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这个所谓的老洞河城镇，街道两旁是一排整齐而破旧的石瓦房，偶尔在中间嵌有一两栋两三层的落放，的却有些陈旧，看来自从洞河从这里移走之后，这里就没有再发展，凸凹不平的街道在我脚底下延伸着，一直到百米长的街道尽头。

远远地看到有几辆半新的小车停在街头的中央，我不禁感到一阵惊喜，生怕乘不到车的我赶快加快脚步。这完全是一个小小的废墟，从头数到尾通共只有二十多户人家，只是街道仍然还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小镇往日的那种繁华、热闹的场面，现在依旧可以从这街道两旁陈旧的房子中想象得出。

我上了车，司机说要等几个客人才走，于是在里面坐了一会儿，坐在车里仍然可以看见汉江的一部分，这是通往家乡洄水的那条小江，水洄到上面的红岩就不能在行船了。其实，我本可以直接乘船到红岩码头的，由于不熟悉，也就只有乘汽车了。当然，还是后来父亲告诉我的。

如此陈旧而狭小的小镇实在没有让人可留恋的地方，抬头就是那几间破旧的瓦房，由于街道是顺岸而修的，因此眼前的江水已被外边的那排房子遮得死严，只能偶尔听到油轮的声音。

从洞河到红岩的船很少，主要是当地农民赶集时用的，平时一天只有两趟，因此选择在洞河或红岩乘船就要按照时间行事才行。

这里江两岸的人们，每家几乎都有船，他们除了平时赶集用，空闲的时候也在自家门前坐船捞鱼。据说汉江里的鱼特别大，有时一条就是二十多斤，还有四十多斤重的。这里的农民除了种点粮食之外，另外一部分大都是一捕鱼为生。

很可惜，我这辈子没出生在这富饶的江水边上，若是能在这个地方代上几年，肯定会有别一翻趣味的。我特别喜欢江水边上的这种渔民生活，白天捕鱼，在江上漫游；夜间浮于水面，聆听江水的宁静。这里的水没有任何污染，鱼船上的人平时口渴了，舀一碗就往嘴里倒，烧水做饭也是一样，哪儿方便就在哪儿取水，更好玩的是缝年过节的船会和端午节的赛龙舟，一到那些日子，江面上就会彩旗飘飘，锣鼓震天，其热闹、欢腾场面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

江边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都会游泳，在夏天，江面上随处可见青年的影子，傍晚时分，岸边的农民都会放下手中的农活，悠闲地和自己心爱的牛、样、鸡鸭等在水里泡上一会儿。青年人放着花滩（游泳的一种形式），静静地躺在水面上，随水而行；少女们浮在水面上，做着各种姿势，犹如绿浪中翻飞的彩碟；老人们坐在小船上，嘴里吸着旱烟，聚在一切说着永远也说不完的江边故事。

是啊，江边的故事是永远也说不完的！江边的美景也是永远也形容不尽的。

我坐在车里焦急地等了半个小时，仍然没有一个人上车。

“喂，我看还是不要等了，都这么一大早了，头两趟船都上来了，哪还有那么多人啊！”我在车内急切地催促着。

“再等五分钟，若是还没人来就走。”司机坐在前面，猫眼似的盯着前方，可惜还是没一个人来。

“怎么回事，腊月二十几了，怎么就没人回来呢？”我感到有些惊讶。

“这几年都想在外面过年，家乡还是那个老样，也没什么变化，谁还想回来过年呀！”司机一边扭开发动机钥匙，一边无赖地说着，从后视镜中可以看出他一筹莫展的样子。

“这几年来，家乡都没有什么变化么？”我问。

“变化？哼，我看不倒退就行了！”司机反过来是一阵讥笑。

我越来越感到了解，十年了，难道就没有一点发展？我始终不相信司机所说的这种丧气的话。

“小伙子，你在外面上学还是打工？”

“都不是。”

“都不是？那就是有工作咯。”司机象是有些出呼意料。

“可以这么说吧。”车子在地上一晃，我顺势坐了起来。

“在哪儿工作？安康？”

“不，在咸阳。”

“哪个咸阳？”他好奇地问道。

我顿时感到一种自卑，难道这几年家乡里的人真的没有什么变化么？一个开车的司机竟然连咸阳都不知道？

“就是秦始皇建都的地方，在西安旁边。”我解释道。

“哦……”他仿佛如梦初醒。“那地方不错吧？”

“还可以，就是环境太差了。”

好久没听到乡音了，听起来就是舒服，我渐渐感到离家越来越近了。

小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着，公路外面是数百米高的悬崖，崖下是数丈深的江水；公路里面是笔直的山峰，真是峻峭！路两边偶尔植了几棵小树，一阵小车过去，后面是一路飞扬的尘土。

