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春季。
早春的紫色夕阳云烟,在青色山峦缓缓变淡时,有不知从何而来的绵软长风。在充盈而起充满了留恋的新季澈风中,在无边升起的淡然黑暗里,袁派那陌生而不信任的眼神,以及陆蓓倍加失落的孤单背影,却如阳光烙在新叶上的流火痕迹那样难以拭去。
“人生根本来不及去仔细推敲的,”在陆蓓漂亮柔致的黑色短发、蓝色丝巾在风中轻微拂动中,她含泪对我直言相斥:“每一分钟都在现场直播,你现在失去的,哪里有重播的可能?难道即便如此,你也要执意背对你不愿拒绝的背叛?如果这就是你们男人的所谓立场,就我而言,只是彻头彻尾虚伪而冷酷的无聊东西!”
“要学会掩饰自己的心情,”楚玥也再三叮嘱我道:“一定要学会掩饰自己的心情!”
……在寂寞黑暗中,我不禁摇头叹息。时间慢慢蒸发后,远方依稀留下的,是浅浅映着淡紫的春日柔颜……稚嫩而遥远的颜色中,cd唱机中曼陀瓦尼张扬却不张狂的演奏着他的“瑞典狂想曲”。寂静的室内,楚玥清丽秀致的侧影好象还映在窗边的绿色植物间。
“为什么要让别人误读你呢?”她妩媚冷静的看过来淡淡疑问:“在你漠不关心的外表下,在你隐隐约约不为人所知的叛逆与惆怅后面,只有我才可以看清你其实沸腾而安静的感情吗?在你越来越冷落周围的一切,改由潜移默化的注视时,你总是让我想起村上春树。”
在绿得让人心存讶异的新季空气中,我抬起目光,多少有点意外的看着楚玥。
“或者,”楚玥叹了一口气,低下目光将手中杯里的咖啡全部倒掉。
“你就是村上春树吧。”她叹了一口气补充说。
……淡淡的光线中我不以为然的将目光低下五厘米。
从中学时认识隔壁班楚楚动人的楚玥,直到十年后我在一家大型能源公司里做统计工作,而她在环境监测部门致力反防污染,我们一直都有相当亲密的来往,是完全不同于一般人想象的亲密来往。我们之间几乎无话不谈,从她十五岁第一次例假到我十七岁失去初吻等等等等,我们之间之亲密有时令我自己都会颇感诧异。
“你怎么会喜欢上天天摆弄那些枯燥无比的数字?”楚玥如是疑问道。如同我完全不理解,从中学时代她便一直以环保卫士为终身目标,天天在实验室里与“二恶英”之类顽固的化学怪物打交道一样。加上她又经常用配去的屋门钥匙打开我独租的家,溜进来将我冰箱内根本没开封过的冷冻食品丢入垃圾袋。
“天天吃这些化学元素你很快就会变成科学怪人。”她毫不含糊的斥责我说。完全不理会当我身心俱疲,午夜时分打开冰箱,准备找些可爱的速冻食品填填肚子时面对空荡荡的冰箱又气又急的窘相。
“我什么都愿意说给你听呀,也愿意你分享我的一切秘密。”楚玥靠在厨房水池边捧着咖啡对我疑惑道:“毕竟十年来我对你完全透彻的了解,甚至比你自己对自己更了解。我对你完全放心,所以即使把我整个儿百分百交给你我都毫不在意。也许这就是我对我们之间关系的总结吧。”
楚玥如释重负的点头同意道。
“当然,除了性之外。”
她说。
我点头对她的话表示理解,倒也说出了我一直想说却一直没有表白的内心。
“除了你之外,我身边甚至无法找出一个勉强谈得过去的朋友。”楚玥叹气说:“整天男朋友啦,钻戒想要几克拉啦,某人送了什么打折金卡啦,天天听到这些让我恨不得马上去跟丙酸钙结婚。”楚玥沮丧道:“所以,还不如来这里丢掉高跟鞋和你靠在一起喝啤酒,看那台21英寸旧电视来的有趣。”
……我屏住呼吸考虑了五秒钟,无奈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第一,”我将杯中速溶咖啡喝去一部分点头回答道:“不管怎么样你也是年青漂亮追求者众的女孩,经常跑到单身男人家中去喝的半醉,让我又哄又劝送你回家,无论如何也有点有失体统吧?时间长了附近邻居会对我另眼相看,如此一来我约会别的女孩会凭空多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与成本。”
“第二,”我继续说道:“女性朋友什么的倒也无妨,男朋友总有的吧?干嘛不去与他约会?人家花是送了不少,可你却一古脑儿搬到我这里来插入我的花瓶,我说。”我淡淡疑惑问:“你不会买了太多皮鞋与化妆品,连花瓶都买不起了吧?那家伙假如知道难保不会来跟我急。”
楚玥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角。
“那些家伙想的是什么我一眼便可猜出。”她摇了摇头侧过目光淡淡说道:“几束花一送再加一堆甜言蜜语,接下来就想把手伸进女孩子裙子里吧?”
