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印象中非常邋遢,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胡瞎子如今牛的那么厉害,成为当地响当当的大名人。光看他现在的外表吧:这位圆圆身体,微胖肚皮,油发光面,西装革履,平时见到熟人眼睛半睁半闭,工作时带着墨镜,有点小人得志样子的人,就是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的当年的胡瞎子,如今的胡大师吗?
据说胡大师的给人算命很灵,能鉴古知今,他不用看你,就知道你是男是女,纵然他的两眼不明。胡大师似乎颇有来历,他的案头一尘不染,光洁如新,墙壁四周挂满匾额、奖状、照片、各项丰功伟绩证明。现在,在我家乡的小镇,想拜见大师,求他指点迷津,总是神秘兮兮,除非事先预约,否则见他实属不易。友人因儿子考学之事,不听我的劝阻,曾通过我父亲介绍找胡大师一次。真正见识了他的气派,待胡大师坐定,还没开口,旁边的电话铃声随即响起,他嘻嘻哈哈说着,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倾听,只听他不断对电话那头说着“别担心,只要照着我的话,保证不久贵人、好运通通降临”。才挂上电话,电话铃声又再度响起,这回可能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胡大师差点起立致意,一阵哼哈,他说“这次你官运一定畅通,但不运动不行,不可轻信,也不可太自信。”想必正为某政坛人物指点迷津。
其实,对这个胡瞎子的底细我还是知道不少的,他当年给人算命闹出的笑话写出来可称经典呢。
胡瞎子并不瞎,他是为了骗人才装瞎的。胡瞎子装瞎有条件,他从小就不讲卫生,得了砂眼,又不去诊,天长日久成了烂眼角。烂眼角就是他装瞎子的有利条件。
胡瞎子装起瞎子来,烂眼角只要眨一眨,白眼珠子往上翻一翻,再找一根细棍捏在手里,装得就跟赵本山一样的了。不过,赵本山装瞎子只是在舞台上表演,丰富群众的文化生活。胡瞎子装瞎子是在社会上混饭吃,络别人算命,靠胡说骗钱。两个人有本质的不同。
胡瞎子早些年拜师算命,骗的都是婆婆姥姥,那些七老八十的人,本来就有点糊涂,被胡瞎子拐弯抹角把话一套,一顿胡说八道,就骗得她们得个个脸上起菊花,点头称是,只说胡瞎子算得准。久而久之,胡瞎子就因此出名了。因此,胡瞎子也就越发神气了,俨然成了"鬼谷子"的嫡传弟子,研究"麻衣神象"的学术权威。
其实,胡瞎子过去给人家算命,他经常穿帮,只不过他那张嘴会狡辩,把死的讲成活的,活的也讲成死的。
邻村里一个姓曹的死了老娘,刚处理完后事,那孝子的爹身体也不好,老伴去世对他打击很大,正住院治疗。孝子担心他爹没有多长时间了,就去找胡瞎子算命,想帮他爹问个吉凶,胡瞎子看那孝子年纪并不大,心想,他父母年龄不会太大的,家里不会快要死人了吧?便一口大话,说:你放心,你爹娘两年之内都不得死,要死也父在母先亡。孝子说:还什么爹死在娘前头,我娘早几天死了。胡瞎子说:我就是讲的你父在,母先亡,有错吗?
孝子说:我明明听你讲是我爹死在我娘前头的。
胡瞎子连忙说:那你听错了,听错了!
孝子满腹狐疑走了,胡瞎子出了一身老汗,心里想:还多亏师父传授这几句话,不然今天就会穿帮难看了!
过年的时候,胡瞎子跑到邻乡里去算命,那次没有装瞎子,农村田梗子路太窄,怕装瞎子摔倒田里去。不装瞎子除了算命就还可以看相,看手相、面相和骨相。一个老大爷,六十多岁,白净脸,微胖,穿一套黑色新衣裤,手伸过来,还蛮有肉,骨节也不粗。胡瞎子心想:这个老头一看就不是个下苦力的人,只怕儿女都在外边干点什么,他在家里肯定当老太爷享清福。就抽起了胡说:两手软绵绵,老来有余钱,你是个享福的命呐!你儿孙满堂,最少有三个儿女,响当当的角色,有的做官,有的做老板,而且个个孝顺,你命好呀!话刚说完,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胡瞎子一看,势头不对,知道自己失算了
原来那个来算命的是个五保的孤寡老人,会裁缝,一直在村里做裁缝,没有出过大力气,所以皮肤白白的。胡瞎子说错了还要狡辩,说五保就是吃俸禄嘛,国库里的钱,哪里用得完的时候,当然是老来有余钱了。
人家问他:那你又讲他最少有三个儿女,儿孙满堂呢?
胡瞎子说:从面相上看,他不是个孤相,有没有侄儿?
