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岁的唐喜
第一次见到唐喜。她被妈妈抱进来。妈妈吃力地对睦和说:“乖儿子,帮妈妈拿个枕头来。”睦和赶紧把自己的小熊枕头拿过来,塞在唐喜的头下。睦和看见,一滴泪挂在唐喜苍白的脸上。不解人事的孩子,尚不知何为心痛,但是,睦和却在那一瞬间决定把这个小熊枕头无私地送给唐喜,还有他所有的玩具,只要唐喜不哭,快乐,他愿意把自己的宝贝都给她。
可是,唐喜是真的不快乐。她小小的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孤独和落寞。睦和费尽心机,却看不到唐喜的笑容。
站在睦和的阳台上,能看到隔壁院子里的秋千。每天,唐喜站在阳台上看着秋千。
有一天,唐喜终于开口了。
“睦和哥,那是什么?”
“是秋千啊。”
唐喜静静地看着,很久,她下定决心地对睦和说:
“我想去荡秋千。”
睦和犹豫了。隔壁是个部队,门口有持枪的战士站岗,是不能随便进去的。但是,看着唐喜满脸企求的神色,他不忍心拒绝。
睦和带着唐喜从围墙上翻了过去。唐喜踩着他的肩膀上去,等他翻过墙,再踩着他的肩膀下来。
睦和扶着唐喜坐在秋千上,唐喜笑了,笑得甜蜜蜜的。
这么多天,睦和第一次看到唐喜笑得这么高兴甜美。他不停地推动秋千,让唐喜高高地飞起来,开心地笑起来。
秋千,成了睦和与唐喜之间的秘密。
然而,这个秘密并没有保持多久。有一天,唐喜踩着睦和的肩膀下围墙时,一脚踏空,摔了下来,额角碰在石头上,睦和惊惶失措地抱住她,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衬衫。唐喜送进医院里,缝了七针。回到家里,妈妈青着脸拿出竹条呵令睦和跪下。唐喜哭着跑过来抱住妈妈的腿恳求:
“梅姨,是我要睦和哥带我去的,你打我吧!打我吧!”
妈妈抱着唐喜落下了泪。
“小喜,梅姨怎么舍得打你……我可怜的小喜,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惠莲……”
那年,睦和十一岁,唐喜六岁。
一年后,唐喜被父亲接走了。睦和把小熊枕头送给了她。临走,唐喜无助地看着睦和,一步一回头,哭成了泪人儿。
唐喜走后,睦和好几天都梦见一张小小的脸,怀里抱着小熊的枕头,一步一回头地,流泪。
一天晚餐,妈妈突然说到了唐喜。
“不知道小喜在新家过得好不好呢?”
爸爸说:“别人家的事,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吧。”
“唉,毕竟是惠莲的骨肉,怎么放心得下呢?可怜的孩子。”
睦和想起唐喜临走时无助的眼神,忽然觉得饭到了嘴边,竟是咽不下去。
“妈,小喜,还会再来吗?”
“唉!也许,再也看不到了,她爸爸带她去了哈尔滨,那么远。也不知道新妈妈对她好不好呢?”
这顿饭,妈妈也没有吃好,不时地长吁短叹。
“新妈妈?小喜没有妈妈了吗?”
妈妈摸了摸睦和的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睦和在地图上找到了哈尔滨,在广州和哈尔滨之间画了一根粗粗的线。他不知道哈尔滨有多远,只是想,有一天,他会沿着这根粗线去找她,唐喜。
二、十六岁的唐喜
广州的冬天是温暖的。所以,女孩子都喜欢广州,她们可以在四个季节里穿着厚薄不同的美丽裙子,展示她们的美好身材。
就象棉棉。她在每个季节都穿着裙子,那些款式不同,颜色各异的裙子把她的美丽直接而热情地展现出来,一如她脸上灿烂的笑。
睦和与棉棉的恋爱仿佛是顺理成章的。睦和优秀而帅气,棉棉美丽而多才。才子佳人,自古以来便是经典。
睦和知道了广州和哈尔滨之间的距离是天南地北。哈尔滨,是他所不能达到的一个愿望。他偶尔地想起唐喜,想起那张小小的无助的脸。想起她在秋千上甜蜜的笑。
傍晚,睦和和棉棉一起去流花广场散步,广场上许多鸽子正在觅食。棉棉手里拿着一些干面包,不时地丢进鸽群,看着鸽子摇摇摆摆争相觅食的憨态,棉棉开心地大笑。
喂完了鸽子,棉棉看着不远处晃荡的秋千,突然兴起,拖着睦和要去荡秋千。睦和犟不过,只好陪她去。
并排有两个秋千。一个女孩坐在秋千上,双手抓着缆绳,将头轻倚在右边的缆绳上,秋千微微地前后摇动,女孩似乎睡着了。棉棉坐上了另一个秋千,刚开始小心翼翼地,过了一会儿,她那活泼的天性就展现出来,她越荡越高,长发飞扬,裙裾翩舞,傍晚的空气里回荡着她清脆的笑声。坐在另一个秋千上的女孩子似乎被惊醒,懒洋洋地抬头扫了一眼,那目光里竟是彻骨的寒冷。就扫了那么一眼,她又倚着秋千的缆绳,闭上了眼睛。
夜色渐晚,棉棉意犹未尽地跳下了秋千。另一个秋千上的女孩一动不动,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棉棉好象爱上了荡秋千,第二天,她又兴致勃勃地拉着睦和去流花广场。同样的地方,同样的秋千,同样的两个女孩,一个高高地荡着,欢笑着,另一个睡着似的坐在秋千上一动不动。睦和注意到那女孩很瘦弱,抓着缆绳的手苍白纤细,几乎看得到青色的脉络。她的头发随意地披着,遮住了半边脸,让人无法看清她的模样。
接着的一个星期,睦和每天黄昏都陪着棉棉来荡秋千,每天都看到那个女孩用同样的姿势坐在秋千上。
“睦和,你说她为什么每天都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棉棉好奇地小声问。
“喜欢呗,就许你喜欢荡秋千呢?”