“……想必你不感兴趣。”楚玥不以为然的耸耸肩,看了看我敞开领口和随便挽起袖子的白色“卡地亚”衬衫随口说道。
“感兴趣的呀。”我叹了口气回答道。
“什么?”楚玥莫名其妙的抬起双眸看着我。
“把手伸进裙子里的那个。”我点点头顺口回答说。
楚玥目不转睛的凝视了我一会儿,无可奈何的冲我抿起嘴角微微一笑,也将手里剩下的咖啡全部倒入水池。
“混帐!”她无声笑起来喃喃对我说道,从水池边走到我身旁,在静立不动的我唇边轻轻一吻后转身离开厨房。
我抬起眉头惱了几秒钟,也轻轻一笑将自己手中的咖啡也倒入池中。
……说真的,如楚玥说的那般,我们关系虽然极为出人意料的亲密,但确实排除了性。严格的说我们俩也许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如果发生那种事情会怎么样?或者,是我们都害怕假如真的发生了,对我们之间极为融洽的关系反而是一种危害------想必那肯定相当无趣。
桃花烟云转瞬即到。
在公司忙碌的数据收集分析汇总间,我倒是面目平静的应付自如。想必毕竟是自己选择了这种在别人看来枯燥无比的工作。有的时候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会喜欢上与在旷野里筛选矿石无异的程序性工作?也许,是自己的个性中从来就有把所有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习惯吧。在那种过去春季里极少见的紫色云烟里,我悄悄看了一眼窗外灰蓝沾染的天空。陆蓓急匆匆走进我们办公室时也压根儿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本来我对在外事部工作的陆蓓就所知甚少,大致知道她比我早两年进公司,一年半前嫁了一个做it的男人,年终全体同事一起吃饭时也偶尔看见陆蓓携她外子同来------长发,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是我只看一眼便提不起兴趣看第二眼的那类男人。虽然那天晚上他的白色毛衣倒也出色,但是,就象侏罗纪时代中的恐龙绝提不起兴趣看第二眼水中的化石鱼一样,我既然会对紫色夕阳感兴趣,当然不会对他感兴趣------加之对陆蓓也从来未多加注意,除了偶尔知道她婚前追求者众外,剩下的所有交流,也仅限于上下班路上啦什么的礼貌的相互一笑……
……陆蓓这次却直奔我而来。
在临近下班的时间里我礼貌的听她一一道来-------大致是因为本周二的外事谈判,因为合同细节问题而突然需要大批从未准备过的数据来推进谈判向有利于我方的态势转移。但正是因为这批数据是因为事故而提出急需,在这之前完全没有去准备,加之今天又是周一,二十分钟后便人去楼空,陆蓓只好来到统计中心,问我从前是否有过类似数据准备。
我也稍微沉思了一会儿,伸手在面前的键盘上敲击,将从前确实考虑过如此备妥归库,但后来又觉得无此必要而放弃的有关链接数据库打开。
“这样的数据准备?”我疑问。
陆蓓从我手中取走鼠标浏览,不久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是的。”她对我一笑说:“想不到这样的资料你这里都有准备,美好的令人惊奇。”
“现在打印一份给我好吗?”陆蓓露出笑容问我,她颈上的蓝色名贵丝巾在彩阳下露出一种平淡迷人的微醺色。
“开玩笑?”我叹气回答说:“你看见的只是一个模型,我压根儿就没有从事过具体的库完备工作。”
在晚间静谧的空气中,陆蓓静静的抬起目光,用一种夏蝉凝视绿叶的独特目光盯了我足有十秒钟,那种可以把目光印在脸上无论如何擦拭不去的视线让我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气。
“今天可以完成?”稍倾之后陆蓓用一种不带感情色彩的语气问,优雅笑容也如融化掉的雪糕一样漏在看不见的角落。
“不可能。”我淡淡回答说。
“可是,”陆蓓着急道:“明天上午8:30分前不拿出这批数据,谈判就会以我们失利而告终呀!”她用一种渴求的目光看了看我。
在越来越淡的傍晚清风下我凝神细细考虑……
“毫无疑问,”一分钟后我静静的开口回答道。
“谈判会以我们失利告终。”我将视线转回计算机屏幕上淡淡肯定说。
陆蓓沉默片刻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与我们无关的,”陆蓓离去后统计中心的同事也发表意见说:“这些资料他们早就应该备妥,现在临时抱佛脚哪里来得及。”
在一闪而过的淡风中,我“啪”的一声合上了面前的资料夹……
而在很容易让人遗忘的净风里,我平静的意识到同事们纷纷笑着打招呼下班离去,短暂的寂静流逝后,我透过玻璃门看着走廊尽头的陆蓓走出办公室,慢而疲惫的抱着她的米色风衣,伸手按下电梯的按钮……
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我无可奈何的垂下目光。
“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啊,”我劝自己说:“不如挑战自己一下吧,不是自己都觉得明天早上都完成不了嘛,或者……”
我想:“我会以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态度完成呢?就算实在完不成……就当刚才下班已经回去喝墨西哥啤酒好了。”
安静的办公室中我打开台灯将所有资料抱至工作台上,又为自己新泡了速溶咖啡,重新坐在计算机前……
夜风中,周围的车水马龙渐渐陷入沉寂,不知何处传来风过嫩叶的沙沙轻响,其间手提电话铃响,我拿起接听。
“在哪里?”楚玥毫不介意的问。
我稍稍迷糊了一下。
“办公室。”我回答道。
“呃?”楚玥莫名其妙的问道:“办公室?”
“干什么?”她问。
“一言难尽。”我简单回答说:“应一个有夫之妇的要求处理一些令人头痛的数据。”
“这又何苦?”楚玥笑道:“有夫之妇?”
……我叹了口气将电话“咔嗒”一声挂掉。
大致想来,我完全可以想象到楚玥长发飘飘在繁华街灯下露出她觉得不以为然兼好笑时的露齿笑容。
……“说的也对,”我埋怨自己说:“这又何苦?”
