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落了第一场春雨,深夜的雨滴淅沥与半梦半醒的辗转反侧中,本以为春阳会接踵而至,殊不料,跟随第一缕春风的,竟是翩然而至的一场冻雪,瞬间凝固了叶尖刚露的一丝新绿。
深夜的灯下,本想如年年新春一般静听“维也纳新年音乐会”,这也是我的传统节日节目。华丽、优雅、气度非凡,连掌声都排练过的整齐划一,每一个演奏者都是专业翘楚,每一个观众几乎都有为人所知或不为人所知的显赫身世。一切宛如童话世界般的十年浮华后,凝视dvd视碟上一丝不苟的白色领结,真的不知道再次身临其境的华彩灯光下,自己疲倦冷静的心灵是否会再随他的指挥棒舞起。倒是桌边,与新年音乐会一起购来的,是满头白发,数十年颠狂迷人的洛史都华皇家亚伯厅演唱会。看英式条纹西服外套下绽露豁达笑容的老摇滚,心中却莫名有一丝暖意涌起——属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理想主义分子的洛史都华;属于上世纪嬉皮士、崩克、跨掉分子与反战分子的洛史都华;属于今天年过不惑,严肃传统社会的洛史都华,属于与扑克牌中红桃老k一般永远不会消失的英格兰皇家社交圈中的洛史都华……
二战末期的1945年1月10日,洛史都华出生于伦敦。而其豆沙般的迷人嗓音、桀骜不驯的舞台形象、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终究成就了一代摇滚巨星。在乐坛经历了三个不同年代后,他的歌路变化由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爵士与蓝调直泛上七十年代的摇滚流行。40岁后,他的出彩抢眼也从来不亚于任何其他歌手,倒是年纪愈老辣,历练愈多后而更呈创作的多元化。上世纪九十年代至今,也从未见他有半丝落入幕后的迹象。长青树的盛名后,是商业上的巨大成就与创作上的连续成功,只是偶然回顾,他18岁时加入第一支乐队时曾经担任的口琴伴奏,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极想一见他吹口琴的英姿,但回头想来,恐怕史都华的口琴技艺怎么也不大可能超过邦菲利奥去,禁不住又连连感慨,就怕他当年一直不肯回头,一路吹将下去,世界也许真会因此而平凡了许多……
演唱会,确是意料当中的温暖与精彩。少了那些自认为或被媒体没良心吹捧为天才、偶像们的青年歌手秀中常见的冷焰火、群魔乱舞的伴舞、暴露狂般的走场、没脑筋的脱口秀。多了古典小提琴,原声吉他和美如天籁的现场原声伴唱(着实了得,那三个黑人伴唱歌手),以及全然自发狂热而又与冷静自制奇妙混合的中年人对过往年代的追忆。看史都华高龄出台,平静拂去汗珠,平静掀起衣角吹风,他的红绿t恤,他的红白波鞋,他一成不变的乱发,他朗朗上口的温暖歌声,瞬间令人沉迷。看他挥动的手臂,台下那些锦衣华服的中产阶级妇女们全然不理会身边外子们的存在(其实他们同样执迷与疯狂),空气中全然是恨不相逢未嫁时的艳羡,对过往美好时代追忆的艳羡。听多少人多少年的尘封往事,全被他宁静性感的层层吹起,看多少人曾经年少轻狂,在充斥着曾经失语的一代与麦田守望者,充斥着上世纪七十年代早期出生的理想主义分子一代的眸然回顾瞬间,恍然便有时空交错的复杂感;那相拥起舞已露白发的情侣,在他苍茫而又童贞的歌声中,是否会在多年后想起当年红枫下的温柔初吻?心不化妆的背后,蓝调温暖,听他满怀深情唱起聚散分离,人生朝露,衣冠楚楚的中产阶级们默然齐齐扭腰起舞,过往的漫天红尘后,谁又能瞬间让男的废耕,女的废织?听他朗朗抚心唱起sailing,长夜不漫,只是背后的唱诗团合声如空谷长风,雨过青野,让人回想起当年打卡代的青涩年代;听他唱起脍炙人口的“rhythmofmyheart”,身边恍然却涌过爱尔兰高地的烈风,威士忌就是他们的语言;而当他坐在观众席中,在镁光灯的凝聚下,在可以让空气燃烧的歌迷们的热情注视下,在周围失去自制的轻轻抚摸中独自面对长路吟唱时——除了岁月,还有谁可以给这浪子如此的从容与优雅?却是舞台上金发清秀的色士风美女,倾身用硕大无比的萨士风管张狂而华丽的扬声而起,吹的如此魔戒,如此骚灵,如同大溪地直扬而上的清风,惊散了云中的精灵。而首席小提琴本就古典美人,嘉宾amy更是柳腰娥眉,笑靥如花,朱唇未启万山已横。都说老男人值得爱,想来不假,在清醇稚涩与历练沧桑的同一张面具下,一切全然魔幻主义,历史的青石板下俄然冒出绿色雏菊,鸦片汀一般令人头晕目眩……
……回想2002年伊丽莎白50周年皇家华典纪念演唱会,当一身白色古典西班牙衬衫的史都华掐腰而唱时,那真是绝然迷倒众生。有人说,那些最早到来的,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想来不假。在众生把定“随大流”的现实下,也许唯有如史都华般不肯随波逐流,才可以找到自己过往的心灵。当然,尘土般的生活表象下,也只有象他一样不肯随波逐流的人,才知道付出过何等惨重的代价。但正是在把惯性思维当做思考的今天,也许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提醒我们认识到什么是会永远存在于自我心中的吧。
我想,每个生命都是需要一个主角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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