棉棉眼珠一转:“我觉得啊,肯定是失恋了,她在这里回忆过去的男朋友!”
“那可不一定,也许,她喜欢在秋千上睡觉呢!”
“一定是失恋!”棉棉肯定地说:“你看她的神色,好落寞的样子。”
睦和心里没来由地烦起来,闷闷地说“管人家那么多呢!”于是,独自走到旁边去看日暮的斜阳。
落日余辉弥漫,远处传来隐约的歌声。这样的黄昏,睦和突然感到了寂寞,寂寞的时候,容易想起唐喜。在远远的哈尔滨,北方的城市,生活着小小的无助的唐喜。今年,她该有十六岁了。
暮色渐晚。回头看时,棉棉悠闲地在秋千上晃荡,一边喝着一支小曲子,快乐而幸福的样子。
旁边的女孩也许睡醒了,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她有一张好看的瓜子脸,双目如潭,清澈寒冷,她的嘴唇很柔美,却没有血色。
“睦和,回去吧!玩累了。”
棉棉从秋千上跳下来,挽住了睦和的手。
“睦和?”
秋千上的女孩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睦和,眼光里闪烁着惊喜地泪花。
“睦和?”
她从秋千上下来,站在睦和对面,轻轻地问:
“你是,睦和哥?”
睦和呆着,瞬间明白。
“唐喜,小喜!”
大颗的泪从唐喜眼中滚落。
“我想找你们,可是,我找不到了……”
唐喜哭泣着。睦和心里一痛,十年前,他以为自己会沿着那根粗线去找唐喜,可是,现在,唐喜却沿着这根线找来了。他紧紧地抱住了唐喜瘦弱的身躯,觉得她是那样的无助。良久,唐喜破涕为笑。
“我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你,睦和哥,梅姨呢?”
“走,哥带你回家。”
睦和握着她小小的冰冷的手,看到棉棉正目瞪口呆地楞在那里。
“对不起,棉棉,这是唐喜,我要带她回家,你自己回学校吧。”
说完,顾不上棉棉的疑惑,他牵着唐喜一路跑过广场,打了辆车就直奔回家了。
“妈妈,妈妈,你看,你看!”
睦和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门口大叫。
“惠莲?”
妈妈惊在门口,马上,她就回过神来,把唐喜一把搂过来。
“小喜!可怜的小喜啊!你让梅姨想死了,又担心死了啊!你怎么会来的?你一个人吗?你怎么找到的?”
“妈,你一下子问这么多,让小喜怎么回答,先让她进来啊。”
唐喜只是微笑着看着睦和和梅姨,因为久别重逢的兴奋,她苍白的脸色微微泛起了红晕。等到睦和把一杯热茶放在她手里后,大家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下来,这才开始慢慢听唐喜说起她从哈尔滨到广州找他们的经过。
在整个述叙过程中,唐喜的脸上始终看不出喜怒,就象讲述别人的故事。
“爸爸恨我。每次,他都骂我是跟妈一样的贱货,稍有不如意,他和后妈都打我。他们说,我是个野种。我没有别的亲人,只记得广州有梅姨和睦和哥。我偷偷地坐上从哈尔滨到广州的火车。可是,下了车我不知道上哪去找你们,就记得睦和哥带我去荡秋千,广州这么大,我真没想到还能看见你们。”
说的人轻描淡写,听的人却是肝肠寸断。梅姨握着唐喜苍白瘦弱的手腕不断地落泪。
“孩子,你放心吧,有梅姨和睦和在,就不会亏待你,现在,你文叔也不在了,你给梅姨作个伴吧。你住哪里?明天搬过来吧?”
