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周大伯,给我拿几片止痛药吧。”阿兰站在“周记药铺”里面,小声的对周老板说。
“你爹吃的还是你娘吃的啊?”周老板看着阿兰。
“都是,你就多给我拿几片吧。”阿兰哀求着。
“你都买了好几次了,这东西可不能乱吃,身体不好就上医院吧,别拖啦。”周老板叮嘱道。
“嗯,我记下了。谢谢周大伯。”阿兰拿着一瓶止痛药走了出来。
走到拐弯处,阿兰打开瓶盖,往嘴里放了一个药片,没用,再放了一颗,和着唾沫咽了下去。
“阿兰,我在外面很好,我娘和我说了,谢谢你对我家里的照顾,我买了一件衣服寄给你,希望你喜欢。阿伟,即日。”
阿兰一遍遍的看着信,笑眯眯的把信贴在胸口,手上拿着的是曾伟寄回来的一件红色的新衣服。
一晃,又过了二年,二人的称呼也有了变化,她不再称呼曾伟时连名带姓了,阿伟也直接叫她兰了。二人的关系已经很明了,二家都已默认,村里的人都笑着要讨他们的喜糖,就等着阿伟回来了。想到这,阿兰看着相片中的阿伟幸福的笑了,脸上现出二个深深的酒窝。
收好信,阿兰拿着织好的毛衣到了镇上邮局,这件毛衣前面用白色的毛线织了个心形的图案,里面有她扯下来的一缕头发,她想让自己的发丝陪着心爱的阿伟在外面漂泊,不让阿伟感到孤单。阿伟会知道吗?
回到家,阿兰又背上电瓶到河里去打鱼,现在鱼也越来越贵了,因为养殖的鱼太多了,大家都是用药用激素催出来的,吃了对身体有害,而那酒店就越发的争农村里打的鱼,高价收购呢。
阿兰走到山里深处的河上头去,这里来的人少,鱼多,运气好的话就可以碰到王八,那东西可值钱的,就是家养的也要几十元一斤,野生的就卖到一百多元一斤了,那陈老板也不敢再蒙人,只要阿兰一到镇里,好几个店主老板争着要鱼呢。
今天运气不错,河边的沙滩里竟然有个王八的窝,一下子让阿兰捉到了一只二斤左右的大王八,还有三只小王八,乐得阿兰背起电瓶就往回赶,这东西要赶快去镇上卖,不然就怕它们跑了。
走了几步,背上的电瓶越发的沉了,阿兰放下电瓶坐在地上休息一下。这二年来,身体总觉得不对劲,以前爬山路砍柴也不用歇息,可是现在身子老是软软的,到底怎么样了啊?
休息片刻,阿兰又背着电瓶提着王八往家赶……
“小宝,你快去,你姐晕倒在半路上了。”村里有人喊。
小宝呼呼的从屋子里窜出来,火烧屁股似的往山里跑。
“哥,等等我,我也要去看姐姐。”小花跳着脚,追在后面,那大黄狗也“汪汪——”叫着放开四蹄跟着。
“姐姐,你醒醒啊。”小宝叫着。泪水小河似的“哗哗——”流着,姐姐是为了这个家啊,自己真混,整天上学也帮不了姐姐干活,姐姐忙了自己家还得去曾伟家帮忙,有病也是累的。
“小宝别哭,姐姐没事,”阿兰醒了,忙问:“王八呢。”
“在这呢,姐姐,我来提。”小花举着那网里的王八,说:“姐姐你真厉害。”
“小宝,你快去镇上把王八卖了,那钱留着下个学期给你交学费,快去。”阿兰吩咐着。
小宝不吭声,背起阿兰就走。五年过去,小宝已十四岁了,上初中啦,身高快一米七了,象个半大男子汉。
“放下我,小宝,快去卖王八啊,我自己能走。”阿兰在弟弟的背上喊着。
“姐姐,别动,送你回家我再去也不迟啊,你这样要多久才到家啊。”小宝说。
小花背着电瓶跟在后面,五年过去,也长成一个小姑娘了。
而那大黄狗,老得背上、颈上的毛都脱落了。走起路来也懒洋洋的,不再那么有精神。
阿兰不再坚持,弟弟的背真厚实啊,真舒服啊。
突然,她叫道:“小宝,快放我下来,别让爹娘知道啊。”原来快进村了。
硬不过姐姐,小宝只好放阿兰下来,他叫小花,你陪姐姐回去,我到镇上去卖鱼。
小花点点头,跟在阿兰后面回家。
“大姐,你怎么了啊。”小花不放心的问。
“没事,小花乖,不要告诉爹娘,我给你买糖吃。”阿兰从口袋里掏出二毛钱。
“我不要,钱留着交学费吧,”看来,小花这书也没白读。
阿兰摸摸小花的头,欣慰的笑了。
曾伟收到毛衣,同事都羡慕地看着他:“哇,曾伟,你女朋友好巧的手艺啊。”曾伟把毛衣放在枕边,使劲而仔细的闻着,似乎有阿兰的香味。
“娘,你快来,姐姐又晕倒了。”小宝尖叫。
爹娘快点的走过来,看着阿兰没有血色的脸,果断的说快送医院。
到镇上,医生责备地对阿兰父母说:“怎么,你们没去县里,阿兰这病我们这治不了。”
到了县里,医生脸色很凝重,说:“你们来晚了。”
“不,我就不信,我闺女的病治不好。”爹娘一咬牙,把谷子、猪提前卖了,揣着钱带着阿兰来了省城。
在做了血常规、尿常规、双肾b超、肾功能检查后,医生检查着阿兰的身体,量过体温,就叫阿兰的爹到办公室去,问着各种问题后写着诊断书。
“孩子是什么病?”阿兰爹混沌的眼睛死死的看着医生。
“尿毒症。”医生说。
“什么叫尿毒症啊?”阿兰爹问道。
“尿毒症是肾功能衰竭晚期所发生的一系列症状的总称。慢性肾功能衰竭症状主要体现为有害物质积累引起的中毒和肾脏激素减少发生的贫血合骨病。早期最常见的是恶心、呕吐食欲减退等消化道症状。进入晚期尿毒症阶段后,全身系统都会受累,出现心力衰竭、精神异常、昏迷等严重情况,危及生命,阿兰耽搁得太久了,已是尿毒症晚期了。”医生惋惜的说。