------凌晨三点三十分前我终于将全套资料报备完毕。在打印机打印时我在同事压在玻璃下的常用电话号码上找到陆蓓家中的电话拨去。铃声响过许久后一个充满睡意的男声接听,我道歉说要找陆蓓。
“陆蓓?”对方充满疑惑。
我报上自己的姓名并说是工作原因。不久陆蓓迷离朦胧的女声传来-------我再次说出自己的姓名。
“沈深?”陆蓓惊讶道,相当惊讶道。
“明天去谈判前回公司来一趟,”我尽量简单介绍说:“有关资料已经准备完毕,就在我桌上……”
对方片刻沉默后,充满惊讶与欢乐的在电话那边欢呼起来,我沉默了一会儿“咔嗒”挂掉电话。
------其实当然没有去握着楚玥的手在江边林荫道漫步来的有趣,毫无疑问!
在晨光即现的夜韵中,我打开自己的柜子,取出朋友送我的一瓶瑞典柠檬伏特加,拧掉瓶盖倒出半杯加入矿泉水一饮而尽……
春日的天空也飘起细雨。
低气压的空气下,晚间我独自在家中听约翰•威廉斯与波士顿交响管弦乐团共同谱出的乐曲“阵亡将士礼赞”,那是最荣耀的音乐礼赞。在起扬的乐声中我打开麒麟一番榨啤酒看李斯的《垮掉的一代》。夜深人静之时,窗外的细雨透过乐声拂进室内略显舒缓,大约将近十一点在马克•哈特“夜之潮”悠扬轻雅的小提琴声中,门锁“喀嗒”一响,我在落地灯柔和的光线下从书页上抬起视线。穿着奶白色套裙的楚玥打开屋门走进室内,对我微微一笑随手关上门后,径直走去卫生间,取出我的大浴巾擦拭着头发走回客厅,也顺手脱去她的外套在我对面的沙发坐下。
“干嘛不带雨伞?”我莫名其妙问:“加上这么晚还在外面乱跑?”
“随便说女孩子在外面乱跑那可是不负责任的妄自猜测。”楚玥依旧侧着头,自顾自的用浴巾擦拭她的长发:“恰巧参加了一个同学的生日宴会,走过楼下时看见有灯光,于是上来看看。”
“冰箱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速冻食品,”我坦白说:“雨伞在洗衣机旁边,别的东西你都知道在什么位置,一找便得。”
楚玥笑了起来,走去冰箱稍微看了一下,取出一枝纤秀的玻璃瓶装墨西哥啤酒。
“我只有那一枝卡罗娜了。”我抗议道。
楚玥“啪”的一声用扳手打开那瓶啤酒。
提提温德斯基正自鸣得意的演奏着“不羁的乐章”。
我无可奈何的低下目光。
“想来生活中不如意的地方仍是太多,”楚玥旁若无人的回到我对面,由衷叹息道:“但只有来到你这里,才有这么美好的墨西哥啤酒。”
我不以为然的看了看她。
“冰箱里有苏打水的。”我说:“女孩子家到人家那里一进门便讨啤酒喝,毕竟不是气质高雅,再说我也不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楚玥在灯光下嘟起嘴巴生气道:“那个完全没有生活品位的笨蛋!刚才的生日宴会上我刚刚满心欢喜的要一杯啤酒来着,他便在旁边横加阻挠,说了一大通女孩儿不该这样不该那样的废话。我说,不就是一杯啤酒嘛,女孩儿家喝两杯啤酒现在还算什么?看不见连和平号都摔进太平洋了吗?”
“如此说来还是有男朋友的。”我叹气道。
史帝芬库德及提姆潘丁俏皮的奏起“滑稽小丑”。
-----楚玥静静的停止说话,用《西雅图夜未眠》中梅格•瑞恩第一次遇见汤姆•汉克斯般的眼神凝视着我。
“也反对我喝啤酒的?”她浅淡一笑问。
我想了想,不引人察觉的摇了摇头。
“不反对的。”我回答说:“毕竟现在想要找到不喝啤酒的女孩儿,比被从太阳系中落下碎片击中的可能性还要小。”
“所以,”我肯定道:“即使只剩下一瓶卡罗娜,你拿去喝完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行为。”
楚玥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慢慢妩媚的笑了起来。
“这样听来我的心情简直大为好转,”她舒了口气回到她柔致迷人的神色间:“简直恨不得立刻丢掉高跟鞋,和你喝完所有啤酒后挤在一起看cctv6套中老得不能再老的电影,再和你接一个长得不能再长的吻。”
“温柔的可以让nmd象巧克力冰淇淋那样融化掉。”她肯定道。
“不行。”我一口拒绝。恰此电话铃响。我放下啤酒罐拿起电话,电话中传来令人不安的噪音,一个我完全不熟悉的女声道过打扰后,直截了当的开口请求帮助。
“陆蓓。”在我短暂沉默后她有些惊讶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陆蓓?”我疑惑问。谈判早已过去一段时间,我内心甚是害怕她又请求我连夜赶制什么资料。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对方张惶回答我说。
“是这样的。”陆蓓用我第一次听到的无助声音说道:“我现在正在医院内,两个小时前我父亲突发脑溢血,刚刚送进二院抢救,想请你帮忙与医生方面沟通一下。”
“二院?”我相当奇怪的问她:“沟通?我?”
