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县城读高中，张老师成了我的班主任。那时，他已年近花甲。张老师虽然华发苍颜，但他语调铿锵，声音粗重，至今萦绕耳际。他常说：“人老了，要自强不息，老当益壮。”“老当益壮”四个字总会说重一点，同时会神气地捋一下根根上指的白发，逗得同学们哈哈大笑。三伏暑天，常有同学在课上打盹儿。此时，他总会打住正在解读的课文，出些个对子让我们对。有次张老师说出上联“鹅黄酒”，同学们抓耳挠腮难以对出下联。当张老师说出下联是“鸭绿江”时，大家的瞌睡早在笑声中抛至九霄云外。其他像“面包树”对“啤酒花”，“大江东去”对“佛法西来”等等，至今未曾忘却。

到了周末，我们这些初出家门的孩子非常想家，张老师就会称上几斤面粉，带上我们回家做小刀面。张老师揉面的时候，总是使出全身的力气将面团压下去又用力地揪上来……直到把那面团揉得硬梆梆，才会切成细条状，经过“揉、跳、擀、切”四道工序，小刀面便仙女散花般地落入滚开的水中。张老师告诉我们，如果揉面的力气用小了，面软，刚一出锅便粘在一起，缩成一坨面糊，吃不出任何味来。张老师用的汤料也非常讲究，常会配以香菜、香干、豆芽、芹菜、青椒，最后画龙点睛般地倒点儿香油，整个房间便会弥漫着诱人的香气。抱着张老师家特大号的海碗，趁热呼啦呼啦地吞一气，那滋味儿，能让我回忆一辈子。

我读高中的时候，学校没有宿舍，家人便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给我住。临近高考时，对门新搬来一户人家，小孩子常常在门口吵闹，我没法午休，张老师知道后，天天去找人家“谈判”，最后还是不放心，干脆在我午休时，他就悄悄地搬条凳子在我门口守着，直到高考结束时，房东才告诉我：“你们张老师天天来看着你睡午觉呢！”。

去年年底的一个晚上，我去看望张老师，毕业这么多年了，一见面，老人家依然清晰地叫出我的名字。在笑声中，张老师讲起了很多关于我的往事，那副神情，宛若慈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