有人回答:侄儿倒是有一个。胡瞎子一听,立刻来了底气:有侄不为孤,那算不得孤寡,算不得孤寡!
有一天,胡瞎子在河边摆起了算命摊子,这时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年青人,要胡瞎子算命。胡瞎子白眼翻了翻,眯起眼睛,把头伸了几下,脑壳又摇了几下,他是在偷偷观察这两人的穿着打扮、仪态举止。判断是两个什么人,好对症下药。
胡瞎子从眼睛缝里看见那女的穿一件廉价市场买的劣质黑色裙衫,脚上一双塑料凉鞋偏偏又穿了一双松松垮垮猪大肠一样的长尼纶袜子,年纪30来岁,黑色粗糙的脸上涂得红红绿绿,一副风骚相。那男的上穿一件皱巴巴的衬衣,下穿脏兮兮的长裤,脚上穿双粘满灰尘泥土、鞋根磨掉一半的皮鞋,年纪也是30来岁。胡瞎子心里有了一点数。开口问道:两位是问前程还是问婚姻? 女的说:问婚姻。
胡瞎子就请女的将男女双方的年庚八字报给他听。女的说自己属猪,59年x月x日的,男的属虎,50年x月x日的。胡瞎子想,男的今年40了,两人肯定不是正路夫妻,面前这位十有八九是女的骈夫,问的又是婚姻,还有什么清白!便眯起眼睛胡说:59年是猪年,五行属金,本命为釵钏金。50年是虎年,五行也属金,本命为薄箔金。讲起来,你属猪,就不能与虎同行,猪入虎口,还有什么好的,好在你的金比他重,镇住了他,不然早被他克了!说到这里,胡瞎子又套一句:你们常常吵嘴吧?女的连忙说:对!对!对!你真的是半仙哩!请你再算一个,看看八字合不合?说完又报了一个八字:60年x月x日,属狗的。
胡瞎子心说:这才是你野男人的八字。他装模作样的算了算说:这个八字好呀,猪狗同圈,富贵无边。你若与这男人配婚,一生荣华富贵,儿女更是前途无量。这对男女顿时眉笑眼开。胡瞎子翻了翻白眼,装模作样的说:“假如算的不准,保证一分钱不收。两位如觉得俺瞎子算的无误,请多赏点饭钱,也算积德行善。”那个女的说:“算的还算准确,给你一百块吧,不少了吧”?胡瞎子心中自然高兴,忙说:“两位是老板,还是多赏一些吧。”那个男的似乎不愿意在此纠缠,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元给他,牵着那女人的手走了。待那两人远去,胡瞎子高兴的骂道:“两个傻猪,做你们的美梦去吧,不过这钱倒挣的容易。”
胡瞎子从此认定这河边是他发迹的福地,安心在此摆摊算命,倒也赚了一点骗人的钱。谁知好景不长,没过半个月,那个上次给了他二百元的女人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来了。那男人一把把胡瞎子推倒在地,破口大骂:“狗日的瞎了眼,偏告诉她说俺十几年的夫妻不和,总有一天虎要克猪,害得俺差点妻离子散。”
胡瞎子自知理亏,却又不敢承认。一边从地上爬起,一边说是认错人了。那男人抓住他要往派出所送,胡瞎子哪里敢去?便乘男人不注意,挣脱了就往街里跑。那男人以为他是瞎子,走路还要用棍棒指点,根本没有防备,等胡瞎子跑了十几米,才明白,这个瞎子是装的。
从那以后,胡瞎子就不再外出算命,只在自家腾出一间屋,给人指点迷津了,没想到,如今这个老瞎子名声在外,反而成为大师了。据说他现在算的很准,脾气,个性说的准确无比,不得不让人五体投地。或许他经过几十年人生的磨练,懂得察颜观色,知道你想听什么,爱听什么,他对你的分析往往令人满意。你愈满意,他则愈得意,他说的话实在比歌星唱歌好听,他会说你将有发财运,房地产遍布世界各地,让你乐得不敢有丝毫怀疑。他又说你才气纵横,聪明绝顶,不是当老板就是当官的命,连你的子孙都受到祖先蔽荫。将来长大个个律师、法官、医师,若是女孩将来必成空姐、老师、影星。
只要几分钟,胡大师便道尽你的一生命运,待他起身,你就没有再问的余地,不管你信或不信,都得乖乖付钱,自动离去。最后他再交待一句“此为天机,千万不可轻易泄密”。
门外又是一群苦苦等候的百姓,个个面面相觊,似乎对自己的命运有着莫名的恐惧。胡大师的老婆在门口喊名,“下一位”,不由得让人想起医院的看诊情形,不管他说的是否属实,至少可以让人哭丧着脸进去,神采奕奕地出来,并带着希望离去。其实胡大师不正也扮演着专为人诊治人性弱点上的另类心理医师,反正你情我愿,皆大欢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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