要应标一事，我心有点急了，因为除了知道这是一单系统方案外，我一无所知，万一他们问起^^^？露陷了可就坏m公司大事了。我急急忙忙打电话询问m公司副总关于投标的具体内容以及预计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应该如何回答等等，相比我的迫切，副总和他下面专门负责xx大学的业务员小黄则坦定得多，他们只要我把握一个原则，就是坚持不降价！

（三）

今天一大早起床，我特意装饰了自己，去配合投标，多少也要配合像个样吧，我想。

和小黄约好8点半在xx大学正门口麦当劳等，小黄很热情，我一到就把我拉到麦当劳里面的坐位上，即刻要了一怀冰凉的可乐，还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让我记住里面的总价，他一副轻松志在必得的心情。还透风说到这次这样认真投标，其实最主要是为了xx大学下一个大订单，所以表面工作要做好一点，其实这个系统早在三个月前就送到了xx大学，培训，沟通都已就绪，听了这些，我心里感叹连连，压力也就更轻了。

离开麦当劳，我和他一前一后进入学校。xx大学很大，校道二傍绿树林荫，不停有学子在过道上穿梭，一辆水车放着悦耳的音乐迎面而来，一陈似曾熟悉的清风拂过脸颊，清新的感觉直入心底，我顿感精神抖擞。出来学校后的这些年，在纷乱繁忙的生活中不断挣扎，这感觉还真不容易找，这次，可算是意外收获了。

我悠然自得地走着，小黄总会无意转过头看看我的位置，见我没掉队，也不急不慢地走着，我跟在后面不敢走得太快，也不能走得太慢，一直保持着25米左右的距离，这是小黄在麦当劳安排的一个细节，我和他要装作不认识。

小黄和我手里都提了一个包，走着走着，这情景突然让我想到电影片里二个地下工作者碰头或侦察的片段，我瞄了瞄我的包，里面鼓鼓的，装的全是我今晚要用的东西：一双脏球鞋，一套球衣，一对袜子。再抬头看着小黄走走看看的样子，我心里暗自发笑。

走了约莫15分钟，小黄带我来到一栋7层楼高的楼房，自己先上楼，当我还在楼下犹豫时，我手机的信息就开始振动，上面写“投标号为as009，在二楼”，我走上去，装着不认识他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左看右看，二楼有六七间房，有“教务设备科”，“主任室”，“会议室”“xx大学投标中心”等字样。在左边走廊处，有一排凳子，天花顶上有一把风扇在翁翁地转，有四五个人已经坐在上面低声地交流着，一个胖子转过脸，“呀，刘强？”我惊呼。我记得他是以前我熟悉的广州另外一家系统公司项目主管，这也是m公司在麦当劳提到的另一家投标的单位t公司。

“你们也来投标呀？”他点点头，裂着嘴笑呵呵回应道，“好久不见了，我这次是陪人玩玩，本来是不打算来的，但投了标书，只好过来看看了，你们不是没做。。。”

我听到他还要说下去，连忙打断他的话，回道：“嗯，还做一些吧，生意怎么样？”

“不好呀，系统越来越不好做了，售前售后，大多事，还是你们老板英明呀，改做mp4数码产品”

“也不是啦，我看你们就做得很好，你看你，越来越像大老板”

“哪里，哪里，还是m公司老厉害呀，带xx大学教授的名头，关系广，底子厚”

“嗯，就我们打工苦呀”

……

我们慢慢攀谈开了，几年不见，聊工作聊家庭聊行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黄也坐在我们对面吊起二郎腿，默默地看着报纸，时间悄悄在流逝。

（三）

“不是9点就开始吗？现在都10多点了”旁边一个人不耐烦地低声叫嚷着，他们是另外一个标书的投标单位，也是被通知9点过来的，我看了看表，时间已是10点15分，又过了好一会，一个瘦瘦的人才走了过来，对着我们喊到：“投标系统的三个公司到了吗？现在抽签去会议室”他一边读公司名字，一边伸出手，手心放着三个小纸团。

我抽到2号，t公司刘强是1号，m公司小黄3号，我心一惊，难道还要单独去面试？我看着刘强提着袋口走进会议室时，我的心又紧张起来，谈什么？里面是些什么人？会不会问太深的问题呢？

我眼光扫了一下对面悠然地看着报纸的小黄，别太紧张！我又默默地安慰自己，一切都在m公司计划之中，没什么好怕的，我离开位置，去厕所冲了一下脸，心更定了，大概过了15分钟刘强才出来，他挥手叫我，我拿着涅在手里发热的那张写着2的小纸条走进会议室。心里再次默记了m公司交待的原则和投标价格。

若大一个会议室里坐着七个人，坐在中间的像领导，我打过招呼后被安排坐在他们的对面，我微微有点惊慌，想不到这里会有这么多人。

“请你用5分钟时间介绍公司情况及投标依据”坐在右边一位看似专家的老师一边看我的投标方案，一边对着我说。我在公司时间极长，这方面难不到我，我把公司前几年做系统的历史快速作了汇报，时间用了应该1分多钟吧，投票依据我就推说没带技术员来，不太清楚。那个专家好象也知道我也就这么回事，旁边一个年龄比较老的教师正想问其它问题，他就赶着说：“嗯，那你的问题就比较简单了，主要是价格因素，你投的价格是多少？”

“92800元”我回答，这数字我默记了不知多少遍。

“能不能低呢？在保证质量的同时，这是我们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价格最低了，我们也经过衡量的。”我一副很坚决的样子

