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朵杭白菊在水的滋润下,渐渐舒展开来,碧绿的茶叶沉在杯底,安然地没有声息。水中的小菊花,晶莹剔透,几经沉浮,终于平静在水面,茶的香气有点特别,是一种淡淡散着忧伤的味道。说起杭白菊,那真是乌镇特有的,杭州是不出这样的好东西的。却是因为当年安徽茶商汪裕泰的经营手腕,才名易临安。坐在乌镇老街的茶馆里,品上一杯西湖龙井,若不在杯里添上一二朵杭白菊,那你真的是非常可惜。若你又是满杯的菊花,却也只像个烈日下的脚夫,不为品味单是解暑了。这与乌镇相仿,一二个人去,慢慢走过老街古屋,才能够感知她的清丽,在看似平淡中品出浓浓的书卷气。若是一众而行,也就是流水一条,石桥两座,老屋几间。
去过很多地方后,便会有一种漠视的心态。江南的小镇走多了,你会发现这里的村庄,也就是小家气的黑瓦白墙,外加小桥流水,其他的你可能都会忘记,。在你过了很久以后,还能在翻开的相册的一瞬间,记起她的美丽,想起她的忧伤,也许就是乌镇了。
茅盾先生晚年在《可爱的故乡》一文中的写到:我的家乡乌镇,历史悠久,春秋时,吴曾在此屯兵以防越,故名乌戍,何以名“乌”,说法不一,唐朝咸通年间改称乌镇。历代都在乌镇驻兵,明朝曾驻兵于此以防倭。乌镇在清朝末年是两省、三府、七县交界,地当水陆要冲。清朝在乌镇设驻防同知,俗名“二府”,同知衙门有东西辕门,大堂上一副对联是“七藩两浙,控制三吴”,宛然是两江总督衙门的气派。镇上古迹之一有唐代银杏,至今尚存……四十年的思乡之情,跃然纸上,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老人的自豪。
去乌镇应该在雨天,那飘着的雨不要太大,就那么细细的几丝几缕便好。浑浊的天灰蒙蒙的,没有明丽的清朗却不阴暗压抑,幽深的巷子黑沉沉的,没有车马喧哗却悠长寂寥,小河上的石拱桥是灵动的,湿嫩嫩的,宛如江南的女子,楚楚动人。
桥下的车溪河穿镇而过,河的一边是绵延的长廊,有点和西塘的那条长廊相象,虽不精致但很宜人,雨中伫足缓行,所谓江南全然入目。清施曾锡有:“苕溪清远秀溪长,带水盈盈汇野矿,两岸一桥相隔住,乌程对过是桐乡。”的诗句,颇是传神。
镇里的老街用青石板铺路,路旁马头墙隔出一式的店铺,南北鲜货,酒店药铺,高低错落,比邻而立,这样的风格是江南小镇独有的。铺子的门是木板的,偶有的雕花也已残缺,木色更是斑驳难辨。街头的空戏台和河边废弃的米栈,给人的是一种时光流逝的感觉。你可以去想茅盾笔下的旧时香市的热闹,你可以去感悟叶圣陶的水乡码头,因为江南小镇在这时是相通的,但你不能够就此结束了乌镇的行走,在乌镇小住一晚是不可以少的。
找一家枕河的小铺子,推开临水的木窗,清风带着柔软的雨丝拂面过来。青瓦灰墙,小桥流水,被一片黛青色渲染而不再清晰。这样的感观是你留下的第一个理由。醇淡的酒香从酒坛里溢出,隐隐约约却沁人心田。把它倒入陶质的小碗中,你还未饮时,就被酒香熏醉了。三白酒有典型的江南米酒的特点,入口香甜,让你在不经意间缓缓品饮,几杯下肚之后,酒劲渐渐上来,你会惊讶,这酒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力道。瞥一眼窗外,正看到溪水上头裹蓝印花布女孩摇橹而过,如果她高兴着,你还你听到几句渔歌破空而来,虽不能听明白,也会随着米酒伴着歌谣自醉。这是留夜乌镇的又一个理由。
乘着微微的酒意,漫步在宁静的街巷,昏黄的街灯映着发亮的石板路,拉长了孤独的身影。此时的染坊停了白天的喧闹,蓝白的花布高架在半空中摇曳,清朗的笑声会从老屋里传出,还伴有被称之为乌镇花鼓戏的歌唱,帝王将相在这里不过是小镇人晚间的娱乐而已。
西栅的翰林第和东栅的茅盾旧居,在洗去了满身的尘埃,少了游人的噪杂之后,回复了它的真面目,它就是一处少年秉烛夜读的书斋,贤士退隐山林的养鹤之地。
从乌镇走出去的读书人太多了,自梁朝太傅沈约携太子萧统在乌镇筑室读书,这里先后出了进士四十多人,清末夏同善更是担当了光绪皇帝的老师,引发了清末倾动朝野的“杨乃武冤案”的翻案。
走上双桥,凝神望一眼,你会油然生存一丝游子回家的心境。母亲就在那一间透着灯光的小屋里,翘首盼着远行的儿子回归。仿佛听到茅盾先生的吟唱:“唐代银杏宛在,昭明书室依稀。”
坐在河边,点一支香烟,星火在夜色中闪烁。雨丝渐渐为安宁替代,烟雨朦胧中的小镇,灯火疏落,街清人静。人的一生能有一次醉在水乡,有一次停留在如梦一般的乌镇,那就是幸福。
二00五年八月二十九日沁庐
本文已被编辑[一碗凉茶]于2005-8-29 23:27:3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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