“是啊。”对方莫名其妙的回答我:“你。人人都知道你在二院有十分要好的医生朋友啊。”
我叹了口气。
所谓人人知道的要好医生朋友,大致只是因为意气相投,所以交往才颇深的一个家伙。想来陆蓓大约也是急病乱投医的情况才找到我,想来此时解释起来肯定麻烦,于是也只好收线重新拨电话找医院的人。楚玥也随口问起谁打来的电话。
“你不认识。”我简单回答。
“到底谁嘛?”楚玥依旧兴趣不减的追问。
我稍微考虑了一下。
“上次那个有夫之妇。”我解释道。
“呃?”楚玥在我身后一脸莫名其妙。
------我想如果换作我,也毫无疑问会奇怪。
……医院急诊部的走廊里,陆蓓的蓝色丝巾在苍白灯光下呈现出的,是令人迷惑的紫色……被我从家中硬拽来的曾沿听完值班医生的病情介绍后,明显的变了脸色,一言不发换过大褂走进禁入区内。深夜的急诊室外一时寂静无声,我无意环顾四周,除了面色焦虑心神不定的陆蓓和两个忙忙碌碌的护士外------再无他人。我本来奇怪想问陆蓓她的家人是否也知道此事,最起码她丈夫呢?但这个问题如果此时问出口实在是有些愚蠢,因此只好一言不发的坐在一边沉默。说实话她的谈判准备、她的父亲发病毫无道理也毫无前兆的全部将我扯入其中,确实令我有些不适。但我倒也想不出可以一走了之的理由。楚玥?想来我们俩是完全不可能真的如她所言那样温柔亲吻,除了偶尔,她因各式各样毫不起眼的小理由或根本是她心血来潮而在我唇边轻轻一啄外,我们依然还是多数活在自己的触觉中。时间缓缓流逝后,急诊室大门“呼”的一声,曾沿匆匆走出脸色严肃的对我摇了摇头。
“危险的很。”他迟疑了一下对陆蓓说:“……可能,过不了今夜……”
陆蓓脸色苍白的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想了想后伸手将曾沿拉至一旁……
……夜的冰冷中,面色严峻的医生护士在空无一人的走廊穿梭时,我靠在椅背上小心而慢的做了几次深呼吸,时间慢慢流逝后,忽然抢救室内不大不小的一阵混乱。我本能的站起等待,大约七、八分钟后,曾沿推开抢救室的门走出来面色阴郁的对我与陆蓓摇了摇头。短暂停顿后陆蓓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慢慢转过身子,紧紧抓住我袖子将脸埋入我胸前断断续续的低声哭泣……在一时的寂寂无声中,我下意识的与曾沿对视了一眼。
在我们三人的静立不动中,脸色疲惫的护士推着氧气瓶从我们身边缓缓走过,冷冰冰的春季夜中,陆蓓的抽泣声凄凉而孤单。曾沿不自然的靠回墙壁,慢慢抽出一根香烟点燃,小心的向我作了一个“尽力但无可奈何”的微妙手势。我默默的点点下颌,夜的寒凉中直到陆蓓的外子赶来,直截了当的将我推开,
“你是谁?”他莫名其妙的疑惑问。
“他是谁?”他也回过头用相当捉摸不定的语气问陆蓓。
……我想即使是我,忽然看见自己的妻子在别的男人怀中哭泣也会理所当然的失去自制,所以在陆蓓与她外子的低语中转身离去。曾沿也跟上我碰碰我的手指,递给我一枝香烟。
“她是你什么人?”他充满疑惑的问我。
“不是什么人。”我想了一会儿回答:“显然她伏错了肩膀。”
曾沿犹豫着深刻的点了点下巴。
“过几天我请你吃饭。”我笑了笑后对曾沿补充说。
“我请吧。”曾沿意味深长的握了握我的手。
“抱歉没帮上你的忙,”他在嗡嗡作响的日光灯下说道:“虽然听来冷酷无情,但生活中此类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所以必须学会掩饰自己的心情。”
“毫无疑问。”他点头肯定说。
“毫无疑问。”我静静想了想也怅然同意道。
……雨季转瞬即来。
长得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雨缓缓无声的飘个不停时,我挑着将一些工作完成。雨气轻轻吹过时,我把读了一半的卡夫卡《城堡》放下,陆蓓也因父亲过世近一周未来上班,我本想拨去电话问候,但想来未必合适,便也打消念头。临近下班时门轻轻一响,我抬起目光看见系着白色丝巾、面色素净的陆蓓走进门来,统计中心的同事们纷纷站起来低声问候。陆蓓面色哀伤的点头回答着什么。恰此下班铃响,大部分同事礼貌的问候离去后室内仅剩下几人,陆蓓慢慢来到我桌前。我稍稍考虑也礼貌的轻轻握住陆蓓伸过来的手。
“谢谢。”陆蓓低声感谢道。
“本来想打电话过去问候来着,”我点头回答道:“此事也让我感到十分难过。”
在四周围一时的静谧无声中,我本想就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料被陆蓓柔软而坚持的握住……剩下的同事礼貌离去后,办公室只剩我与陆蓓四目相对,在被风扬起的窗外零碎桃花中,陆蓓两行无色的泪水静静的滑下脸庞……
“对不起……”她低声哽咽道:“外子实在有些粗鲁无礼,请原谅他……”
------我点了点头。
“不必介意,”我淡淡劝慰说:“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所谓的粗鲁无礼只不过使我换个角度继续观察人生而已,对我完全没有什么不便之处。”
陆蓓慢慢抬起泪眼迷离的双眸默默凝视着我,如此近距离的凝视,在某种瞬间甚至使我忽然感到不适,但很快的,在可以听见窗外碎雨的宁静中,我发现陆蓓开始泪如泉涌。
在略显寒意的春风中,我缓缓的有些迟疑……