“你有好几年没有回来了吧？”司机通过后视镜跟我说话，车子很快拐过一条大山谷，太阳被挡在了山外。

“恩，十年没有会来了。”我一边回想着一边说。

“那在外面一定混得不错吧？”从后视镜中可以看出他羡慕的目光。

“哦，一般吧，也不算很好。”

“唉，说的，你看这几年，乡里人到到南方打工去了，发的可不少啊，可就是只见钱回来，不见人回来。”

“那是为何呢？”

“还不是观念问题吗？拿着寄回来的钱舍不得用，存在信用社里。唉，再多的钱也改变不了乡里的变化。”

“那镇上的街道应该修好了吧？”

“哪里？镇上等县里拨款，县里又说得到写申请到地区，说是今年下半年开始动工吧，哎，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大的改变。”

“哎，怎么会这样呢？”

“你看这路，是洄水镇唯一一条通往县城的路，到现在还是这么坑坑凹凹的，上面每次检查，就只走到洞河，人家那倒好，有船的，我们这儿呢，就只有这么一条乱公路。跑车的人整天都提心吊胆的，前几年还闹这要铺油路的，现在呀，连拓宽都莫那么想了。唉，这个路啊，真是把人给气死，刚才差点又陷入泥坑里了，还好这两天天晴，若是下雨，根本就不敢跑。”

“镇上也没领导专门管这事？”

“还专门管这事呢？你想得倒好，这条路是属于紫阳县交通局在管，镇上？镇上的交警看到你开车，不想方设法罚你的钱就算好的了。”

“怎么会这样呢？”

“你不知道，小伙子，这几年在这个穷地方，政府之间黑吃黑，老百姓简直无法过日子！”

我不禁陷入深深地沉思之中，原以为如此安静、美好的故乡，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这几年外面的经济发展有多快呀，简直是一年一个样，怎么到了家乡，就变得如此落后呢？我真不明白！

看着两岸光秃秃的山和山上的那些老房子，是啊，一切都没变。

崎岖蜿蜒的公路在山峡中盘绕着，有些地方看的让人寒心。路面上到处是石头。车子不敢开的太快。我问司机一辆新车在这里能开几年，他说我们不买新车，要买就买六七成新的就行了，这样才划算，就是买上辆新车，两年只内也就要修了。

我想着司机的话，的确不是个好地方。我想到五年前修这条路的时候乡里人的那种艰苦的场面：那是何等的热闹，镇上一听要修路，村里的农都高兴起来，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虽然我的家不在这个县里，但每次逢集上街是，总会看到这些农民在陡峭的河边用锄头，钢钉，开荒放炮的声音和场面，那个时候，村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是苦，一天只知道老老实实地拼命地干，也从不需要什么报酬，只要一天能吃饱就成。乡里的人实在是老实啊。干大集体，土地到户。计划生育。家乡的农民从来是牵着鼻子，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那个时候，我还小，后来全听母亲讲的。母亲每次讲到这些八十年代的事情的时候，心里总是充满着一丝深切地怀念，因为在那个年代，母亲还是一个刚嫁到我家不久的漂亮女人。她还有着为人妻时不成熟的少女一般的羞涩和农村中十八九岁是村女的那份特有的纯真。在那几年我常会听到母亲幽美婉转的歌声。母亲在八十年代唱的歌全部是当年流行的一系列毛主[xi]的歌曲。这些歌曲在我生活的以后几年甚至十几年里有的经久不衰。母亲唱歌的姿势挺美，往往是随口边唱，所唱出来的歌声也特别动人，有很多时候，我都还是替母亲惋惜，为什么有一幅美丽的歌喉的母亲却生长在这样一个穷困的大山沟里呢？或许，母亲要是出生在城市，哪怕是城市的郊区或者就在县里的某个小镇，或许就是在文工团当演员了。可惜啊！可惜！我可怜的母亲这一辈总是这么命苦！

母亲，你最近还好吗？你知道吗？你的儿子现在就要回来了！此时此刻，你的儿子还不知道你在那座山上的那块地里做什么呢？命苦的母亲，你可知道儿有多么想你吗？你的儿子再外面这几年，随时都有没忘记你，有好几次都哭着从梦中醒来。母亲！你老了吗？你那美丽的发可又增添了许多白发？你的脸还是那么的慈祥吗？你儿子好像在一秒之内飞到你的身边，听听你说话的声音，看看你现在样，还有父亲，你还是那么严肃吗？

(未完待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