“孩子有救吗?”阿兰爹哆嗦着问医生。
“一个方法是血液透析,就是利用血液透析器(人工肾)内的半透膜进行物质交换来达到治疗尿毒症的一种手段,起到肾脏的排泄作用。二是换肾,就是找个可以用得上的健康人的肾。”医生回答。
“那什么好些呢?”阿兰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
“肾功能逐渐的衰竭必然伴随着体力的减退、贫血的恶化,而贫血的恶化更进一步的使体力减退,透析的副作用十分明显,比如透析后的女性病人99%以上会丧失生育的能力。换肾一是不容易找到肾源,二是不一定换的肾就能成活,成功率也不是很高。”医生看着阿兰爹一脸的沧桑同情的说。“费用都很高,你们家属商量一下吧。”
“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天老爷怎么不长眼啊,让我得这病不好吗?非得让孩子遭罪!”走出医生办公室,阿兰爹老泪纵横,向天空哭诉。
“十七床,你们没钱了,再不交钱就停药了。”护士下了一张欠款单。
“爹,我们回家吧,我想娘了。”阿兰看着那带来的二千多块钱就这么打了水漂,再看着爹一脸的痛苦,她轻松的说。
“阿兰,爹对不起你啊。”阿兰爹的泪止不住的淌。
“爹,别说了,一点小病,我说不要紧,你看浪费这么多钱,要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啊。”阿兰收拾着行李,拉着爹出了医院。
“娘,我的病不要告诉曾伟,她家里人也不要说。”阿兰自从自己得了这病以后也淡然,天老爷注定自己要走这条路,谁也拦不住啊,只是,看着相中的阿伟,她的心痛得无法呼吸,自己还没和阿伟成家呢,爹娘的病还没好,小宝还没初中毕业,自己走了实在不甘心啊。
“阿兰,你身体怎么样了,”阿伟的爷爷奶奶颤颤微微的相互搀着来到阿兰家。
“爷爷奶奶坐,我没事,就是一点小毛病。”阿兰连起身,被老人家按住。
“什么病啊?”老人家看他们到了省城,知道那病一定不轻。
“没什么,就是一般的小病,就是我爹嘛,非要拉着我去省城花钱,没事,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阿兰朝爹娘使着眼色,轻描淡写的说。
“那你休息吧,我们走了。”曾伟的爷爷奶奶放下鸡蛋,嘱咐了几句说走了。
“阿伟,你快回来吧,阿兰得了尿毒症,听说是晚期了,她不肯告诉你还有我们。是我到医院问你表姨夫才知道的,做人要有良心,你回来照顾她吧,她是个好姑娘,你可别负了人家。娘。”
阿伟看到娘托人写的短信,如雷灌耳,一下子蒙了,阿兰,他心爱的姑娘,竟得了这个病?是自己害了她啊。她的病完成是累出来的,她一个女孩子要犁田、种地、上山、下河……就是男孩子也吃不了那苦可她都忍了,还照顾着二家的老老少少呢。我一定要回去,和她成亲,不让她遗憾的走。
曾伟马上跑去辞工,听说曾伟是为了一个尿毒症晚期的女朋友而回去结婚,主管破例划了二万块钱作为救助。同事们也纷纷踊跃捐款,不多时,所有的工友合计起来竟有五千多元钱,还有他们的深深祝福,曾伟含着泪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
“阿兰,你为什么不答应啊?”曾伟看着阿兰消瘦的脸庞,心里一阵痛。
“我这病治不好,你娶个好的女孩子吧,不要让我拖累你。”阿兰看着日思夜想的爱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还以为是做梦呢。可是喜悦过后,剩下的是平静,她不想在生命的最后一程连累自己心爱的人。
“阿兰你真傻,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安心的在外面这么多年,我们早就是夫妻了,你这样说不是伤我吗?”曾伟用手捂着阿兰的嘴不让她再拒绝。
“不,你走吧,我不会答应的。”阿兰轻摇头,眼睛里满是痛苦。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曾伟“扑通——”一声跪在阿兰床前。
“你起来吧,”看着那么大个子的曾伟跪在自己面前,阿兰的泪唰的流下来,天老爷,你为什么不让我多活几年,让我多陪阿伟走一程也好啊。
“这么说,你答应了,”曾伟一把抱住阿兰,脸贴着阿兰没有血色的脸,两人的泪水流到了一起,顺着脸颊流到嘴里,一个人的泪是咸的涩的,可二个人的泪混合在一起就是甜的香的……
窗外,孤寂的弦月看到人世间的情满天,悄悄的隐身到云朵的背后了,轻轻落下的雨是它惊喜的泪……
(完)
(未经作者同意,请勿转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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