而在陆蓓终于忍不住的小声哭泣声中,她也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我的袖子,慢慢显得昏暗的黄昏光线中,我静静看着陆蓓的泪水滴答滴答泅湿我。空无一人的办公区中,我们就这样静静的相对而立,直到小声哭泣的陆蓓失去重心般的靠入我的怀中,将脸埋入我的胸前……
在不知不觉发现衬衫上的冰凉越变越大后,我暗暗叹了口气,将手轻轻放在她柔软的颈后短发上……
“没事的,”我低下目光淡然安慰她:“哪里有拥有后便永远不会失去的事物……”
------陆蓓依旧将脸埋在我的怀中,只是轻轻抖动了一下。那一瞬间门忽然一响,我与陆蓓本能的抬起目光------门外,满面惊讶的是一个双手抱着公文夹的统计中心同事……
陆蓓立即惊慌的从我怀中抽身离去,完全不知所措的快步走到窗前,背过身去试图快速拭去面上的泪痕。静静片刻后我默默的低下目光……
……同事满面吃惊的“咔嚓”一声关上门转身离去后,我无可奈何的闭上眼睛,几秒钟后我拿起自己的外套与包独自离去……
街上霓虹灯下的雨虽然不大,但还是难以察觉的湿了我的脸庞。
……显然,我认为陆蓓再次伏错了肩膀……
……雨季,相当不引人注意的在延长……
而在办公室键盘的敲击声与复印机不慌不忙一掠而过的光线中,即使我没有刻意的注意,也微妙的感觉到有同事在我身后窃窃细语。在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太小心陷入一种有口难辩的桃色话题中后,我与陆蓓偶尔在走廊上相遇,都会引起不大不小一片悄悄抬起的视线……
……楚玥曾经在无意中对我说过:“过去的事情是复杂而不可重复的,因而人们会做出不完全符合逻辑的结论。”
夜深之处我静静从书页上抬起视线,心情复杂的小口喝完玻璃杯中的渗水伏特加--------周末的晚间,楚玥也一如既往象细风一样吹进房间,旁若无人的去厨房取了玻璃杯,回到室内脱去她的米色短风衣在我对面优雅的翘腿坐下,风衣内性感的透视装即使在春季温暖的空气中亦令我惊讶。
“我喝的是烈酒。”我开口提醒她说。
“柠檬伏特加?”楚玥温文尔雅一笑回答我:“来上一点。”
“雨停的夜里一个人呆在家中喝如此暴烈的家伙?”楚玥轻尝一口后显然有些吃惊,用她一贯娇俏的表情吃惊疑问道:“失恋了?”
我无可奈何合上书本,静静的抬起目光看着她。
“雨停的夜里你不出去风流快活?干吗又溜到我这里来?”我问。
“这个嘛,”楚玥挠了挠鼻侧想了一会儿:“一看见你的灯亮着,我就象空间站对接一样,无论如何也要上来看个究竟。”
“加上每次在你这里都可以喝到可心的酒而不用担心被横加指责,所以心里和胃里一想起你就暖和的不行,即使你面无表情的想着别的女人,酒又偶尔辛辣得不象话,那也不在话下。”
“呃?”我莫名其妙问。
“所以,”楚玥再次饮了一口伏特加,皱了皱鼻子心满意足的补充道:“如果有一天失去生活勇气,一定到你这里来喝你的酒直到醉死,这种自杀方法绝对是我独创来着。”
“在我家里喝我的酒自杀?!”我彻头彻尾叹气道:“别人无论如何都会认为这是谋杀。”
“那你陪我一起醉死好了。”楚玥大方对我说。
我无可奈何一笑。
“去你的。”我无奈说。
“真的失恋?”
“哪里哪里。”我说。
“那恋爱了?”楚玥不依不饶问。
我屏住呼吸后深深吸了口气,深的足以看见沉在海底的泰坦尼克号。
“你娶别的女人我会嫉妒的呀……”楚玥津津有味的呷了一口烈酒,舒心的“啪嗒”丢掉线条纤秀的高跟鞋,轻柔的对我笑着调侃说。
“反正你迟早都会嫉妒的。”我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知道我最害怕什么?”迟疑了一会儿,楚玥屈腿倚在沙发上皱起眉头问我。
我看了她一眼。
“我最害怕当我老了以后,”楚玥在雨止的春夜里不引人察觉的一声轻叹:“当心爱的人从我面前走过时------我不再认识他。”
……cd唱机中森日童子正用细腻无比的声线唱起“高校教师”主题曲……
……当天空又落下雨时,工作场合里对我与陆蓓的无端猜测也甚嚣尘上。办公桌前我垂下目光,陆蓓面无表情走过我的桌前,扬手“啪”的一声将有关资料拍在为首猜测我与陆蓓的一个同事面前扬长而去。在办公室凝固一般的空气里,我闭上眼睛沉思片刻,也站起身来取下自己的西服外套推门出去……
路边的各色雨伞匆匆而过时,我在满是雨水的街边慢慢独行,拐过满是绿色银杏与浓密植物的路边时,我忽然听见身后响起的急促脚步,当我回过头……我只看见那熟悉的蓝色丝巾。
……陆蓓轻柔但坚定的一下将我推入树丛中,因意外而落下在湿漉地面上的雨伞,却被瞬间扬起的风“呼”得一下吹起。我在刹那间抬起目光准备疑问时------陆蓓毫无犹豫的在深深的绿色树丛后吻住了我。
在湿润温泽的唇边接触中,因意外涌起的肾上腺素瞬间使我的皮肤沸热。陆蓓也近乎失衡却依然牢牢的抱住我,刹那间我脑中涌起午夜电话中她慵懒的声音,冰冷医院中的泪水,同事们狐疑而津津乐道的暧昧表情……在陆蓓变得越来越温柔的亲吻中,我慢慢放下手臂------陆蓓的纤柔手指在几厘米外的车水马龙间轻轻抚过我的面颊。在行色匆匆的路人间,谁也没有看见在微微摇曳的绿色后,她在雨中蓝的如此鲜艳的丝巾……
雨下得仿佛没有尽头……
看不到去处的无色长风之夜,我一人在柔情主义与随情风暴交杂的酒巴内,左一杯右一杯的独自喝着威士忌可乐。u2正深情主唱“美丽的日子”,在u2风格独特的歌声与酒精中,陆蓓留在我唇边的齿痕,却令我不自觉的在反光的玻璃杯前抬起手指细细触摸……
家中的写字台上,楚玥在她留下的字条上不经意的责怪道:我总是第一时间回你的电话,可你为什么要关闭你的手提呢?
