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站在河里,阿兰背着二十、三十多斤重的电瓶,身上斜背着用绳子系着的装鱼的篓子,一只手拿着通电的竹杆,竹杆上缠绕着电线,前面插着二根手指长的铁丝,那是用来导电的,另一只手就拿着上了网状尼龙袋的竹杆,跟着在后面捞。
这电瓶的电力不是很足,也无非是水草下躲藏着的小鱼啊小虾啊一时被电麻了翻出水面来,就得眼疾手快的去捞,不然一下子它们缓过劲来就跑了,这样电到的鱼也不会死,才新鲜,卖得起价。
因为好多人用电来打,还有人用药,河里也没什么大鱼了,阿兰沿着河边走了几十米,才捞了大半篓鱼,也就是五、六斤左右吧,掂量着,阿兰的脸笑不起来了。
突然,前面冒起了一个大水泡,那是一条大鱼呢,阿兰赶快追过去,伸手把带电的竹杆拼命的往那边伸去,只看到一条鱼侧着身子歪歪斜斜的顺着水漂,阿兰忙用网去捞,鱼进了网,太大了,竹杆在晃,鱼在拼着命挣扎,阿兰一急之下,用手去捉,不提防,忘了关电,自己被电了一下,还好,倒在水里时阿兰抓住了那网口。
手一放开,那电也自动断了,阿兰从拦腰的水中站起来,提着大鱼上了岸,估计那鱼总有二、三斤呢,是很少见的鲑鱼,这鱼肉细滑,现在市场上卖到了十几、二十块钱一斤,在店子里更贵了,一盘就是几十元,而精明的老板一条要弄出几条活鱼的价来呢。
阿兰的脸上情不自禁的笑开了花。
回到家,换了干衣服,再拿了前几天零零散散捡的半桶田螺,跟娘说一声,阿兰就到镇上去了。
坐车要二块钱,也就是五里地,阿兰舍不得出钱,又怕鱼死,一路上就快赶慢赶的小跑着,到了镇上,径直往酒楼里去。
那酒楼挂着“万里香”的招牌,白底黑字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那金色的琉璃瓦也发出一片金线,衬着蓝天白云很是惹眼。
进得九级台阶,上得大院,那老板迎了出来,“哟,阿兰,又打了鱼啊?”
“是啊,陈大叔你看,刚打的,怕鱼死了不好卖,我就赶快给你送来了。”阿兰指着桶里的鱼说。
“咦,阿兰还打了条鲑鱼啊,好,这鱼好,多打几条就好了。”陈老板朝里间叫着:“小三仔,拿秤来称。”
“来了,”小三拿着秤出来,麻利的称着。
“大鱼二斤,小鱼五斤,田螺八斤。”小三边称边报数。
“大鱼十元一斤,二斤是二十元;小鱼三元一斤,五五二十五元;田螺五角一斤,五八四元;总共是四十九元。”陈老板拨弄着算盘“啪啪——”的计算着价。
“那大鱼能不能加点啊,好不容易才打到的啊。”阿兰脸红红的小声说。
“阿兰,你来早点就好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人家今晚上不点的话那鱼明天就死了,不是我大叔蒙你,这段日子上面查得严,不准公款吃喝,来的人也少了。”陈大叔一个劲的诉苦。“这么着吧,我给你五十元,不用找了,下次打了鱼还往这送,多少都要,再晚也行,死鱼也可以,你看行不?”陈老板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油渍渍的钞票。
阿兰看了看,接过来对着亮堂的地方看了一眼,小心的折叠起来放在贴身口袋,提着空桶走了。
“快,快去给客人报菜,就说刚打到的大鱼,四十元一斤,问谁要吃?”陈老板挥挥手让小三去包间呟喝,再加点配料,至少得弄出三斤来。
阿兰摸着口袋里那薄薄的钞票,五十元哪够啊,还要买盐、油,小宝的毛线也买不了呢,这可怎么是好?
