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写一位女性,一位如开在山间田野边的野菊那样普通的女性,一个不被世人关注甚至被生活遗忘的女性,写她,不是因为她所经历的坎坷,而是她身上焕发的坚强和厚重的母爱。
第一次认识她,是因为他的儿子,一个和我儿子同学的初三学生。那天晚上,儿子在家做作业,我坐在电脑前写着那些心情休闲的文字,门铃被按响。打开门,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笑着问我,你儿子在家吗?我说在。她说我是他同学的妈妈,我赶忙把她请进了家。
女人落落大方地随我进了门,儿子很腼腆地出来叫她阿姨,女人问,你看到我儿子了吗?他今天又没有去上学。儿子一边慌乱地看着我,一边使劲摇头,女人深深地叹着气。
女人问我,你儿子和我儿子天天在上网,你知道吗?我将严厉的目光投向儿子,从他低着头的形态中我明白了女人讲的都是真的。
在随后女人与我儿子的对话中,我了解到他的儿子因为迷恋上网已经一个礼拜没有上学了。女人告诉我,孩子从小就没有了爸爸,是她一个人靠修补鞋子和糊花圈将孩子养大的。我无法置信,一个矮小的没有固定收入的女人,能够独自抚养大孩子并让他过着与同龄人并无差异的生活。
我想起了她的孩子,那个白净可爱、礼貌待人的男孩。他经常来我家找我孩子玩,有时也在一起做作业。他身上的衣着和同龄人并无区别,而且总是干干净净的。每次进门他都是带着腼腆的笑,然后亲热地叫我阿姨,他是那样的文静。
我看过他的成绩单,他的成绩虽然不是很冒尖,但是总在班上前二十名以内,对于这样有家庭素养的孩子,我是由衷地喜爱的。我常鼓励孩子和他在学习上互相竞争,看谁成绩好,看谁将来有出息。我说是好朋友就要互相帮助,互相学习,将来都能考上理想的学校、拥有一份理想的工作,才是值得骄傲的好朋友。
听着我的话,男孩总是谦虚地点着头,然后和我的孩子在书房里专心地完成着作业。我从不戒备他们,因为在我眼里他们都是懂礼貌听话的好孩子,所以,我很少过问他们学习以外的事。
听着女人的话,我才明白自己是一个失职的母亲!女人拿出了一个电话号码,她告诉我是一个投诉电话。她对孩子的一切是那样的了解,从孩子上学、放学的时间、在校学习的课程安排到孩子每天去网吧的时间、地点,都是那样详尽地了如指掌!她说,孩子成不成材是一回事,但是作为母亲,最起码的责任是不能让孩子变坏,不能让他成为危害社会的人。
临走时她跟我约定一起监督好孩子,如果发现孩子出现在网吧,互相通报,并向有关部门举报,让他们将这些非法让未成年人出入的网吧关闭。我感激地伸出手,她笑了一下,还是将手递了过来,这双手没有女性的柔软,上面布满了厚厚的一层茧,它粗糙得让我象起乡下那些长期做木活的男人的手,但是这双手却很温暖、很厚实,握着它我感受到了一个女人内心的坚强和厚重的母爱。
之后,女人常打电话来我家,有时也会偶尔上门造访,她说孩子在她和学校共同的管教下,已经去上学了,只是这种管教仍然不能够放松,因为这个年龄的孩子自制能力差,又容易产生逆反心理。我不禁为天下的父母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希望孩子们都能够体谅父母的一片苦心,发奋学习,健康成长。
不想没过几天,儿子回家告诉我,他的同学又没有去上学了。他说他的同学逼着他妈妈给他十块钱上网,他妈不给他,他就将家里的东西砸坏,用躺在床上不去上学的方式来要挟他母亲。
我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这兔崽子怎么就这样没人性呢?他的母亲辛辛苦苦将他一手养大,他不好好学习,将来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反而如此地不争气!我决定去管管这孩子,跟他谈谈心。
由儿子引路,我第一次来到了他的家。这个家总共不到十平方的面积,房里只有一张旧床、一张破旧的书桌、和一个用来放衣的陈旧得看不出年月了的衣柜。这间房紧挨着街道的一个公共厕所,临街摆着一个鞋柜,地上堆满了等待修补的各种各样的鞋子。
屋里的光线很暗,站在那里眼睛由于视物的艰难而极不舒服。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是怎样学习和生活的?我很疑惑地问着女人,同时心里掠过一阵苍凉:为这样一个贫穷的家庭,为这样一位艰难的母亲。
女人指了指屋子的墙角,那里放着一个生了锈的钢丝床,女人说那是孩子晚上用来睡觉的,然后她把我带到了屋外,在房子后边不显眼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用砖搭起的狭小的简陋的厨房。女人回到屋里,将屋内的灯拉亮,昏黄的灯光照在孩子学习的书桌上,我仿佛看到了低头在灯下学习的孩子,仿佛看到了这位母亲静静地坐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边看孩子学习,一边手中忙着补鞋的情景,这样贫寒却又很温馨的一幕总是在我眼前闪过,我的眼里一片潮湿。
我坐在那里和女人拉着家常,女人一直在谈着她的儿子,除了对儿子的爱,她的口中始终没有说过一个苦字,相反她是那样的安详。她说她虽然没有丈夫、没有工作,但是她有一间遮风避雨的房子,让她和儿子不至流落街头;她说她每月能够在居委会领到一百二十块钱的低保,加上自己补鞋赚来的钱,让她和孩子能够不要为衣食担忧;她说街坊邻居都很关照她,将鞋子送来让她补,政府每年都要为她解决一些困难补贴,她很感激生活对她的厚爱;
她对生活总是充满了感恩,这种对生活的感恩让矮小而且有些丑陋的她看上去有一种平常人无法拥有的内在的美,我一直用一种敬重的目光打量着她,因为她使我看到了什么才是生活的强者。
出于同情和敬佩,我渴望能够向她伸出援助的手,但是她断然地拒绝了,她感激地对我说,她能自己解决。
在谈话的过程中孩子一直没有回来,但是我相信这位坚毅的母亲一定会以她伟大的母爱感动她的孩子,让他健康成长的。
白天放学的时候,在孩子学校的门口,他的母亲不管是严寒还是酷暑,都会准时地等待着那一声放学铃声的响起,然后牵着孩子的手一起往他们那个虽然贫寒却很温馨的家走去;夜晚,只要孩子不在家,这位母亲的身影就会穿梭在城市的夜色中,在一家家网吧的门口张望,将迷失的孩子及时拉回自己的家。
孩子在母爱的感召下终于迷途知返了,他不再去网吧,每天按时上学,认真听课,周末的时候,他还学会了自己挣钱。只要街道上出现红白喜事,他就去帮忙,举一次花圈是五元钱,帮厨房里洗一次碗是十块钱。街里邻坊都知道他们家的艰难,只要有事就叫他,于是他就把自己赚来的钱一点点地存下来,当作来年的学费。
我相信孩子长大后,最难忘记的不是少年时的贫穷,而是母亲所给予他的这份厚重的爱。因为这份厚重的爱,他才会正确地选择自己人生的道路;因为这份厚重的爱,他的童年、少年才有着和其他孩子同样的欢乐;因为这份厚重的爱,他才不会在长大后因为今天的无知而去不停地忏悔和愧疚!
孩子是幸福的,因为他们在绵绵的母爱中成长,母亲也是幸福的,因为她们在为爱付出中享受着快乐。所以,我谨以此文献给天下所有坚强的女性,献给天下所有的母亲,因为有你们伟大的母爱,世界才会如此美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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