静夜中我接了半杯自来水,饮下后倒回床上……
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中,平时要好的一位同事也无意将一袋立顿花茶丢入杯中,漫不经心来到我身后。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苦笑着低声问我。
“嗯?”我回过头看了看他。
“你与陆蓓的事传的满城风雨,从副总到打扫卫生的大妈人人皆知,你现在有点象无路可逃的令狐冲呀。”他叹气疑惑道:“我说,你不会真得大脑发热,在办公区内玩这种危险游戏吧?”
我想了一会后摇了摇头。
“我想你也不会,”他舒了口气对我说:“可是也只有我认为你不会。”
我晃了晃杯子,浅浅啜了口咖啡。
但就算办公室内风雨飘摇倒也罢了,我本以为时间一长那些无聊之人的嘴巴自会闭上,我没有想到的,是更糟糕的事情会接二连三的发生。
雨后傍晚,我习惯性的收拾办公桌,准备下班后去江边林荫路口等楚玥,与她一起去她早就念叨的一家俄罗斯红菜汤馆。其时窗外风和日丽,久未享受阳光的嫩叶们在夕阳下抖擞精神。办公区对面忽然毫无征兆的爆发出一阵混乱与争吵,我莫名其妙的抬起目光,统计中心的同事已经有人挤到那边观望,我在透明的玻璃门后看见不少同事在走廊里窃窃私语,有人用十分奇怪的目光匆匆看我几眼,转而我便发现,虽然争吵是发生在对面,但同事们的注意力却慢而集中的聚焦在我深灰色的名牌衬衫上------几乎没有人看看我的脸,他们只是用各式各样的表情看着我熨得一丝不苟的衬衫……
而争吵也如突然关掉的音乐那样嘎然而止,不久有人穿过人群“啪”的一声拉开统计中心的门,来到我办公桌前。
我抬起目光。
------对方穿着与我完全相似的灰色西服。在一时窗外的清阳明媚中,我们两个灰色的男人静静的互相凝视,他的长发与金丝眼镜颇为熟悉。
“袁派。”不久之后他冷冰冰的自我介绍说。
“陆蓓的外子。”隔了一会儿他用丝毫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补充说。
淡淡的一会儿沉寂后,我站起来平静的和他握了握手。
“幸会。”我点点头淡然说道。
在周围心态各异的同事们的注视中,袁派迟疑片刻后转身离去。我走到窗前------窗外,几粒遗忘的雨珠正悄悄落下。
下班之后的人去楼空中我独自坐在桌前沉吟,桌上的咖啡早已变的冰凉。长长的时间流逝后,我在暗淡无光的办公室内黯然四顾。良久之后我微微舒了口气,取下外套走出门外,在走廊的沉寂中我本想就此离去,但还是踌躇了一下,慢慢走到陆蓓的办公室外小心的敲了敲门……
门内,陆蓓抬起目光后,随即便吃惊而又慌乱的瞪大了眼睛。
我将背后的门无声无息的关上。
“……凭空出现这么多麻烦……”片刻陆蓓低低沮丧的垂下目光,两行泪水再次滑下她的面庞。
在紫色夕阳完完全全离去后,无边黑暗中我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走到陆蓓面前。长时间的沉寂后陆蓓“叭哒”一声关了台灯,再次在黑暗中走到我身前,伸出双手犹疑着将我抱住,在我怀中完全失去方向感的哭出了声……
……我手中的西服也悄无声息的滑落在地面上……
……如果这本身是一个错误的话,那么,现在我已经完全不再回避这样的一个错误。我想我完全理解陆蓓此刻心中的感觉,如同我无法不面对自己的感觉,相对于周围所有人的猜疑臆测,我们所能反抗的------只是在无人黑暗中紧紧拥抱。
风从檐下过,夜晚的街头我从闪烁的霓虹路灯下走过,不久手提电话铃响,我迟疑举起接听,楚玥老大不高兴的问我去了哪里?
“难得我打扮的美丽动人,你却学会放鸽子飞人,”楚玥十分不乐意说:“而且是挑最温顺可人的我来飞------我说,你身边压根儿也找不到象我这般好脾气的姑娘吧?”
我想了一会儿-----说得确实正确。身边是完全找不到如楚玥一般即使嗔怒也会让我心平气和的姑娘。
“溜到哪里去了?”楚玥继续追问:“不会又应那个有夫之妇的约吧?”
