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给大地洗了一个澡。傍晚，城北山下，那路边、山边、池边、田畴、堤内堤外、冲积土的草丛中、洞穴前的蟋蟀便开始说话，旱地的先讲，水田的接着，不加思索，对答如流，是已经过了一天的观察，延续了昨晚的话题：秋蝉旅游、白鹭回国。张三、李四、陈五、李六遥相呼应，引起共鸣；蚯蚓是蟋蟀的邻居，习惯了这喧哗，埋头对地挑剔，朝天独白，自问自答，自吟自唱，完全听不到螽斯在扣他的门。这远远近近、高高低低抑扬顿挫的吟唱，象露天的乐坛，立体音响传播，远远的看去似台未开帷幕的戏剧；青蛙此时处于最激动的时刻，那蛰伏的日子太长，面对这大地的变化，满眼红绿色的神光，惊奇又在意料之中，俯仰的眼光，跳跃而又单纯，光芒四射，闪烁不定，因听不懂蟋蟀和蚯蚓的语言，和螽斯又不同步，东张西望，无趣地暂时地守着莲叶上那颗颗天上掉下来的还发光的星星，随时都准备走。

蜗牛无所思也无所忆，缩回壳内，隔离噪音。木椽上的金龟子，大的护着小的攀回家；山芋叶下的紫甲虫，大的给小的喂晚餐；蚂蚁今天又有了收获，正集会商议粮食的运输和储存的事宜。山窝中，一群出蛹不久的黑蝴蝶不象昨天漫无目标的徘徊，倒立红鹤树叶下，似乎满足于这方的安稳；两只黄绿棘臀蜓落在荷田的一根枯枝上，展开了双翅，闭上了那双复眼，无言，它们仿佛都在等待月亮的到来。

月亮带回了迷路的浑身湿透了鸟儿，萤火虫也领着避雨晚归的蜂儿。小草伸展、摇曳在寸土上、咫尺间。灯心草、牛筋草、竹节草、香紫罗兰、叶子花、盘龙参、马樱丹、凤眼蓝、子母慈、婆婆针、代代花和月亮共享天伦。此时候的花信风如无线电在这清爽的空气中传来了渗人心扉的香，这是虞美人香型，唔，这是金银花，是盛开了的花，这是东风，该是来自上面那片桔林，这是南风，是那岭凤梨，人心果、芒果、龙眼、荔枝。山塘边那括海棠，紫红的叶子托着花，红白的花瓣储满了阳光，倒影照亮了水面，月亮象仙贝小船从塘里的渤海方丈宫那边荡了过来，载花走，盛香去，载花上天，盛香入云。

月亮似走未走，因花明亮，因香浮动。

出来，至那条平直的水泥路上，霓红灯下，一辆轻骑飞奔而来，车把后立着一只小黑犬，和他的主人一样目不斜视，归心似箭，风驰电掣。漫香送，滑道留，时而超过了那辆小车，时而又落后于那车。从对面横路骑车兜风的人，停车倚车在复机，如尝香般说着话……

傍晚，漫步在这湿润的郊外，感受着这天籁之音，这天籁的和谐，是瞬间，是永恒，这天意，这世态，这温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