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识他的时候，正是城中刚刚流行安德鲁韦伯与玫瑰红酒的季节。春的穿城暖风中，她偶然回头看见他穿过人群，在四周围不引人注意升起的热红酒的甜味、瓶花的轻韵、窗外光鲜冷艳的月光中，朋友平静客气的介绍他们认识。她忽然细微察觉，面前淡然微笑的他，身上正难以为人觉察的散发出一种柑桔、烟草和柔软皮革的混合轻香。

香水。迟疑片刻后她忽然在心底肯定：是顶顶好闻的男士香水……就那么奇妙的，在那阵淡香还没有来得及化开间，她便已经莫名的对面前的青年有了突如其来的好感。

记得有人说，香水其实是男女间顶顶厉害的魔法，厉害的连哈里波特的魔法石也休想与其相比。

那夜之后，他留给她最深的印象，便是他微微一笑走来时带来的淡香。那种温柔、宁静、充满祥和好感的轻香，总令她不自觉的想伸手握住什么，然而透过仿若新季第一场雨雾的朦胧后，除了怎样也融化不去的一点难以为人注意的起伏暗香，仿佛什么也都触手难及。

春去秋来间她装做无意的问过朋友，那个他，那个使用香水的他。朋友也微一沉吟说起他，他和他的女朋友……女朋友，她在心底小心的想，原来是有姑娘天天生活在那淡然却令人无法置之不理的气味中的。夏雨一场场下过，忙忙碌碌的生活工作中，她本想就此将那香味遗忘，可那令人充满好感的香味，却总是一直淡淡的留在她的鼻尖与心间，难道生活中真有欲罢不能的问题吗？她在晚间静静苦笑着问自己——她仍然有时会与他见面的，朋友聚会时，茶馆偶遇时，因为生活中一些不起眼的小事互相通过电话。他总是带着他平静的香味来了又去。静静一人时，或者微微一笑，带着他可爱的女友齐齐出现。她也露出整整齐齐的笑容，对他淡淡点头问候……

她总是想开口对他说些什么，可总是临到出口，又浅浅一笑低下目光。说什么呢？问那可爱香水从何而来吗？她独自摇头一笑想。

风一天天吹去后，朝雾散了夕雾又来，日子慢慢过去，她越来越少见到他，也莫名的越来越想念那温纯的香水。渐渐的，连她自己都不太注意时，她的梳妆台上多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小巧香水瓶，连女友也莫名不解的问起，为什么？会喜欢上男用香水？透明的雨中，她也惊醒一般的注视着那些形态各异的香水瓶，每一瓶中，都有那么个性与难以令人忘记的香味。可每一瓶中，都没有她记忆中那种温淳的气息……

如此过了几年，她慢慢和他失去联系，香水味也在记忆中越来越淡，虽然她有时仍会想起……

春季。沪上的风轻巧而过时，茂名南路的人来人往之夜，她静静一人走过繁华街道，忽然面前走过的，却是淡然的他……霓虹闪烁的街中，他俩意外而有些喜出望外的走近。

温和的问候中，她也在飞扬风中不引人注意的细细嗅过，他还是温温的笑脸，风中再一次拂过不一般的淡香。

“这不是你的香味呀！”她忽然有些愕然道：“你，换了香水？”

夜风中，他吃惊的在五颜六色的人群中睁大双眼。

“香水？”他仔细想过，也又一次绽开如她第一眼所见的淡淡笑脸。“是啊。”他点头肯定：“换过香水。从前使用的即使寻遍全城也无法觅得了——店中说，厂家早已停产。”

微微风中，她与他四目相对。许久后，她暗暗舒了一口气。

“厂家怎么会停产那么好闻的香水呢？”她微笑着看住对面的他，在心底淡然想：“或者生活也如香水吧，会换季，会换定位，也会换去不同的岁月商标。但是，却换不去仔细收藏过的气味。”

她忽然想，是不是应该告诉他，她桌上是有过许多许多的香水；或者，再次淡淡一笑……独自走开呢？

-全文完-