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回答正确。”我闷闷不乐的回答。
“呃?”楚玥惊讶与有些娇润的气急败坏面容即使不用面对面,我也能准确无误猜出。
“你?!”楚玥不依不饶追问道:“你爽我的约去和一个结过婚的女人来往,还漫不经心的告诉我?你是不是昏了头啦!这、这还是你自然直接的生活吗?”
……在淡淡变幻的城市流云之间,我放下电话一片空白的茫然四顾。
“你们在一起做了什么?!”楚玥在电话那边跺着脚问。
“……她吻了我。”我想了想茫然回答说。
“刚才?!”楚玥又气又急的问道。
“……当然不是。”我无奈在灯红叶绿的街头回答。
“混帐!”楚玥想都不想便开口斥责:“想要接吻的话告诉我便可,何苦陷进有夫之妇的圈套!”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的。”我分辩说。
楚玥无可奈何的在那边叹了口气。
“你勃起了?”她恢复平常的语气淡然问。
我真正的思索了一会儿,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费力的思索。
“当然。”我默然回答:“我勃起了……但是在牛仔裤的下面。”
我精疲力尽的肯定回答说。
……楚玥相当不引人注意的叹了口气。
“有空再联系吧。”她答道。不由分说“咔嗒”一声挂了电话。我静立片刻,忽然觉得皮肤上轻轻一凉,而无意识的抬起头后------夜的天空也再次飘起了难以察觉的细雨……
……那晚之后,陆蓓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来上班,单位的同事说她请了病假……
在春花流定的春季江边,桌上的电话铃响,我放下手上的工作拎起接听,对方简单的道过“你好”之后,便开门见山的邀我晚上外出见面。
“袁派。”他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觉得我们之间无论如何都有必要见面。”他用听不出感情色彩的语调说道:“加上你晚上总要吃晚饭,就我们俩人如何?”
沉吟片刻后我点头答应,想来不管他相信不相信,有些事他毕竟有权也有必要知道。
他说出一家餐厅的名字。
“找的到?”他依旧漠然问道。
“当然。”我平静回答后“咔嗒”一声挂掉电话。
------窗外,已是近夏的郁郁葱葱。
……傍晚后我回家换过深色的合适西服与柔蓝色的丝织领带,在点燃着水晶玻璃吊灯的大堂内,身穿红色旗袍的接待小姐客气的将我领到一张餐台边。同样身着深色西服打着黄色针织领带的袁派冷淡的扶了扶镜架。
“我以为你不会来。”待我坐下后,他用一种干巴巴的声音对我说道。
“为什么不呢?”我沉默了一会儿后平静回答。
“苏打水。”我也对服务生轻声吩咐道。
“我以为你会想尽一切方法逃避。”袁派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我。
我在热闹喧哗的室内凝神思考。
“陆蓓许久没去上班了。”袁派不露声色的告诉我。
“听说生病了,”我点点头:“她好些了吗?”
袁派忽然用一种凶狠而绝望的苍白目光直直的盯过来。在灯红酒热的夜晚,他象一只在森林中觅食的凶猛动物那样本能凶恶的盯过来。
“陆蓓去医院拿掉了孩子……”袁派用干涩无比的声音告诉我。
------在我至始至终的平静目光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凉的足以让餐桌上蜡烛点燃的火苗立刻凝固。
短暂的对视后袁派将身子伸过来,继续干涩凶狠的问道:
“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在刹那间便失去所有声音与色彩的春季之夜里,我第二次倒吸了一口凉气。灯红酒香间我慢慢用手指撑起头思索了一下,近处,便是袁派苍白的脸。沉默片刻后我放下手指,过度的气愤与悲伤使我忍不住对袁派微微一笑……
随即我干净利落的抽了袁派一记耳光------一记响彻全厅的响亮耳光。
……在周围人突如其来的安静与吃惊目光中,我将膝上的餐巾抓起丢在桌上转身离去……倒是春的深处,两个成年男人内心的沮丧正如雨飘落。
安静寂寞的夜里,我在黑暗中“啪哒”一声打开家中的绿色落地灯,冰箱里还有大约半瓶香甜爽口的法国高尔夫干红葡萄酒,水叮噹演唱组满怀激情的唱起“环游世界”。我疲惫的坐回沙发上,竖笛鸟人奏完“神奇之翼”后神笛汉斯不露声色的奏起“悲伤温哥华一号”。风拂檐后门锁再次清脆一响,颈上扎着紫色丝质莎丽的楚玥放下风衣,走进室内站在我面前凝视着我……一会儿之后她无可奈何的对我一笑。
“穿的如此引人侧目却一人坐在家中?”她照例脱下高跟鞋后在我对面坐下。
“为了那个有夫之妇?”她问。也欠身在地板上拿起我放在那里的葡萄酒,在灯光下仔细端详,然后将瓶口凑在唇边小心的喝了两口。
“好喝。”楚玥兴高采烈的点头赞扬说。
“确实好喝。”我点头同意道。
“肯与我说话了?”楚玥一笑问我,细心的将她裙边整理好后屈膝倚在沙发上。
“从来都肯的。”我点头回答说:“怎么这么晚又路过这里?”
“正好看见灯亮着嘛,”楚玥点点头:“想上来看看那个有夫之妇到底是如何让你这样的男人都神魂颠倒的,我好趁机学上一、两招。”
“这又何苦?”我低下目光摇了摇头。
“你哪里明白女人。”楚玥毫不在意的回答我。
“是啊,”我想:“我哪里明白女人?”
