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风度翩翩、多才多艺的父亲变成了一个目光呆滞、举止萎缩的小老头。突发性脑溢血虽然没有夺走父亲的生命,但六年多来,形同废人的生活一直深深地折磨着他,在父亲的意识里他已经不知道痛苦二字为何物,但这种痛苦转移到母亲和我们姐弟身上,尤如万箭穿心,是一种永远也挥之不去、触之即痛的苦楚。在父亲健壮的日子里,我从来没有去想过他的好,哪怕是父亲节和他的生日,也很少记起。而今在千里之遥,却无时不挂念我那可怜的父亲,每每想起失去记忆、神志不清、生活起居都无法自理的父亲时,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有时我会跑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我想起了童年的夜晚,皓月当空,繁星点缀,村里的孩子整整齐齐地坐在我家的葡萄架下,陶醉地聆听着父亲用二胡拉出的《二泉映月》、《梁祝》、《骏马奔驰保边疆》、《十五的月亮》等一首首轻快悠扬的曲子,直到夜深人静,孩子们仍然久久不愿散去。
我想起了土家山寨的红白喜事,不管是哪家结婚生子、修房上梁都少不了父亲忙碌的身影,作为市书法家协会会员的父亲练就了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山寨各家各户的对联都是出自父亲的手,因此他也成了各乡各寨的首席“礼房先生”,在当地颇有名气。
我想起了十六岁从军的情形,尽管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但父亲却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依依不舍的样子,只是反复叮嘱我不要想家,要在部队好好干出个样来,但在登车的那一瞬间,我分明地看到噙在父亲眼角的泪珠。当听到我考上了军事院校的喜讯时,父亲在我家的院子里燃起了熊熊篝火,和乡亲们跳起了土家的摆手舞,以特有的方式来庆贺山寨里有史以来出现的第一个共和国军官。
后来,因为工作繁忙,回去的时候渐渐少了,对家乡的事了解也越来越少了,有时父亲的身影在我脑海中变得依稀模糊。近年来,我在电话中总给父亲说:“要好好养身体,过两天就回来看你”。于是,父亲每天都要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向村头的小路,见人就问:“看到我家治平回来了吗?”,然后又自言自语:说了今天回来,咋还没到家呢?
我想对父亲说,儿子今年一定抽时间回来看望您老人家,也真诚祝愿天下的父亲永远安康!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5-8-26 10:43:30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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