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歪是我的铁哥儿，长我六岁，人长得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凡事善出歪点子，故在哥儿们中落得了“老歪”之誉。我俩一块儿招工进水泥厂，分在同一个车间同一个班，他当班长我当副班长，两人的感情嘛，照同事的话：“换得脑壳！”

老歪有几分才气，会耍几下笔杆子，是全厂有名的大诗人。他业余总躲在寝室里，摸头搔脑爬格子，常在市报副刊见到他的大名。我也爱涂鸦，同他臭啤酒相投，篇篇请他斧正。老歪从不客气，一口气从布局到立意到文字挑出诸多不是，令我心悦诚服。修改后经他推荐到市报，偶尔能见些豆腐块。稿费一到，我便请他进馆子，他回回必醉无疑。总之，我很感激他。

有次我和老歪一块参加省作协举办的全国青年诗歌大赛，我得了二等奖，小城轰动，电视台记者还来采访。我喜极乐极，拿着“获奖通知”去寝室找老歪，他正伏在书桌前对着稿子发愣。这次大赛本是他邀我参加的，但他连优秀奖都没捞一个，心情自然不好。他瞟一眼我手上的获奖通知书，重重丢出一句：“不错，可以！”

去省城参加颁奖大会归来，我去上班，却不见老歪，问班同事，方知我走次日，老歪就病倒了。我挺纳闷，怪，老歪是“空军身体”，厂篮球队健将，怎会……我决定去医院。

如果没有医生指点，我决不相信这就是老歪，他脸瘦削寡白，胡子套着鳃帮，愈显衰弱。我轻唤歪哥。他醒了，浑浊的泪光艰难聚拢到我脸上，闪了一下，猛地，他从床上弹起，一把抓住我衣领，狼嚎鬼啸：“滚，你给老子滚，！哈哈哈……慈面狸，别以为得了个屁奖就了不得，哼，我发表文章时你在穿开裆裤……”

老歪看来病得重，我真替他担心。主治医生是个疑难杂症专家。他说，老歪的病要根治很难，不过……他掏出一个处方给我，乃八本大海风景像册，并建议转到临海医院治疗。

看我迷惑不解状，医生诡秘一笑，吐出机密来：“扩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