在葛瑞夫马丁斯的“嗨!伊塞拉”之旋律中,我与楚玥也分递着那瓶红酒口对口的慢慢将其饮尽,楚玥心满意足的舒了一口气。
“本来因为你竟然失约,可是打算把你飞起很长一段时间来的呀。”她浅柔一笑告诉我说:“不过看在这半瓶红酒的面子上,也就原谅你吧。”
“喝咖啡?”她问:“我去熬?”
我点了点头。
楚玥走去厨房后,我也脱去西服外套,取了冰箱里的焙烤咖啡粉走去厨房帮忙,外面也正月光如银。
在咖啡的香气升腾间,楚玥也拿下咖啡具清洗,小电炉上响起令人心慰的水沸声,我转开身去------冰箱里还有专为熬咖啡准备的奶精粉,客厅里提提温德斯基弹出最后一个音符,瞬间周围突然全部陷入黑暗……
……在黑暗中我手足无措的停下脚步。
沉默片刻后楚玥轻轻的笑了起来。
“停电了。”她出乎意料的开心笑了起来:“哪里有煮了一半咖啡会停电来着。”
“是啊。”我说。就象在生活中也照样会出现令人意料不到手忙脚乱的事情一样。
“你在哪里?”在厨房的黑暗中我问。
“这边。”楚玥温软的语音在夜中响起。
……黑暗里我摸索着找到楚玥的手,也轻轻把她拉近自己。在静的连青蛙都屏住呼吸的夜里,楚玥带着她迷人女香与滚热体热靠近我,在极近的距离内,她轻轻一笑,踮起脚尖温柔吻了我一下。
“长海变砂,苍凉变繁华,会留在原处等待的,只有我能做到,”她在极近处低声说道:“也只有我能做到。”
我迟疑片刻,也微微一笑,低下头在黑暗中找到她……
在温柔、缠绵而变的越来越激烈的亲吻中,楚玥也开始被我慢慢失去自制的紧贴在墙壁上,开始有些惊慌,开始用力推开我的手,当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将手放在她胸前丝质的衬衣纽扣上时,在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光中,她忽然急促的呼吸着紧紧抱着我……
“我们,”她困难的挣扎着看着我:“……我们,不来这个的。”
----夜的无心独语中我瞬间凝固一般的停止住,一切的一切,全都被夜的风温和阻止……
楚玥静静的在我胸前低下头去……
“是啊,”我在片刻沉寂后浅浅一笑道:“……我们不来这个的。”
当我温柔的松开楚玥,在黑暗中小心的想走回客厅找应急灯时,一片似海的静谧中我听见楚玥轻轻的一声叹息。
------楚玥的双手轻轻的再次从后面环抱住我,在看不见一切的黑暗中,她以令我永远难忘的细腻温柔动作“啪嗒”轻微一声打开我的皮带……
……片刻寂静后我默默转过身子,在近的可以感觉体温的距离中我听见楚玥羞涩的一个一个解开她的丝质衬衫纽扣……
……她从未接触过第二人的温热肌肤却如象牙般细腻……
……天明的桃花雨中,楚玥的如云墨发也在我胸前静静铺开。我屏住呼吸细心觉察她体贴的气息,从厨房到客厅的地板上------一路跌落在地面上的,全是我们曾经熨得一丝不苟的衣服,许久之后楚玥也迷惑的睁开双眸,但随即心平气和的抬起视线温柔一笑,在我额上轻轻一吻。
“早就醒了?”她低声问。
“一直没睡。”我看着她回答说。
“嗯?”楚玥莫名其妙的笑起来抬起手轻轻抚摸我的脸庞。
“有一件事我想了一夜。”我点点头犹豫说。
“那个有夫之妇?”楚玥迷人的一笑换了个角度看着我。
“与她本无关系,”我笑笑答道:“从来就没有。”
窗前拂过花的身影……
“以后会嫁给我吗?”片刻后我静静疑问。
“呃?”楚玥楞了一下笑起来看着我。
“大致说来,”我想了想一笑说:“比你去和什么丙酸钙之类的东西结婚来的要强吧。”
楚玥无声的笑了起来。
“这是求婚?”她问。
“当然。”我淡淡肯定道:“是求婚。”
楚玥大约考虑了一粒种子从种下到发芽的时间后摇了摇头。
“现在不同意。”她相当美丽的笑起来确定说:“过五分钟你如果仍然坚持求婚的话我便接受。”
“为什么?”我迷惑不解的问道。
“因为,”楚玥轻轻的吻了一下我的唇。
“我不想被别人问起当你求婚时我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楚玥继续清丽动人的笑着回答我:“------没穿衣服躺在你的床上?”
------我们俩凝视片刻后一起快乐的笑了起来。
外面春阳如洗。
在春末的最后雨水间,我也匆匆的收起雨伞走进办公大楼。在我不经意抖去肩上的雨水并按下电梯的按钮时,电梯缓缓关闭的门忽然再次打开------自从那个傍晚后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陆蓓。她的白色套裙在雨中显得相当合体。
她也意外的对我莞尔一笑。
……电梯的缓缓上升间,陆蓓也背对着我无言无语,电梯内的人三三两两离去,只剩我们俩直上七楼时,她忽然平静的舒了口气,依旧背对着我说:
“很快,我就要离婚了……”
“是啊。”我想,也点了点头。
“很快,我就要结婚了。”我礼貌的说。
春天的紫色依然在朝颜的近处温和的散开。
本文已被编辑[朱文科]于2005-9-1 11:04:14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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