“这样吧，价格你再向公司申请一下吧，这里有一张表，不要走远，填好后5分钟交给我们”有一个老师把表递过来，指着几个表说在这里填写。整个过程比t公司少了三分之一，不过我还觉得长，出来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的任务快要结束了，我想。

（四）

我回到走廊重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m公司小黄见我回来，挺着胸也走了进去，我看了看拿在手里的表，上面写着“xx大学商务谈判备忘录a表”，右边栏目是供应商承诺，需要我再次填写服务、价格、技术性能要求及其它承诺，我走到t公司刘强身边，那时他也正在填写，我远远看见他写满了一堆的文字，他见我走来，立即用手把盖在上面，“只能再争取一下”他依然笑着说，接着就听到他不断给公司打电话，询问价格方面的事。我心里暗自发笑，他也许不知道一切尽在m公司操控之中。

我轻松在填了表，填写的价格一分没少，木然地坐着等交表，旁边那几个等了半天也等着投其它标的公司这时开始准备去会议室了，无聊之际，我细看了表格，表格的左边注明了参与方的名称：用户单位；专家组组长签名；职能部门；监督部门；招投标管理中心，难怪，里面会有这么多人，我心里默默想着。

不久，小黄很轻松地出来了，手里也拿了一份表，经过第一关的面试，小黄也慢慢收起那幅不相识的态度，交换名片之后，也开始和t公司刘强和我聊了起来，刘强一边称赞m公司在系统行业方面做得好的同时，再次夸赞m公司老板好，一副崇拜的样子，最后还说自己不如去m公司应聘算了。

另一个项目招标的人折腾了好久才出来，轮到我们把表格递交回去时，已经是十一点半分了，这一次也是按顺序，先是t公司刘强，大概用了十分钟，我进去用了3分钟，先是把表交给其中一个老师，他们传阅了一遍，那个“专家”递过一张新的表格，又发话了：“这样！我们认为这个价格还有很大的空间，这是你们的第二次报价，我们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旁边的那个老教授也接着说：“最后一次机会啦，要实在呀。”

我连连点头：“好的，好的，那再问问老板。”但我知道我的价格一定是不能动的，回到走廊，我见刘强又在仔细填表，心里十分佩服他的敬业，在等m公司小黄的时候，一个中年模样的老师从一楼上来从中间经过，刘强立即起身伸出手热情地叫：“吴老师，你好！”

吴老师也伸出手握了一下：“你好！你好！”

刘强又说道：“我今天来得很早，还没完事”

“嗯，，嗯，，你先忙”吴老师很快就走开了，我问刘强这是谁，他简单说了一下是学校老师。我心里想，这么大一个学校，认识一个二个人也很正常。小黄也很快回来了，手里同样拿着一份表，他拿在手上根本没填，我想他可能是打算和第二次报价一样吧。这次我们等待的时间比较短，最初过来给我们抽签的瘦老师再次走了过来，把我们三个人都叫了进去，我们并列坐在一起，等待宣布中标的结果。

（五）

在那一刻，我心里唯一想着就是快结束了，都已经尽在掌握之中的，还折腾了一上午，而且还搞这么多步骤，我的肚子已经在叫了。我留意到坐在对面中间的那个领导一直没说话，一副威严，旁边的人说话之前总会先看看他，然后再开口，果然，那个看似谈判专家的人先看了一下他，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就开口说道：“现在参与投标的三家单位都在，我们本着公平，公证的原则，根据你们各自的三次报价。”他略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现在宣布xx系统最后中标的单位为t公司，最后中标的价格我们不便公开，请t公司的人留下来办理相关签约一事。”一直沉默坐在中间的领导，此时才把脸松驰下来，露出棕黄色的牙。

我听了一下就愣住了，头脑一片乱，呀，，，什么？什么？……

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心情蔓延过来，同时也为m公司感到一丝愧疚，坐在我旁边的小黄则黑着脸一声不吭。走出大楼，他给老板去了电话，心情沉闷。

“枉了，是t公司中标”他汇报说。

那边好象没听清楚，他只得再说一遍：“不是我们中标，是t公司。”

“王主任当时不在，现场有陈老师，刘老师，有7个人，其它的我不认识”小黄交待说，接着，又补充了一句：“t公司在里面的关系可能比我们好。。。”好一陈后，小黄挂掉了电话。

“他奶奶的，又被骂了，这也不能怪我，是老板不肯降价，t公司的报价有可能比我们的低三四万，我们的鬼设备呀，又笨又重，还得搬回去，真丢人！”他自我安慰，同时又愤愤地说。

“一定是设备科搞乱，那几个人我们接触少一些”他好象明白些什么。这时，我猛然间想到坐在中间的那个领导在宣布中标结果后那唯一的表情。他是设备科的吗？我满脑疑问，如果是，除了设备科，不是还有专家组？职能部门？监督部门？投标管理中心吗？还有那个经过二楼和刘强握手的吴老师是什么人？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整整一上午，究竟谁在陪谁？

这些想法我不敢再去质问小黄，我转过头，看了看在我们脚下远去的那栋楼，我仿佛看到了t公司刘强坐在走廊上总是裂着嘴笑的那张脸。

(六)

“不理它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的配合，走，我陪你吃饭去。”他把我推到前面，快速在校道上向门口走去，这一次是我在前，他在后。

本文已被编辑[shihan123456]于2005-9-3　18:13:03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