看到前面的医院,阿兰擦了额头上的汗,走了进去。
“医生,我来抽血。”阿兰径直走到医生办公室。
“是阿兰啊,你上个月不是抽了吗?怎么又来了。”医生抬起头看了一眼阿兰瘦弱的身子骨,摇了摇头。
“你就跟我抽吧,我弟的学费还没交呢,没事的,我回去补一补身子就好啦。”阿兰央求着说。
“不行,再抽你就倒了。”医生不肯妥协。
“快快,手术台上有人要输血,库存的血不够了,到县里医院取血来不及了,快打电话叫人来输血。”有护士叫道。
“输我的吧,我是o型血。”阿兰伸出了手。
医生犹豫了一下,给了她一个号码,叫阿兰到注射室等着。
从财务领了二百元钱,阿兰坐在医院外面的长椅子上,脸色苍白,嘴唇都有些发紫。医生关切的问她怎么样。
“没事,谢谢你啊,我休息一下就走。”阿兰努力的笑着说。
“你还是个孩子呢,要不是今天急要血,我也不会要你的血,你回去吃好一点,别累着了。输血不能太密,对身体不好。”那医生嘱咐着阿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苹果,递给阿兰。
“你吃吧,我不要。”阿兰推辞着。
“拿着吧,吃了再走,我看你脸色不好,可别出事。”医生把苹果放在阿兰的手上就走了。
在身上擦了擦,阿兰轻咬了一口苹果,那香甜的汁一下子流到嗓眼去了,比起那山上的野李子和“地萄萄”,不知要好上几百倍。还没尝出味道,一个苹果就到了阿兰的肚子里,啧着嘴,阿兰回味着大苹果的香气,心里后悔死了,这么大的苹果,怎么不留着回去让小宝、小花尝尝啊,自己真不是个好姐姐。
边嘀咕着阿兰边起身,提着空桶去小卖部买了盐和油,那盐是粗盐,比细盐用得久,又便宜一些,再到铺子里称了几斤毛线,小宝织一件,爹的毛线也破了,再给曾伟织一件吧,阿兰买了都是天蓝的毛线,一样的颜色免得浪费,可以同时给几个人打呢。
回到家,她掏出一百元钱给小宝,小宝欢呼:“姐姐真好!”
“吃晚饭了,”娘叫着,看着阿兰没有血色的脸,心里不由格登一下,“阿兰,你中午饭还没吃吧,小宝,快给你姐盛饭。”
“娘,你们先吃吧,今天的猪草我还没扯呢,我去地上打一转就回来。”说着阿兰到地里去了。
“唉,都是我这病什么也不能做,苦了阿兰了。”爹叹息到。
“孩子他爹,你看阿伟寄信回来了,还有汇款单呢。”曾伟的娘大叫着,举着跑去屋报信。
“大娘,这下好了,曾伟老实,不会没活干的。”阿兰放下柴,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阿兰,快来给我们念念。”大娘一把扯着阿兰,让她进屋。
“爷爷奶奶爹娘弟弟你们好!我在这很好,勿念。这是五百元钱,你们先给弟弟们交学费吧,剩下的给爷爷奶奶买点好吃的,不要太节省了……”
曾伟的娘抹着眼泪,嘴里念着:“这孩子,到哪都记着我们,只是苦了他了。阿兰,你给他写封回信吧,叫他注意身体,不要累着自己了。”
阿兰点点头,心里在盘算,曾伟只给自己留了一百元钱,够吗?
“鱼啊鱼,你们快快长吧,到时卖了曾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阿兰边用力的往水塘里撒着草边对鱼儿说。
“阿兰,这鱼塘你就别来了,有我就够了。”曾伟的爹瘸着腿一拐一拐的走过来。
“没事,大伯,我能帮的我就帮,帮不上的你也别怪我。”阿兰围着塘埂走着,好让草撒得均匀一些,那些鱼从四周围跳跃着去抢食,白色的肚皮,青色的背,在水面上划着弧线,漂亮极了。
太阳慢慢的从地平线上升起,开始是淡黄,然后是桔红,再然后是渐渐变深,徐徐跳跃,终于,一使劲,太阳出来了,在淡淡的光晕下,阿兰的侧影象映入了金色的光环,全身透着光晕。
突然,面前的鱼塘变得模糊,阿兰只觉得头晕,脑胀,蓦地,什么也看不清了,慢慢倒地……
“医生,你倒是说话啊,阿兰得的是什么病啊?”阿兰的娘央求着医生。
“你们去县里医院吧,我们这也不敢确定。”医生看了看阿兰的娘,说,“赶快去。”
“不,娘,我不去,我没事,就是没吃饭,饿的。”阿兰挣扎着起身,下地,要回家。
“娘,走吧。”阿兰去拉娘。
娘看了看医生,叹了口气。
“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小宝摸着阿兰的额头,“姐,去医院吧。”
“没事,你放心吧,小宝,好好做你的功课,姐姐要上山砍柴了。”阿兰匆匆扒了一碗粥,就上山去了。
“曾伟,你好吗?
我家和你家都很好,你在外注意身体,注意不要饿着自己也不要累着自己。你放心吧,你家鱼塘的鱼肥着呢,你弟弟的成绩也上去了。
……
你出去三年了,回来一趟往返要好几百元的路费,家里有我,你尽管放心。
阿兰,即日。”
看着阿兰的信,曾伟的心暖暖的,象三伏天吃了冰棒,甜丝丝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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