这时,唐喜才注意到厅里挂着一张遗像,是睦和的父亲。她走过去,点了一柱香。睦和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十年前那个一步一回头的背影,心里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满足和欣喜。然而,唐喜转过身来,拒绝了他们的挽留。
“我在一个公司里打工,离这里太远了,不方便,我还是不住过来了吧。”
睦和疑惑不已。
“你还只有十六岁呢,这么小,你应该继续读书啊。”
唐喜的笑里掩饰不住的苦涩。
“我现在做得很好,你们不要为我担心了。”
十一点钟,唐喜不顾大家的挽留,执意要走。睦和送她去坐车,车门开了,唐喜回头,惦起脚跟,双手吊着睦和的脖子。睦和感觉,有湿湿的泪掉进他的衣领。唐喜在他耳边轻轻说:
“睦和哥,不要忘记我!”
睦和还没有回过神,唐喜已经进了车子,绝尘而去。
睦和突然觉得,他又将失去唐喜。
三、十七岁的唐喜
睡到半夜,妈妈突然神经质地跑进睦和的房间。
“儿子,我梦见小喜的妈妈了!惠莲在哭啊,她要我照顾好小喜。我想起来了,过两天是小喜十七岁的生日,小喜的电话呢?我要打电话给她。”
睦和正睡得迷糊,闭着眼睛安慰似的拍了拍妈妈的手道:
“这时候,小喜睡了,明天吧,明天清早,我给她电话。”
妈妈不放心地叮咛道:
“要记得啊,这是她十七岁的生日,可别忘了。”
清早,睦和急奔去学校赶第一节课。坐在车上,想起晚上妈妈的话,连忙拨打唐喜的电话。直到下车,电话还是没有接通。
棉棉在教室门口等着他。女孩子都是好奇心十足的动物,昨天唐喜的离奇出现带给她很多个疑问,看来,睦和要讲一天的故事了。
“唐喜的妈妈和我妈妈是最好的朋友,一个村子长大的。棉棉的妈妈嫁去了哈尔滨,后来婚姻不幸,带着唐喜回来了,回来时,就有些精神错乱。没多久,就彻底地疯了,半夜跑出去,掉进崖下摔死了。妈妈把唐喜接过来时,唐喜只有六岁。一年后,她父亲把她接了回去。现在,她又回来找我们。就这样。”
睦和冲棉棉摊了摊手,笑笑。
“故事就讲完了!”
棉棉噘嘴,不满地揪着睦和的衣袖,
“尽是敷衍我!那个唐喜分明就是你的小情人。瞧你们昨天那眼神,哪象是兄妹呢。”
“唐喜多大啊,过几天才十七岁呢。”睦和白了棉棉一眼:“人家是未成年少女。”
正说着,上课铃响了。棉棉只好放过睦和,上课去了。
唐喜的电话一整天都没有开机。这不得不让睦和担心起来。他又想起唐喜昨天晚上的话。她还没满十七岁,只不过初中毕业。在广州这样人才济济的地方,哪有她的容身之所呢?他开始怀疑唐喜说过的话,隐约间,他觉得唐喜还有更多的事情没有说出来。
下午,指望能在流花广场的秋千上找到唐喜,然,秋千上空空的。睦和的心也骤然空落。唐喜想避着他,为什么?
棉棉看出了睦和的心不在焉,兴致也很低落。
睦和再打唐喜的电话,还是没通。
“不行。”他自语道:“一定有事。”
棉棉不解地看他,
“你怎么这么急啊,也许她今天刚好没用手机呢?”
睦和不耐烦地皱着眉,
“等会你自己回学校,我回家去一趟。看看唐喜是不是回家了。”
说着,冲棉棉挥挥手,急急地跑过广场去坐车了。
车子经过美景花园时,几辆警车呼啸而过,在美景花园门口停下了。几个居民从美景花园上车来,惊魂未定地说着里面的凶杀案。
“啊呀,太可怕了。保安说,那个王总被捅了好多刀啊,满地是血,听说,可能是他情妇杀的,啊呀,现在的女人啊……”
睦和的眼皮突突地跳起来,心里乱乱的。
回到家里,妈妈正在看电视,看到睦和进门,妈妈高兴地说:
“小喜在冲凉,等会儿再开饭啊。”
睦和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进门时的焦虑和疲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喜从浴室里出来,如芙蓉一般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睦和在心里由衷赞叹时,却生起了一个新的疑问。唐喜穿着一件长袖的白色连衣裙,他曾在陪棉棉逛街时,在天河购物商场看到过,价格不菲,不是普通的打工妹所能购买的。唐喜哪有钱买这么昂贵的衣服呢?
这晚,唐喜显得特别高兴,不停地喝酒。梅姨看她有些醉意,便冲睦和使眼色。唐喜再来倒酒,睦和便用手蒙住酒杯。唐喜却是不依不饶,嗔怪道:
“睦和哥是男子汉,怎么还不如我!”
说着,便抢过酒杯,又斟满酒端过来。衣袖自腕处滑下,露出纤瘦的胳膊。睦和一把抓过她的手腕,酒杯咣然落地,一声脆响,红色的酒液飞溅在白色的裙子上。,印上了几点腥红。睦和捋起她的衣袖,只见手臂上青色的针眼。
“为什么!小喜!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吸毒?!”
唐喜倔犟地抬头,寒潭似的双目,注视着睦和。
妈妈也呆住了,“小喜,你为什么要吸毒?”
“跟你们无关。”唐喜冷酷地说。狠狠地抽回睦和手里的臂腕,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妈妈大恸,追出门去。
睦和忍泪大叫:
“不要追!让她走!她是个白粉妹!她不是小喜!她堕落了!”
妈妈痛哭:
“小喜啊!惠莲,我怎么对得起你?!”
一连几天,睦和都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他怎么也没想到,十年以后的再相逢,唐喜会堕落至此,她是他们全家念叼了十年的唐喜啊!她那张小小的无助的脸曾那么多次出现在睦和的梦境里,她一直是那么美好、纯洁地活在睦和的记忆里。
周六,睦和回家。妈妈念叼:
“今天是小喜的生日,这孩子,不知道在哪里呢?”
睦和不说话,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很久,听到妈妈的惊叫。
“儿子,你来!你来呀!”
睦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跑出去。只见妈妈指着电视惊得说不出话。唐喜的照片被放大在电视屏幕上。
“疑犯唐喜,在逃……”
睦和看着电视里的字幕,木然地念着。
母子俩皆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妈妈开始哭泣。
“她到哪去了呀?这孩子,她能逃到哪去啊?”
妈妈摇晃着睦和:
“不行,儿子,我们要找到她!她还只有十七岁啊,还是个孩子呢,儿子,我们要找到她,她没有一个亲人,只有我们啊!”
睦和沉沉地叹息:
“唐喜,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夜深了,母子俩漫无目的地在家附近搜寻,睦和知道这么做是不会有结果的,可是,他们谁也不愿回到家里,静坐下来想起唐喜几乎会让他们发疯。
远处,有黑影隐隐约约地晃动着,睦和跑过去,原来是小孩子在两棵树中间用木板做成的简易秋千,一对恋人并排坐着喁喁私语。睦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去流花广场!”他伸手拦了一辆车,拉着妈妈坐了上去。
夜幕下的流花广场静悄悄的。月色下,秋千慢慢地荡着,荡得那么轻,那么忧伤。睦和走近,唐喜一动不动,就象睦和第一次看到她时,将头倚在右手的缆绳上,仿佛睡着了。
“小喜。”
秋千上的人静静地抬起头来,脸上一丝笑带着寒意。
“小喜。”
秋千上的人又是一笑,软软地滑下来。
睦和上前,唐喜倒在怀里,全身冷着,发抖。
睦和手上一片湿,月色下,秋千上的血是黑色,还有血,不停地从唐喜手腕流出来。
紧跟着跑过来的妈妈扑上前来,抱住唐喜小小的身躯。
“孩子,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犯不着去杀人,犯不着自杀啊……”
唐喜的笑在月下凄凉美丽,
“我也不想这样,我是来找睦和哥和梅姨的,可是我找不到……那个姓王的王八蛋诱骗我吸毒,让我做了他的情妇……睦和哥,梅姨,我也不想这样啊……我不想吸毒,不想给他做情妇……我还只有十七岁,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不要再说了!”睦和哽咽着:“是哥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唐喜虚弱地摇头:
“不要送我去医院,我不想活,活得太难了,太难了……”
唐喜的声音低了下去,气若游丝,睦和将耳朵贴上去,唐喜用尽全身力气说了最后一句话:
“记住……我……”
再也忍不住,睦和失声痛哭。感觉,怀里的人蓦地一沉,已经永远地睡去。
四、六岁的糖喜
清明。
睦和开车去公墓。身边坐着妈妈,棉棉带着孩子坐在后面。
六岁的孩子,已经认识了很多字。一字一句地念着墓碑上的名字:
“唐喜之墓。爸爸,我叫文糖喜,姑姑怎么跟我一个名字?”
睦和微笑,摸着孩子的头:
“糖喜,爸爸答应过姑姑,要永远记住她。”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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